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渡当然不会知道不久的将来自己将要面对什么,现在坐在前往山中古宅的车上,他满心只有无法掩饰的激动和兴奋,降下车窗两手搭在窗边看着外面飞速流逝的街景,好像第一次春游的小孩儿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充满期待。
不过人家是期待春游,他却是期待春游之后的事儿,美女和钱,只要熬过这七天,很快就会降临在自己身边,区区七天,还是住豪宅,再看看发小安排的各种东西,这不就跟出去玩一个性质嘛。赵有看着旁边满脸乐开花的男人,十分认真地思考起他这位从穿开裆裤就玩到现在的发小是不是真的缺心眼儿,自己怕得夜里都睡不着,听了描述也看了视频,迟渡怎么还能这么开心的,他是不是根本已经忘了他们要去的是个凶宅啊?
别说,迟渡还真是忘了,他的思维已经顺着春风吹进海湾路旁边的麟王江里去了,根本不记得什么阿姨和鸡血,叔叔跟菜板的故事,迟渡顺着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期待着时间能过的快一点儿,赶紧到赵有兑现承诺的时候,好让他跟美女富婆双宿双栖。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呢,看身材和长相,特别有异域风情,指不准是个稀罕的少数民族,以后生的小孩最好也跟她有一样的眼睛。迟渡越想越远,没一会儿车子已经开进山里,赵有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扶着额头靠在窗边,迟渡赶紧把窗户关起来,在赵有的包里找止疼药。
赵有偏头痛这个毛病已经很久了,好像打他出生开始,这偏头痛就跟着他一样,父母带着他看了很多医生,中药西药吃了个遍,还是没办法根治。赵有疼的特别厉害的时候,直接用头撞墙连拉都拉不住,后来,迟渡的妈妈从国外买了止疼药回来,每次赵有头疼的厉害都会吃这种没有包装的小药丸子,吃下去休息一会儿,就不痛了,药效快还挺神奇。
赵有的父母也想买这种药来备着,毕竟他们家儿子这病怕是一辈子都治不好了,迟渡的妈妈却说买药的地方只认她,别人去都买不到,于是他们只好承了迟渡妈妈的情,药快用完,就联系她帮买一点儿。
止疼药放在一个小瓷瓶里,赵有一直随身携带,迟渡果然在包里找到了药,赶紧给他吃下去,痛的死去活来的男人这才平稳下来,闭着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唉,要是没有阿姨找来这药,我还真想一死了之了。阿姨这次出国,一个是旅游一个就是给我买药去的,我爸妈要给她钱,她死活不肯收,说是咱们俩关系好,她从小看着我长大,也把我当半个儿子。你啊,别倔强了,自己妈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她真是全心全意为大家好的,你就认个错服个软,到时候酒场还不是落到你身上,难不成还真忍心看叔叔阿姨百年以后没个送终人,偌大企业断送在你手上啊?”
缓下劲来的男人絮絮叨叨说着,迟渡抿了抿嘴不说话了。迟渡也不是没想过跟父母服个软然后回家,毕竟日子确实过得挺辛苦。回过头来想想其实继承酒场没什么不好的,画画本来就是他一爱好,当个会画画的企业家,或者当个有企业的画家,两者并没有什么冲突。但他天生和自己那个妈一样倔强好面子,是,自己是错了,但要磨下这面子先开口认错的事儿还是需要很久很久的心理建设,两年对于迟渡来说,还不足以让他低声下气地回家挨骂,所以现在还是有一天过一天吧,或许等自己真正成熟起来那天,不需要别人劝他也会回去。
“你就别操心我了,我了解我妈,你不也了解我吗?吃软不吃硬,我和她一模一样的,放心吧,要真有天想通了,我会回家的,我妈生我的时候本来年纪就大,你觉得以我的性格会跟她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吗?只是需要点时间而已嘛。”迟渡一下一下给赵有顺着背,平静下来的男人笑了笑,从衣裳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给迟渡,“你啊,从小就是这撞了南墙不回头不说还要把墙拆了继续往前走的脾气,行了,既然心里清楚我也就不多说,给,那位美女的基本信息,这次我可是违规中的违规了啊,你们两要真好上,千万别说消息是我给你的,不然要挨训。”
迟渡眼睛一亮,双手接过叠的整整齐齐的A4纸,上面是那位美女的基本信息,乙骨,男,二十岁,户口所在地鴸市和溪口派出所,父亲是本地文化大学的老师,母亲经营着一家占卜用品店,十九岁大学毕业修到了金融学学士,目前没有继续读书在家待业状态,来舞市的原因尚不明确,好像说是想找工作在舞市扎根。
迟渡完全略过了性别那一栏,心里想着多半是赵有那小子故意改掉的,他惊讶的是,原来这个美女才二十岁,还是个天才,十九岁大学毕业拿到学位是什么水平,他迟渡十八岁才开始念佛呢,而且小自己四五岁,现在已经能全款买别墅了,人比人真的气死人,迟渡此刻认清了自己同乙骨之间的差距,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着椅背不说话。
赵有还以为他是不能接受美女其实跟他一样是个带把的,拍了拍他的肩,“这个倒也没事儿,习惯了就好,你要真心喜欢他,那都不是问题,要说这些方面,我最清楚了,大不了给你当次免费的感情顾问呗。”
迟渡听了赵有的话,特感动地握住他的手,“你说的对,真心喜欢,啥都不是问题,只要我够诚恳,他一定会接受的!这种时候,也只有你愿意帮我了。”
赵有咧开嘴一笑回握过去,“那是当然的,现在知道谁对你好了吧?”
“嗯!”迟渡笑得特天真特耿直,以为赵有是安慰他,学历智商财富都不是爱情之间的绊脚石,瞬间觉得赵有真是个懂道理的人。
赵有心里想的是,迟渡这小子终于回归正常人类审美了,光这点,都够他感激涕零的,这个叫乙骨的美人据赵有目前观察来看,没什么坏心眼,为人也客客气气,应该不会害了迟渡,只是性别嘛,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小迟这短短三天时间,就爬到山顶,虽然出乎预料,但也没啥不好的。
迟渡以前直男到了骨髓,这点,跟他一起长大的赵有再清楚不过了,只不过这家伙口味一向独特,喜欢丑女,还不能是一般的丑,得丑到远近闻名,人尽皆知,最好还是口眼歪斜的大恐龙。他的眼睛仿佛装了什么奇怪的过滤系统,学校里的普通姑娘,甚至班花校花在他眼睛里好像都只是南瓜土豆,他喜欢的永远都是最丑最丑的女孩儿,而且高矮胖瘦眼大眼小没个固定模板。
赵有记得高中时候,他追旁边女校又胖又丑的姑娘,搞得身形消瘦,茶饭不思,因为那姑娘觉得迟渡在嘲讽她,压根不相信男中的校草会看得上自己,于是从来没给过他任何接近自己的机会。
那是的呀,一般长成迟渡这样阳光帅气的小伙儿,怎么会喜欢丑到连自己爹妈都看不下去的姑娘,偏偏迟渡就有这么奇怪,对着越丑的姑娘,他越是用情至深,掏心掏肺,好像他的审美跟全世界相反,丑到在他的世界里就是美,美对于迟渡来说只能用一般来形容。周围人对他的正面评价基本都是不注重外表,特别能挖掘心灵深处的美,负面的嘛,就直接像赵有骂他的,你是不是眼睛瞎了。
迟渡的第一个也是此生唯一一个女朋友就是个不得了的丑女,一排龅牙露在外面晒太阳,笑起来眼睛一条细缝脸皱的像个黄鼠狼,迟渡本人却爱的不得了,交往时候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搞得一众暗恋迟渡的姑娘们妒火中烧。那位顶不住压力的姑娘偷偷整了容,把一排龅牙矫正了回去,还扩了眼睛让自己变得漂亮起来,没想到整容成功之后,迟渡竟然跟她分手了,理由是,你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没有以前可爱了。
这波操作直接让周围人目瞪口呆,连带那个姑娘也相当委屈,从此之后,迟渡在大家眼中变成了一个虽然帅,但脑子和眼睛都不太正常的人。
收留迟渡的那个KTV老板娘,赵有见过几次,已经快四十岁的女人,保养极好,风韵犹存,虽然不敢说是一等一的美女,但年轻时候绝对也是个万人迷,就这样的漂亮阿姨,在迟渡眼中也只是个心地十分善良但长得非常普通的女人,赵有都不知道怎么评价迟渡这种反向外貌协会,反正女人的美丑在他眼睛里是倒了个儿的。
偏偏这次出了怪事儿,就这个乙骨“姑娘”,按照大众的眼光来看,他是漂亮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漂亮,抽一百个不同年龄段的人出来,一百个都会忍不住多看他几眼的那种无关性别的漂亮,按照迟渡的眼睛,就这种绝世美人,他应该是不喜欢的,赵有给他打电话的意思是,在他们店里的姑娘超级有钱,就算觉得人家长得一般也得过来为了钱低个头,没想到这次,迟渡的眼睛又对了,一眼相中乙骨,觉得他美到爆炸,难道就因为乙骨是个男的吗?
可能还真是,因为迟渡看自己是帅的,看赵有是帅的,那么可以间接说明,他对男人长相的审美没有任何问题。
赵有想不明白这事儿,也不打算再纠结了,反正撮合他们两横竖对迟渡都是好的,一是矫正一下他对女性畸形的审美,二是让几乎光杆二十多年的发小迎来新的春天,只要阿姨不找他的麻烦,这件事儿对周围人的心脏,对迟渡自己都是圆满的。
“少爷们,到了。”
赵有和迟渡各想各的,司机停车叫了他们两,这才停下思考一人一边开门下车。迟渡自己家住的也是豪宅,但比起这古宅还是稍有逊色,站在四四方方的古宅门口,往背后的山上看,麟王江的一支就在离宅子不远的地方,流过大宅下山同江水汇合,四面绿树环绕,整个宅子正南坐向,可以说是要山有山,要水有水,要阳光有阳光,就这种地方,按照风水学的角度来讲,家财不旺都不可能。
迟渡拎着包稍微参观了一下,穿过宽敞的花园进去就是天井,明亮的照壁反射了阳光把整个院子照的敞亮,大院里种着一左一右两颗杏树,一边树下放着棋盘,另一颗旁边有个亭子,古色古香的亭子后面是个小池塘,几尾锦鲤正在荷叶下游嬉,假山立在水中,平敞的地方还支了个小水车,把假山顶上小口里冒出来的水转下去,那里面估计有根管子,能自己循环池子里的水,设计巧妙看上去颇费心思。
走到里面,更是别有洞天,正面的厅房是赵家祖宗的灵牌,背后供着一尊镀了金身的佛像,迟渡几乎条件反射地跪在蒲垫上拜了拜才站起身继续往后走。佛像背后左右两边开了两道门,走过细长的鹅卵石路,就能看见客厅,打开门,里面是纯欧式装修,富丽堂皇华而不俗,看得出赵有家个个都很有品味。客厅侧面有一把实木的螺旋楼梯连接着二楼和三楼,酱色深沉透着悠悠香气看得出是很上等的木材,迟渡仰头看看,那上面应该就是主人家的房间了。
从客厅出来转到另一面儿去,这边是保姆和客人的房间,还有个半开放式的大厨房,装修风格同主人家不太一样,里面放着中式家具,但件件都极为考究,价格不菲,绕了几圈,迟渡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东西在,拎着包走到院外对正指挥着保镖把东西往房间里搬的赵有说,“我去看过一圈了,没觉得哪里有异样啊,你是不是头痛睡不好,有些过于敏感了?”
赵有直接丢了个眼神包过去,“故事白听了?视频白看了?你这家伙,读书也没见你很吃力嘛,怎么记性那么差,反正到底有没有东西,今天晚上月亮出来之后就知道了。”
黑雪的事情没有进展,已经三天过去,方泓仍然无法知道这场雪究竟因何而起,作为异星侦探社的社长,历经两年前的浩劫,他对世间的变化越发敏感起来,严懿在舞市降下黑雪的那天早晨来找过他们,龙族新任的占星师,也就是那位翠大人,说这场雪是从鴸市方向刮过来的,同时感知到了黑雪很快就要下往剩下的三市,虽然没有明确指出这会引来新的动荡,但她同祖宗说必须尽快查到黑雪的源头,这意味着她恐怕看到了一些不太妙的东西,于是严懿匆匆赶来正巧赶上舞市的雪。
雪从鴸市方向刮来,或许同那只消失的圣兽有关,方泓在这几天里去过一趟鴸市,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两年前他们找到人面蛛的地方已经被龙族整个控制起来,现在那里没有任何精怪的气息,其他地方也同往日一样平静,虽然有少量妖怪作恶,但隐藏在本地的高人术士不少已经足够对付,一无所获的男人只好又回到舞市,一边接着大大小小的案子,一边探查这场奇怪的雪。
苏颜从虓市传来消息,幸存下来的四圣兽之一白虎的气息消失了,同样黑色的雪也在鴸市落雪的第二天光临虓市,藏在地下的邪眼隐匿了气息越来越难找,妖怪的数量只增不减,这让苏颜都感到颇为头痛,但现在他准备先找一找白虎的下落,说不定那家伙的消失会同黑雪有什么关系。
远在蓬莱的季眠也在暗中观察世间的动向,神树因为获得了林籍和颜苏的力量成长了不少,但最近这种成长慢了下来,甚至有倒退的迹象,黑色的雪到底指向什么,白虎的消失又意味着什么,鴸市为什么最先被黑色的雪覆盖,是否真同消失的朱雀有关,这些暂时都还找不到答案,所有人只能一边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一边静待黑雪之后世间的变化。
在迟家少爷和赵家少爷拌嘴的同时,舞市的异星侦探社里,社长方泓正等待夜幕降临。昨天接到一个委托,是监察署直接划下来的,两年前服用了神仙水的妖怪中,有一波藏在舞市山中,最近作恶越发猖狂露出了马脚,严懿委托池瑜把那几个家伙的位置选定出来发给了方泓,方泓准备今天夜里就去把任务完成,犯人的名单中,有个特别擅长幻术的雀精,他不敢大意,给在龙族备孕的游麦冬打了个电话,讨要一些破出幻术的方法。
游麦冬脸圆了一些,林辰的妈妈对这个儿媳妇是一百万分的满意,事情过了以后,就天天催促他们要孩子,搞得林辰都不好意思了起来。林辰的爸爸也首次出现,专程打电话问候了这个儿媳妇,麦冬万万没想到林辰的父亲竟然是那位大人,受宠若惊的女妖怪收到超多礼物补品,为了防止过期,他和林辰天天狂吃,要再这么下去,得双双补成瘦身男女了。
游麦冬在通讯器里给方泓支了几招,方泓正听着,夜幕降临,清醒过来的陶飞白也要跟着凑个热闹,方泓拿他没办法,只得遂了小白的心愿,准备再晚一点儿带他一起去,他们两都都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以为这只是个普通工作,没想到后续竟然因为无端闯入的两个陌生人,将整件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月亮出来了,乙骨在酒店的大床上盘着腿,准备就着月光修炼。放在桌上的黑匣子忽然震动起来,他睁开眼把黑匣子取过来,两手按住中间的机关轻轻一推,反方向凸出两根同色的木条,再同时按住木条往匣子底部一抠,上面的盖子打开,一只亮着微微蓝光的虫子飞了出来,停在乙骨面前,他皱了皱眉套上衣服,趁着夜色往舞市山中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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