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眼睛,红色的眼睛。
望海小镇里最贵最豪华的别墅二楼,穿着丝质睡裙的男人正坐在窗台看着笔记本上自己画下的符号沉默。房子的事情终于忙歇了,现在乙骨有了更多时间思考有关幻境中那只奇怪眼睛的事情。
红色的诡异眼睛和两年前的动乱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乙骨没能参与那时候的事,于是也就不打算纠结当时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但他想知道现在正在发生,或者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笔尖在纸面上落下一块重重的墨渍,乙骨不知道怎么描述那东西的特性,女鬼和雀精很像被它附身,但附身必须有媒介,那东西看上去就是个花纹,怎样做到控制和使他们力量暴增的呢?
想了半天也没有出口,乙骨干脆合上笔记本不去想了,既然让他知道了有这东西存在,那就像创世神说的,发现一个消灭一个,遇见的多了,自然就能摸清这东西的底细,现在关于这花纹,没有人能明确说出它究竟是好是坏,看来,还得进一步了解。
不如去那个神秘的侦探社问问相关信息好了,他们的社长显然知道些什么。
迟渡带着画往最近的派出所去了,站在门口却忽然不知道怎么张嘴询问。首先自己不知道画像上的男人是生是死,也不知道姓甚名谁,还和他本人没有任何关系,这委托派出所找人,是得登记身份证,告知关系的,他总不能说自己在帮个骷髅找家属吧,那恐怕人民警叔叔要直接把迟渡一车拉进二板路精神病院了。
他想了又想总觉得不妥当,最后还是就没进去,听说市里有个侦探社,好像什么活都接,他且先去问一问,总比进了派出所被当成神经病的好。
异星侦探社在南市区,距离北边的丽阳KTV隔了大半个城市,虽然迟渡现在有了一大笔可支配财富,但一向穷苦惯了的男人,压根没想过打车这件事情,他站在街边摸了摸下巴最终还是觉得坐个公交车比较方便省钱,于是查好路线走到公交站台准备往侦探社去。
周末的公交车真实令人害怕,本来只能坐下十几二十个人的小中巴,愣是被人群像插筷子一样塞的满满当当,迟渡觉得自己成了四方罐头里的沙丁鱼,身边的男男女女紧紧贴着自己,扶手不拉都不用担心摔倒,因为所有人都是他的支撑点,连转个脑袋都不轻易,简直挤得他喘不上气儿来。
早知道就该相信自己的体力骑个自行车,不就十五六公里,他赶工的时候也不是没骑过。
过了两三个站点,车上的人稍微松动了些,迟渡这才喘了口气。空调车不能开窗户,他站在密不透风的车上摇来晃去感觉都快吐了,紧紧抓着扶手坚持,还有四五个站就换乘了,到时候就能拥抱自然呼吸新鲜空气。
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周围人自觉自发让出一小道空间防止挤到她。女人一手撑在窗边,另一手按着自己的包,迟渡看了她一眼,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这女人身上怎么死气沉沉的?迟渡皱起眉打量了一下这位孕妇,死气沉沉不是骂人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字面表达,新晋法师小迟在她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人气儿,眯了眯眼睛仔细看,我去,她脖颈后面的皮肤上都长出尸斑来了,这不是人,直接就是僵尸啊!
迟渡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挤到身后的男人,那家伙回过头来对着迟渡骂骂咧咧,无论他怎么道歉,小鸡肚肠都男人都不打算放过这位帅哥,仍然不依不饶地口吐芬芳,连车上其他人都看不过去站出来帮迟渡说话。
正在全车人注意着迟渡和那瘦皮猴摩擦的时候,刚刚看见的孕妇忽然站起来走到司机旁边,从随身的小提包里摸出一把枪抵在司机的太阳穴上,吓得司机一个急刹车冲到路边,差点没撞到旁边的护栏。
遭了急刹车的众人刚要开骂,发现公交车被劫持,一瞬间车厢里炸了锅,男男女女纷纷尖叫起来,本来就挤的车厢这会儿乱成一锅粥,只听得那僵尸大喊一声,“谁都不许动,不然我炸死你们!”
她掀开垫着棉絮的孕妇装,平坦的肚子上竟然绑着一个正在闪红灯的黑箱子,所有人噤声,连迟渡都愣在当场,敢情这是个人肉炸/弹啊?这么过激的恐怖行为,他以为自己只会在电视上见到,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让他碰见真人真事儿了。
车上的人不敢开腔,全都挤到后排人贴人堆着,只剩下迟渡没来得及反应一大只直苗苗站在车厢中间,进退两难。那女人一手拿着枪,一手举着遥控器,恶狠狠地对着司机说,“把车开起来,我不让停,不许停,往西边儿开,一直开——”
司机师傅脑壳让枪抵着,哪儿敢说个不字,当下发动车子又行驶回原来的路线。迟渡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正扭头准备和其他人也堆在一起,没想到被那僵尸喝住,“你,拿个袋子把所有人的手机收起来,一个也不许漏,要是让我发现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有人报警,你们整车人都得死!”
迟渡一激灵差点没摔倒,他苦着脸扭头过去看了看那女人,她的脸色比刚刚更加惨绿了一些,也不知是僵尸本就经不住晒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但旁人好像都没发觉这事儿,只觉得这是个公交车劫持案,胆儿小的已经哭上了。
后座角落里,有胆大的想偷偷摸摸报警,那僵尸女眼睛特别尖,遥控器往兜里一揣,又摸出一把□□来指着最后一排的小姑娘,瞪着眼睛露出个狰狞的笑,“我看到你了,不想当场脑袋开花,就马上把手机交过来。”
那女孩儿吓得再不敢有什么动作,乖乖等着迟渡拿了袋子过来收手机,这下,其他人再不敢有什么小动作,生怕这个疯狂的女人一言不合真把这辆车炸了。
今天怕不是坐了女士专列吧,挤满人的车上除了迟渡,还有三两个男的,那个叽叽歪歪的瘦皮猴刚刚还一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现在拿个布口袋顶着头蹲在座位下边瑟瑟发抖,再有就是两个上了年纪的爷爷,坐在后排不敢出声。
迟渡视线扫遍在场的二十来个人,还有个高个儿男人被挤到角落里的背对着自己,这会儿还没转过身来,从背影看,应该正是青壮年,他应该是全场除了迟渡以外唯一的战斗力了。
但要怎么样在无法报警,也不会停车的状况下制服这个恐怖女人呢?
迟渡边老老实实收着手机,边在大脑里过着自己看过的那些刑侦片里差不多的桥段,一般这时候都有天降英雄,或者本身主角就光环万丈身手不凡,唰唰两下给人制服了。
但真在现实里碰上这种状况,迟渡还真是有点大脑短路,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办法,况且这还是个僵尸,普通女人的话倒还可以找机会钻钻空子,万一再碰上幻境里那种场面,迟渡可真不知道念经还能不能管用了。
对方只有一个人,但手里又是枪又是炸/弹的,谁也不敢当这个英雄。迟渡把装满手机的双肩包摊在地上,那女人站在司机旁边仍然用枪指着对方的头没动,朝迟渡扬了扬下巴,“点数。”
迟渡抬头看了她一眼,乖乖把手机一个一个拿出来放在地上让她看清楚,女人扫过车厢里的人,发现地上还少一支手机,眯起眼睛笑,“有人不老实啊,少了一支。我数到五,不把手机交出来,你们所有人都会被炸死。”
1——
所有人听见这消息开始皱着眉头窃窃私语起来,到底是谁置这一车子人的性命不顾,这种时候了还不乖乖听话。
2——
蹲在地上那瘦皮猴首先喊了起来,“到底是谁啊,赶紧交出来放我们下去啊!”
3——
女人身上的定时炸/弹眼看就剩两个数了,这是要同归于尽的节奏。车里的咒骂声逐渐响起,有人开始拍打窗户想趁机逃出去,但这公交车密闭性极好,安全锤让人拿走了,玻璃窗怎么也敲不开,堆在一起的人们开始环顾左右互相怀疑,试图找出那个要害死所有人的家伙。
第四声还没数出来,刚刚背对迟渡的男人转过身举起手,所有人看向这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自觉自发往后退了半步。僵尸女眯起眼睛看他,“现在知道害怕了?把通讯工具扔过来,到了目的地,我会放你们走的。”
那男人缩回来手,一推眼镜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手机,所以才会少了一支。”
“敢耍我?”僵尸女听了他的话怒不可遏,蹲在地上的迟渡抬头看了看那个眼镜男,隐约觉得他有些面熟,还不等迟渡想起自己到底在哪儿见过他时,车子的空调口忽然冒出带着奇怪味道的白烟,那白烟呲呲往外喷着,最先倒下的是后排离空调口最近的乘客,紧接着车里的人类一个接一个倒下,迟渡眯起眼挥了挥这呛人的味道,再睁开眼,车里只剩下蹲在地上的自己,站在司机旁边的僵尸女,还有那个戴眼镜的帅哥。
司机在晕倒之前条件反射地把公交车停了下来,感谢这位职业司机,全车晕过去的人才没撞到树,现在这辆车停在西郊墓地门口。
西郊公墓是舞市最大的公墓,同时也是鬼怪传闻最多的地方,迟渡这会儿蹲在地上痛苦自己怎么就没跟其他人一样晕过去呢?趁着烟雾还没散开,他抓起自己手机往座位后面缩了缩,假装自己不存在。
“异星的人?”那女僵尸看了看周围倒下去的人,皱起眉看向那个戴眼镜的,“为什么要管我的闲事?”。
男人从晕过去的众人身边跨出来,慢慢走向那个女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迟渡,两手插在口袋里刚好走到迟渡躲着的椅子旁边不动了。他推了推眼镜板着一张脸说,“如果可以,我本也不想管你的闲事,但最近,类似你这样的家伙四处生事,人手不足,我只能出来跑外勤了。”
异星?那不正是自己要去的侦探社吗?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啊!铁憨憨迟渡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是躲藏的状态,猛地站起身来,脑袋重重磕在椅背上,发出一声巨响。本来十分严肃的场面,让这莽撞的傻孩子给破了,女僵尸和眼镜男同时回过头来看向揉着脑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脸上挂满了问号。
段高朗推了推眼镜打量着这个半大小孩儿,双肩无火骨量奇轻,成他这样的基本都是阴兵鬼差或者已死的灵魂,但他面相偏又透着贵气,天庭宽厚饱满,这又是百年难见的富贵长寿之相,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人存在?
“哦?竟然有弥神香不起作用的时候,看来那沙漠里的女妖怪,手艺也不怎么样嘛。”僵尸女笑了起来,把身上那副假的炸/弹拆下来扔在地上,迟渡都抱紧了脑袋怕被炸成几大块儿,没想到东西掉在地上,那只不过是个电子闹钟外面套了个黑色的鞋盒。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弥神香没有反应,但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找个安全的位置待着,很快就会结束。”
“那可不行。”女僵尸一笑,迟渡还没对这男人的话做出反应,脖子已经被她捏在手里。
那双手冰冷异常,让迟渡联想到之前那天,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拉住自己手的感觉,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段高朗看见这小子被女僵尸抓做了人质,重重叹了口摇摇头,“不知悔改。你应该知道,就算抓住他也没办法从这里全身而退。”
“你们异星不是要保护人类吗?如果不放我走,我就掐死他!”女僵尸有些着急了,凑得太近,迟渡闻到她身上传来腐烂熏人的恶臭,世界上最臭的东西莫过于腐烂的人类,女僵尸并没有真要掐死他,手上都没用劲儿,但迟渡受不了那味道,当下翻着白眼感觉就快窒息了。
忽然从他身上窜出一团金色的火苗,直接烧到女僵尸身上,女僵尸大吃一惊急急忙忙松开手,那火却已经蹿上了她惨绿的皮肤,段高朗也跟着一愣,飞身上去抓住正在发呆的小子往后一拽,刹那间,僵尸被金色的火焰包裹住全身,滚烫的烈焰舔舐着她惨绿的皮肤,女人滚到地上,火却完全没有点燃其他任何东西,只在她身上烧,而且不会灭。
迟渡站在段高朗身边整个人惊呆了,他完全不知道那火苗是从自己身上窜出去的,只想着还好这个眼镜帅哥拉了自己一把,不然这莫名其妙的火得连自己都烧了。
女僵尸被烈火包围看上去痛苦无比,但那火苗却像跟她闹着玩儿的一样,只是浮在表面,并没有烧着什么东西,她的衣服都还完好无损,实在不符合科学道理。
那僵尸在金色的火光的中显出原形,果不其然是个面目狰狞,皮肤腐烂的女人,她趴在地上痛苦地皱着眉,恶狠狠盯着迟渡说了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跟我有什么关系?迟渡让她问的一愣,完全不明白各种缘由,一脸疑惑地看向旁边的眼镜男试图在他身上找找答案,没想到那家伙已经站到老远去,盯着刚拉过迟渡的手掌心看,那个位置已经焦黑见骨了。
这?好像是和自己有点关系啊……迟渡蹲了下来,把自己的掌心翻过来翻过去的看,又在身上东摸西摸的,除了因为紧张有点出汗,其他没有什么异常啊?难不成去了一趟幻境,自己还整出特异功能来了?
他想起在幻境世界昏迷前遇见的那只金翅鸟,她的身体也被同样金色的火光包裹,还说了心脏什么的事情,难不成是因为她?
女僵尸身上的火一直不灭,痛苦也继续延续着,迟渡看得的都有点不忍心了,怎么着也得先听听人家的痛苦过往吧,反正刚刚这眼镜男也放了狠话说她跑不了,至少别让这姑娘那么难受。
迟渡尝试朝这女僵尸伸出手,没想到火焰还真被他的掌心吸了进去,滚在她身上的金色光芒消失,迟渡让这瞬间回到身体的火吓了一跳,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还真是特异功能啊?怎么这么眼熟像在啥啥电影里见过一样?
终于得以喘了口气的僵尸这会儿也是没力气再动弹了,她趴在地上微抬着头看了迟渡一样,“谢谢……”
段高朗目睹了全过程,紧紧皱起眉头。这小子不是普通人类,能把他手心烧成这样的,千百年间只他一位。弥神香的功效快结束了,他把趴在地上的僵尸扶起来,按下开门按钮下了车,站在车外,他看了迟渡一眼说,“想知道关于这家伙的事情,就来异星侦探社找我。”
撂下话,板着一张脸的男人消失在眼前。
迟渡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刚刚都发生了什么,自己没在做梦吧?他都变成喷火男了,这也太离谱了吧?他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下了车,忽然面前出现一个人,要不是迟渡反应机敏,就直接亲人脸上了,他踉跄两步,吓得差点绊倒。
这次是个冷着脸的长发女人,长得非常一般(漂亮),身上穿着黑色的紧身衣,像电影里那种无情的特工杀手。她凭空出现在公交车面前,半天没说一句话,迟渡贴着车身让开,人都走出去两步,那女人忽然转过头叫住他,“是人类?为什么对弥神香没有反应。”
迟渡眨眨眼睛摆了摆手,想起自己是会喷火的,又把手背到身后,使劲摇摇头,“什么弥神香,我不知道啊,我,我只是路过的,不耽误您办事——”
女人盯着他看,眼睛都不带眨,好像要把迟渡的脸看出几个大洞来,迟渡也不敢动,就这么由她看着,整个人紧张的,生怕她看出自己会喷火,把他干掉,后背都让汗水湿透了。
其实池瑜并没有在看他,只是系统卡住了而已。两年前那场大劫难中,她强迫自己更新系统,达到追踪林籍和颜苏的目的,结果落下来时不时宕机的毛病,过了三五分钟,她终于从死机状态恢复,扭过头去没有搭迟渡的话直接上了车。
等这神秘的女人上车之后,那么大一辆公交车直接凭空消失了。迟渡看着空荡荡的公路整个人目瞪口呆,这都什么事儿啊?难道又进入幻境了?他抓着头发转了一圈,自己确实站在西郊公墓门口没错,就算梦游,也不可能凭双脚从丽阳走到十公里外的公墓吧?!
要命,迟渡的脑子已经彻底转不过来了,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公墓门口,白日青天的竟然觉得后背发凉,四周连个共享单车都刷不到,公交车也得等一小时才来一班,垂头丧气的男人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干嘛要下车啊!倒是把他也一起带走啊?!
乱了手脚的男人全然没发现,别在胸口的小骷髅别针早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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