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6

    迟渡让赵有说的后背发凉,眨了眨眼睛和这发小对视着,赵有咽了咽口水指指外面,两人都不说话了。难不成这大铁嚓还真有点儿神力?迟渡不信,准备出去院子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赵有哪儿敢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当下也只能抓紧迟渡的胳膊,一步三抖地跟着他走出去。

    在地下看着这一起的妖怪们疑惑了,这男人怎么不害怕呢?一般来说,普通人见到这房间里的灯一闪一闪然后直接黑掉的,早该惊声尖叫起来,跟之前那些装修队一样,难不成这家伙胆子特别大这点儿灵异事件吓不着他?小麻雀们和女王面面相觑,那雀精摸着下巴想,不行,对付这种胆子大的人,还得自己亲自出马,当下准备寻着迟渡的动向,展开幻境,让他体验一下真正的恐怖。

    “不急,先让我来吧。”女人拉住了雀精的手,雀精看了她一眼,想想也是,这种吓唬人的事情,就让低等游魂来做就可以了,暂时还轮不到自己出手,于是摆了摆手随她去,自己又回到窝里,闭目养神。

    以雀精的脑子,怎么会一眼看出富商的后人,还想出各种这么阴损的招数要害赵有的父母,这些都是因为她背后有另一个比她危险百倍的家伙在帮麻雀出谋划策。那人是个流落世间的怨灵,名叫音音,比起雀精不值一提的恨意,她才是真正想要这富商断子绝孙的家伙。

    音音本来是赵家的佣人,从小就被卖到这院子里干活。赵家对她父母极好,给了他们很多钱,算是彻底把音音买了回来当成自家人看。战争时候,赵家人散发家产,给了佣人们返归家乡的银钱让他们离开这是非之地,又把宅子改做临时医院,自愿自发为革命出钱出力。

    音音自幼懂得知恩图报,赵家散了家财又遣了下人没人照顾,虽然一腔热血为革命,但终究是文人地主,自己生活还是需要长久的适应,于是她留了下来,一面给伤员做看护,一面照顾着上了年纪的赵家祖宗。

    但那时候的赵家实在太困难了,所有的积蓄都掏了出去,没给自己留下一分钱,音音看着他们连鸡蛋都吃不起,于是想了个法子从那些伤员身上扣下救命的药,偷偷拿出去卖钱。她想着,反正这些家伙都要死了,与其浪费这些药物,不如让老爷们过的好一些,没想到她卖了药物把食物布匹换了回来,却挨了祖宗老爷一顿臭骂,最后将她逐出赵家。

    她的父母早就不要她了,被赶出赵家无处可去的音音想要活下去只得投敌,给那些已经战败边缘的军人唱歌解闷。她本以为哪怕战败,自己也可以跟着他们回到那个国家去,没想到仓皇出逃的军人们根本没管她,像她这样最后落得凄惨下场自杀的女人在那个时代不计其数。

    音音到死也没有想明白,她一心为赵家好,为什么赵家要把她逐出家门,害得她孤身一人流落在外,最后死的如此屈辱,她恨着赵家,比那雀精更恨,尤其是见到赵家还有后人的时候,这种藏了上百年的怨又爆发出来,凭什么自己死的凄惨,赵家却能开枝散叶又累积起巨额财富,难道因为她生而为奴,就得一辈子如此卑微吗?

    两年前,一直被关在地府没能顺利排队投胎的女人阴差阳错从邪眼中走了出来,同时还得到了能让她力量增强数百倍的药。她觉得这是老天给了她报仇的机会,于是音音回到这里,怂恿这只愚蠢的麻雀,借她强大的幻术,吓唬那些靠近的人,她知道,一向重情重义的赵家人,没那么容易放弃落叶归根的机会,所以等到现在,他们搬了进来,就是她洗清这些恨意的时候。

    一切都很顺利,赵家最后一片叶子,灵魂也已经被蚕食,只要他继续住在这里,要不了多久就会暴毙而亡,他们两没有孩子,等这老头死去,她所有的计划就都完成了。没想到这时候,竟然跑出个胆大包天的小孩儿住进了这宅子,还带着各种各样有用没用的驱魔物件,像是老头请来的帮手。音音不允许任何人打断她的计划,虽然同这小孩儿无冤无仇,但如果他要坏自己的事情,音音必须让他把命交代在这里。

    音音出去了,雀精摸着下巴觉得不太稳妥,当下还是施了幻术,准备助她一臂之力。

    乙骨跟着冥虫的光点来到山下,冥虫忽然迷失了方向在原地打起转来,好像山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干扰它的判断,让虫子无法找到怨灵准确的下落。乙骨皱了皱眉,这座山此刻怨气冲天,甚至肉眼可见地冒着蓝光,为何他初到舞市的时候没能发现呢?或许与那场不同寻常的雪有关,但此刻,男人看着这座山,无从下手,冥虫似乎被某种结界干预,不能继续带路,乙骨打开盒子把这冥虫收了回来,打算自己进山里探一探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灵物在此作怪。

    被困在山里的还有两人。入夜之后,方泓和陶飞白根据池瑜发过来的地址找到了城市边的山,这座山面朝麟王江,植被茂盛却不是很高,舞市人经常把这里当做锻炼身体的好地方,早晨起来爬到山顶呼吸新鲜空气,中午下山到江边公园散散步吃了中饭再回家,方泓还是人类的时候,周末休息也经常到这里来。

    前不久,因为境园集团的老总在山中盘了个宅子,入山的一条小路被划为私人所有,于是锻炼身体的住民不能往正面上山,只能选择其他路。这倒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民愤,毕竟境园集团口碑很好,江边公园的栈道都是他们免费修的,这次好像还打算开辟山里的栈道,方便游客爬山,可以说是真正造福人民的好企业了,所以大家也就卖他们个面子,选择另外的路上山。

    山就是山,没有名字,但只要一说麟王江边的小山包,舞市人谁都知道指的就是这个地方。山上没有寺庙或者其他建筑物,好像从小山包在的那天起这里就一直是这副模样。很久以前山上是有人住的,但住民很少,有条件的人都下山去了,谁放着平地不住要跑到山里去,而且近几年来,这座山时常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就从境园集团的老总在哪儿翻新宅子开始,很多人都说山里有鬼,那宅子是鬼宅,虽然吓唬人的成分更多一些,但确实不是空穴来风,现在本地人除了大白天爬爬山,晚上基本不会跑到山里去。

    方泓和陶飞白上山已经有段时间,夜晚是他们最活跃的时候,要不是戴着手表,他们根本不知道原来已经过去了四五个小时。天刚暗下方泓就戴着非要一起来的陶飞白进来,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他们还在入山口周围转悠好像遇了鬼打墙一样,怎么都上不去这座山。

    “不对劲啊,咱们已经进来这么久了,就这点高度的山,都够两来回了,怎么转来转去还是在这附近啊?”陶飞白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偏头看着方泓,方泓好像也很奇怪,他并没有察觉到妖气,看来那个擅长幻境之术的雀精还没有出手,山的周围也没有结界之类的阻隔,为什么他和陶飞白就是没办法上山呢?

    要说这山没有一点问题,倒也不是,方泓能感觉到有大量灵物聚集在山里,有一两只很强,其余都是成不了气候的小精小怪,这些不是来源于陶飞白给自己的能力,而是段高朗教会他的。自从自己和哥哥方寸和解之后,高朗同他的关系缓和了很多,偶尔还会一起吃饭,顺便教段高朗做饭。碰上方寸的事情,老妖怪异常认真,方泓教了他很多自己哥哥喜欢的菜式,作为回报,高朗告诉了他很多东方世界的咒法术式,现在方泓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吸血鬼了,而是得段仙人真传的吸血鬼。

    “确实有点不对劲,按照我的感知,这座山里的东西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能把我们两同时困在这里,虽然妖气冲天,但谈不上什么厉害的妖魔,这股妖气会对人类有影响,但对我们却基本没有杀伤力,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绕了几个小时,还是不能上山。”方泓跟着坐了下来,看着愈发浓黑的夜色,自己想要今晚结束这件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

    陶飞白摸了摸鼻尖,忽然在空气中捕捉到一丝血腥味儿,他和方泓同时对上眼,朝着血腥味的来源奔去,穿过茂密的树林,两人在半山腰的空地上碰见乙骨,他手中真握着一把形状奇特的匕首,匕首上沾着两滴红色。

    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地上躺着自己面前的尸体,已经没了温度,看上去死亡时间应该超过三五个小时了,这座山怨气很重,死在这里的人找不到去冥界的路,会在尸体周围逗留很久,正当他站起身划开自己指尖准备同这未去灵魂聊一聊的时候,男人注意到有两个不明生物正朝自己所在方向赶来,耳骨一动,眼前划过去两道颀长的影子,两人冲出树丛一前一后朝自己扑了过来。

    方泓和陶飞白下意识以为是这个身材高大的女人杀了躺在地上的人,准备冲出去将她制服,没想到乙骨也不是省油的灯,裙摆一扬提起脚一个旋身挡下了陶飞白和方泓的攻击,锋利的匕首划开了方泓的脸,乙骨挑了挑眉看向逐渐愈合的伤口,滑出去两步,高跟鞋的尖跟陷进草地站稳,“不是人类?”

    方泓伸手拦住了还想再次攻击的陶飞白,他皱了皱鼻尖,闻到匕首上的血,对陶飞白说,“人不是她杀的,匕首上的血迹是她自己划破的。”

    陶飞白收起攻击姿势使劲嗅了嗅,确实如方泓所说,那匕首上的血属于女人自己,那么躺在地上的尸体又是谁干的呢?

    “你们是谁?”乙骨十分警惕地维持着前倾的姿势,只要这两人再次发动攻击,他马上就能做出反应回击,方泓和陶飞白跟她保持着五六米的距离,稍稍打量了这人,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透着微微亮光,肤色在两个吸血鬼的映衬下更深了些,看起来也不像普通人,方泓开口,“问别人是谁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自报家门,还有这名死者的事情,也希望你能一并交代。”

    乙骨皱着眉看向这两个肤色奇白的人,从他们身上自己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但冥虫此刻十分安静,那么也不是灵或者醒尸,他偏了偏头十分不喜欢这男人说话的语气,但他更讨厌浪费时间,看他们没有继续出手的打算,乙骨握着匕首简短地说,“乙骨,安魂师。我也刚到,这个男人我并不认识。”

    安魂师?方泓稍稍愣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女人,关于安魂师的传说,在鴸市人尽皆知,他出生在鴸市,自然知道有关安魂师的故事,但方泓只听说过有这样的人存在,却从未得见真颜,现在再看这女人略深的肤色,还有那双在黑暗中都带着琥珀色微光的眼睛,古老的传说又浮现在眼前。

    “只在鴸市活动的安魂师,为什么来舞市?”方泓接着问。

    “现在该你们回答我的问题了。”乙骨没打算和陌生人多说。陶飞白盯着乙骨的脸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想了好一会儿才拉了拉方泓的袖子,悄声说,“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穿裙子啊……”

    ?方泓一脸不解地看向小白,小白睁着一双大眼睛等待方泓的回答,毫不害羞的说,方泓根本没发觉面前穿着短裙高跟鞋的,是个男人,就算再看几次,他还是会觉得这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大姑娘,一时间也无法回答陶飞白的问题,只得咳嗽一声抬头对着乙骨说,“我们是山下异星侦探社的探员,因为某件案子要进山,顺着血腥味找到了这里。”

    乙骨使劲嗅了嗅也没发现什么血腥味,忽然他想起自己刚割破手指取了血准备把死灵召出来询问,提起匕首,他看着刀尖上淡淡的血痕抬起头十分认真没有夹带任何意思地问两人,“你们是什么东西。”

    “我们才不是东西呢……呸,干嘛跟你说那么多啊,都不知道是敌是友。”陶飞白抢了话,把方泓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乙骨好像从这细微动作中读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饶有兴致地挑起唇角指了指方泓,“是敌是友,他知道。”

    嗯?陶飞白的小脑袋瓜子转了一下这男人话里的意思,什么叫他知道,方泓认识这个人吗?难不成他们两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还有过一段情?那他的头顶不就绿得跟这草地一模一样了吗?!

    方泓听着小白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忍不住笑了,赶紧捏捏他的指尖,“好了,怎么又胡思乱想起来,他的意思是说,我知道安魂师这个职业从不做坏事,所以不是敌人,是朋友。怎么,还对我不放心啊。”方泓说着就侧过身去凑到陶飞白面前,距离太近,陶飞白都怕这不越发不要脸的男人会当着别人的面亲他,赶紧推开他的脸,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男人,“那,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的目光才有回到尸体上,方泓蹲在死去有段时间的男人面前,粗略地检查了一下,他眼珠上翻,表情狰狞,印堂透着浓重的青黑色,四肢扭曲看样子生前受到不小的伤害,摸了摸扭曲的手,肌肉筋骨已经变了形,很像被某种力量整个挤压变成现在的模样。他皱着眉抬头看了看乙骨,乙骨在一边准备把没做完的事情做完,沾了他血的匕首插在草地里,冥虫落在刀柄上亮着淡蓝色的光,他口中念念有词,光秃秃的草地上忽然冒出两支绿色的茎条将刀身裹住,冥虫飞回盒子里,刀柄上开出两朵透着蓝白色磷光的曼珠沙华。

    他把冥花摘下来,划亮火柴点燃,白烟中,一个微胖的男人从黑暗里走了过来,同躺在地上的死者一模一样。

    方泓和陶飞白都屏住呼吸不敢开口,方泓虽然听说过安魂师,但从来没见过真的安魂师,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怎么工作,看着男人的灵魂在烟雾中浮现,两人都非常吃惊,同时停下手中的事静静看着他接下来想做什么。

    乙骨把正在燃烧的花拿在手中,男人的灵魂看着蓝色的火苗,无神的双眼有了灵气,乙骨慢慢开口,“我是安魂师,可以帮你。你是怎么死的,前因后果同我说一遍。”

    那男人是个卡车司机,下午时候,帮境园集团的少东拉了些东西上去,下山途中,卡车不知怎么的出了点故障,他停下来在车前修理,忽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挤压,然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前因后果已知,你的死冥冥之中皆有定数,跟着它去冥界吧,他会指引你走完这辈子最后的路。”乙骨说完,两朵蓝白的花也燃烧殆尽,虫子在黑暗中扑扇着翅膀,那男人点了点头跟着冥虫一同消失在黑暗中。

    这时候憋气的两人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乙骨站起身准备走,却被陶飞白拉住,“等等,你怎么话这么少,什么都不解释就要走了?”

    乙骨被这过分冰凉的手一抓,低头看了陶飞白一眼,淡淡说道,“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没听见吗,他不是被人害死的,而是这山中怨气堆积,造成过大的灵力场,八字弱的人根本挨不过这样巨大的力量,灵魂我已经送走了,后续,不是你们异星侦探社该做的吗,还需要我解释什么。”

    好像还真没什么可解释的了,陶飞白松开手,乙骨拿着黑匣子往山中去,方泓正在打电话联系法医科的人过来把尸体拉回去做进一步检查,回过头,乙骨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一串铃铛的声音回荡在两人耳边。

    夜已深,距离天亮,还有三四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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