息旸的手穿过了他的长发,恬期于他来说已经不仅仅是喜欢的人那么简单,他更像是一束光,一场救赎,一个活着的意义。
明明,恬期一开始在他生命之中入场之时并不惊艳,那头顶大牡丹花的模样深入人心,甚至有些滑稽和可笑。
却没想到,他竟会成为息旸最依赖的人。
息旸静静抱着他“只要你还在,日子就远没有那么糟。”
恬期又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息旸总喜欢把对他的喜欢表达出来,好让他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恬期原本也不是会藏着掖着不好意思说的人,更遑论在息旸需要安全感的时候。
他知道息旸一定又笑了起来,因为头上的手指越发温柔了。
繁冗而沉重的葬礼终于了,但冬天还没过去,晏恒伊搬进了宫里,但时不时还是要回晏家住上几天,恬期念着自家父母也是越来越大,便也时常跟着他回去。
息旸如今虽然给了他随意出宫的令牌,但恬期若是出门还是会跟他打招呼,他裹着斗篷,拿了两个手炉,来到前殿之后,直接开口“我回家一趟,下午回来,想吃罗福记那家的包子,晚膳就不在宫里用了,要给你带一份么”
息旸对他露出微笑“好。”
恬期走出大承宫,晏恒伊已经在原地等待多时,见他出来,就立刻蹬蹬跑上来“桃桃。”
“咱们坐车去。”恬期把其中一个手炉塞给他,然后率先坐上马车,晏恒伊麻利的爬上来,立刻道“我觉得住宫里还是不习惯,你能不能跟陛下说一声,还放我回家去住”
“你到底是他亲弟弟,这不合适。”
晏恒伊愁眉苦脸,道“我身边的下人也都换了,使唤起来实在不方便,还是想阿样。”
阿样跟他同年,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也是从人伢子那儿买回来的。恬期也皱了皱眉“你让他入宫不就行了”
“可入宫必须净身。”晏恒伊低下头,郁闷道“我总不能毁了他一辈子。”
“本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若是实在不甘心,我来做这个坏人”
晏恒伊立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宫里每段时间都会有新入宫的小黄门,改天再带你挑一个满意的来。”恬期揉了揉他的脑袋,又道“何况陛下也说了,你可以时常回家里去住嘛。”
“可爹爹他们都开始喊我六皇子了,总觉得哪儿不一样了”晏恒伊低下头,神情有些郁闷,恬期笑了一下,道“这没什么的,就算称呼不一样,爹也永远把你当儿子的。”
他倒不是很在意这种事,还跟晏恒伊说“若我也能一下子从臣子变成皇家子,那该多美。”
“”晏恒伊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那你就不能跟陛下在一起了。”
“我也就是想想。”
恬期离开之后,息旸去了一个地方。
牢房幽深,男人的轮椅轧在地上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两旁关着的人一看到他,就纷纷露出畏惧的神情。
息旸没有理会,他一路往前,来到了尽头处的一间牢房,里面的人微微动了动,扭头看到他,蓦然一下子从上面翻了下来,她走过来,望着息旸,冷笑了一声“你的命可真大。”
“承蒙照顾。”息旸也望着她,道“父皇之前曾经派人赐酒,被我拦下,你侥幸活到现在,可还有话要说”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虞皇后盯着他,眸子里带着几分恶毒“但你,你以为你能在这个位子上坐多久息旸,我给你下的毒,这辈子都不可能好的相信我,你早晚有一天,会亲手杀了恬期,就像当年一样。”
她嘴唇勾起,息旸的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手指微微曲起,“知道我什么拦下毒酒么”
虞皇后警惕了起来。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抬起了手,他时常穿着黑衣,衬得手腕皮肤惨白。身后有人将一片削薄的两层小刀送到了他的手里,他古怪的笑了一下,眸中带着憎恶与怨毒“我会把你的肉,一片片的割下来。”
一声压低的嘶吼传来,后方,有人牵出了一条凶恶的狼狗,口中还流着恶心的涎液。
他说“喂给它。”
虞皇后浑身的皮都绷紧了起来,她猛地后退,牢门却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守卫拉开。
恬期正在陪父亲一起用餐,晏相打听了一下息旸的病情,恬期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他现在可好了,每天都特别乖,而且我新配的药特别好,他刚泡过两次,就说眼睛看东西更清楚了呢。”
“你舅舅说他若能一直保持这个样子,完全好起来也不是难事。”
“我也觉得。”恬期咬了一口蔬菜,想了想,道“不过其实这种对脑子有伤害的毒要完全拔除也挺难的,肯定会有后遗症,我就祈祷别再有什么事儿再刺激到他就行了反正他现在看起来挺正常的。”
晏夫人叹了口气,心里还是有些担心“那孩子也是受了不少苦,对了,我听你爹说,太上皇临终前给虞皇后赐了毒酒,这多少也算是保全了皇室的颜面吧。”
这事儿恬期完全不知道,他蓦然去看父亲“虞皇后已经死了”
“不出意外,应该死了。”晏相点头,道“这倒也好,免得陛下看到她心生愤懑,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来。”
“我觉得他报复仇人,做什么都不奇怪。”
“你这孩子,何时也如此偏激了”晏夫人立刻训他,恬期却道“若有人害我至此,我肯定要把她五马分尸,谁拦着我给她全尸,谁就是我敌人”
“你”晏夫人还要说什么,晏相却开口道“你让他说去,就他那样,也就耍耍嘴皮子,倘若真见了五马分尸之刑,还不得吓的半夜睡不着。”
恬期瞪他,摔筷子,凶道“我不吃了”
“不吃出去,在这儿碍眼。”恬期站起来想走,可确实没吃饱,于是又厚着脸皮坐下来“就不走。”
晏恒伊默默给他夹了筷红烧肉,恬期张张嘴,乖巧的弟弟又给他送到嘴里,小声发表自己的意见“太上皇大抵也是了解陛下的为人,想必是担心他造下杀孽,所以提前处死虞皇后,也算给他一个交代了”
“你怎么说也是他亲弟弟,你亲哥都这样了,还有先皇后”他被晏夫人看了一眼,又闭上了嘴,道“不吃了。”
他起身出门,来到院子里,随手从树上取了一截冰柱玩的手上都是水,耳边忽然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晏恒伊来到他身边,道“这么大了还玩这个。”
恬期把冰柱扔掉,擦了擦手,晏恒伊低下头,道“你现在开始喜欢他了,就希望身边人都喜欢他,可我对他,真的没有特别深的感情我害怕他,他每次见到我,都好像要把我杀了,他根本没把我当弟弟。”
恬期走到了暖亭子里,扭头见他一脸委屈,只好拍了拍身边,他把手放在火炉上烤着,晏恒伊跑进来坐在他身边,抿了抿嘴,又道“我也同情他可是,他的确是个疯子,想到他可能会伤害我,就没那么同情了。”
恬期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也是有趣,何必非要身边人都跟自己一个想法,他撞了一下晏恒伊,道“我其实也没想强求你,就是觉得,你还有我们一家,可他在这世上就真的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我想你们俩好好的。”
他看着晏恒伊,道“他不会杀你的,他若敢伤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但反过来也一样,如果你伤了他,我也不会放过你。”
晏恒伊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我会对他好的如果他没那么吓人的话。”
恬期又笑了起来,他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晏恒伊移开视线,把自己的小手放在炉子上面,又小声道“关于先母,母后。”他喊出来有些别扭,“我没见过她但我知道,她肯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娘亲,因为她拼命保护了我。”
恬期点头,道“你哥哥那里有先皇后的画像,我改天拿给你看。”
晏恒伊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而且是你哥哥亲手画得,他画画可好了。”
晏恒伊撇嘴“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总吹他。”
“本来就好。”恬期见他一脸不屑,也撇了撇嘴“再十年你也追不上他。”
晏恒伊更不满“你吹就吹,怎么还踩人呢”
“大实话”
下午晏恒伊又要住在家里,恬期则备车回了宫中,路过罗福记,他买了包子当晚饭,顺便还给息旸带了一个。
大承宫内,男人正在洗手,他洗的很慢,柔和的目光望着水中的血迹,耳边似乎传来了那天籁般的惨叫,他笑了一下,命人重新换了水,然后又洗了一次手,脑子里却突然想到了那女人恶咒般的话语“你的病永远都不会好的,他会厌恶你而你,总有一天,你会亲手杀了恬期,我诅咒你,你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他把手缩回来,在身上用力蹭了一下,嘴唇抿到微微发白。
恬期是跑进来的,刚泡进前殿,便一眼看到息旸,他两步上来,把胸前的包子塞到息旸手里,道“快吃,待会儿凉了。”
自己先啊呜咬了一口,腮帮子顿时鼓囊囊,他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剔透的眼珠把息旸打量了一遍,看着对方打开纸包,忽然舔了舔嘴唇,道“你换衣服啦。”
息旸一顿,下意识抬眼看他。
不远处,省事三跟文琳琅对视了一眼,另一边,杨金叶问梁修洁“陛下换衣服了么”
“都是黑色”梁修洁审视着,道“花纹好像是一样的。”
“跟早上不一身了。”恬期笑了一下,伸手在他领口摸了摸,道“绣的是一样的纹样,但领口这里,云纹距离不一样了,我看出来了你干嘛专门换一身一样的,是不是背着我做坏事了”
他好奇的看着息旸,后者久久望着他,喉结微微滚了滚,缓缓道“不是坏事。”
他不想欺骗恬期,但还是隐瞒了一些事,微微笑了一下“只是不小心沾了些脏东西。”
沾了那恶妇的血。
所以袍子被丢掉了。
因为,不想让恬期知道,他是一个残忍的人,他从报复之中得到了快感,他是疯子,一点也不君子。
“哦。”恬期有些奇怪“你去哪儿了怎么会沾上脏东西”
“去了”息旸垂下睫毛,迟疑道“牢房。”
“哦。”恬期似乎懂了,他走到息旸身后,推着他回去,道“你如今是九五之尊,那些坏人不用亲自审阅吧”
息旸点了点头。
“以后不要亲自去了,脏兮兮的,我去了一次都不想再去第二次。”恬期低头看他,见他捏着手里的包子始终不吃,想了想,估摸是牢中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惹他不高兴了,他忽然又绕到息旸对面,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一眼就发现你换了衣服”
息旸下意识点头,杨金叶捧着小本本,也一脸好奇。
恬期眼珠转了转,一把捧住了息旸的脸,眼睛亮晶晶的深情道“因为我满心满眼都是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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