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下要赴宴,姜照皊便好生的准备起来。
先是挑了明儿要穿的衣裳, 再配套的首饰鞋袜都一并备好, 甚至连妆面基调也给定了,这样第二日才能从容不迫的准备, 不会临时出岔子。
第二日一大早,姜照皊便好生的收拾过,这才往后头的翊坤宫去。
天色还不错,天是阴的, 倒尚算明朗,吹着凉凉的风,丝毫不见往日燥热。
她心情也跟着疏朗起来, 以前看着皇宫,看着宫里头的人,她总是飘浮的,很不能融入其中,如今细想想,就算她明儿又穿越回去, 但今日活着的地方,就是大清皇宫。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身边的人,也是有血有肉, 会哭会闹, 会因着自身利益对她态度转变,会因为她态度温柔些,就受宠若惊。
她想, 若往后余生都困于宫室,又何苦像旁人那样,女人为难女人。
失了康熙宠爱,谁也不比谁好受半分。
这刚刚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往后要做个温柔似水端庄贤惠的小妃嫔,瞧见张氏的那一刻,她心里头所有铺垫都灰飞烟灭,只想上前跟她干架。
那似笑非笑中带着狠毒恶意的眼神,着实让人想收拾她一顿。
姜照皊抿了抿嘴,脸上的笑瞬间挂了下来。
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她施施然的往储秀宫内走去,看着宫女交涉传报,等钮祜禄妃叫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
她等的有些无聊,好在身边有个神情不断变化的张氏供她乐呵。
刚开始的时候,她觉得张氏膝下养着的孩子身体不好,早先皇长女还夭折了,性子偏激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但是这自己孩子自己不疼,乌鸡眼似得盯着她,又算是什么道理。
就算被旁人算计着,哄骗着说是她行巫蛊之术的缘由,可当初四公主身子不好,她还未进宫,现下她依旧得宠,四公主却好上许多。
简直就是不攻自破,可张氏一眼就看不到,就钻牛角尖里头不愿意出来,教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咳。”她故意清了清嗓子,见张氏惊了一跳,赶紧收回目光,不由得笑了。
她心情越好,张氏的心情就越差,看着她恨不得直接掐死她了事。
“嫔妾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两人的眉眼官司姑且不论,这请安倒是一个比一个乖巧。
姜照皊用余光打量着储秀宫,不由得惊诧,这妃位和贵人位之间,着实天差地别。
这储秀宫正殿用富丽堂皇来形容也不妨多让,和乾清宫的威压大气不同,这更符合女人审美一些,到处都是精致华贵的摆件,瞧着好看又排场。
她细细回想东偏殿的装饰,比不得比不得。
她一边出神,一边听着钮祜禄妃说着说和的话,她猜的没有错,对方就是投桃报李,想要让两人和好,再不济,有了今儿这一出,只要明面上说和了,往后再出什么事,就是张氏的错了。
这样偏帮,她心里是高兴的,毕竟被帮的那个人是她。
但是张氏心情就没有那么美妙了,她是宫里头的老人,说句不好听的,比钮祜禄妃的资格也还老些,就是太皇太后见了,也会有几分面熟的。
如今被两个小辈夹在中间,一左一右的挤兑,她焉能甘心。
只恨的跟什么似得,心情极其不高兴。
她的女儿,她再也见不到了,这一切都是拜姜贵人所赐,只要她回到冷宫,不再受宠,她的一切就回来了。
小四儿会好的,在她跟前好好的。
姜照皊话说的也漂亮:“原就是一家子姐妹拌了几句嘴,哪里有什么事,倒累的娘娘跟着忧心。”
张氏虚虚的笑了笑,原本的草包如今都学会迂回了,着实有些不容易,可见她长进了有算计的本事。
那巫蛊之术,倒也有可能了。
当你心里认定什么的时候,不管什么都会侧面去印证,直到自己深信不疑。
姜照皊瞧着她这样子,突然就有些懒得搭理,好言难劝将死鬼,她一直都要这样,总有一天犯下大错,毁了自己。
她这样,倒是让她心中警醒,随着这得宠日子越久,她就越可能有孕,张氏整日虎视眈眈,就想着把她弄死,这样的威胁,她如何能放心。
等回到翊坤宫之后,姜照皊就趴在软榻上,闷闷不乐的发呆,宫里头真不是你想做个好人,就真的可以做个好人的,她方才下了决心,见了张氏一面,瞬间就打消念头。
她还是张扬跋扈吧,最起码轻易没有人会欺到她头上。
害,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张氏倒还好,这宫里头还有江北晚还有乌雅氏呢,个个都是她的拦路虎,如今尚未出来。
夏日烦闷,日子一天天的过,眼瞧着进入盛夏,那真真是睡着一身汗,起来一身汗,让人恨不得抱着冰盆子,什么也不做。
姜照皊蔫哒哒的窝在康熙怀里,说起话来都有些有气无力:“今年是不是特别热啊?”
她从原主的记忆中,每年夏天确实热的人没地方钻,但也不至于就真的热成这样了。
“你竟这般畏热?”康熙摸了她额间一把,手上就尽是大颗的汗珠子。
他仔细回想,去岁的时候,姜贵人是否也是如此,但是那时候她得宠,也不过一个月一两次罢了,他一般不留宿,向来就是吃完就走,从不曾细细看过她,也没想过去了解,自然不知道具体情况。
“是吗?”又应了一声,姜照皊蔫哒哒的摊着,小小声道:“嫔妾先睡会,实在困的受不住了。”
也是这几日太热,人又苦夏,整日就没精神,只想窝在那睡觉。
这头窝着甜宝打盹,那头窝着她打盹。
主宠俩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同时睡了个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
白蒲听着,插了句话:“也就这几日,许是小主儿身上不舒坦,不若叫太医来请了平安脉才是,怎么的这般没有精神。”
一般情况下,小主儿都是活蹦乱跳,精神十足,再热的天也不是没有过,只没有像今儿这样。
康熙想了想,就挥挥手,示意她去叫。
却被姜照皊拦了:“就是苦夏罢了,这天热的人懒得动弹,没得巴巴请了太医,教人笑话嫔妾娇气。”
你可以怀疑她智商,但是不能怀疑她的健康。
“行了,都说是平安脉了。”这也是常有的事,但凡心里有疑心,都可以请的,就她一直不爱请平安脉。
姜照皊拗不过他,有些不高兴的鼓着脸颊赌气。
康熙慢条斯理的轻抚她脊背,看着她跟猫似得,头一点一点的打盹,神色也放松下来,不由得笑了,这姑娘平日里张牙舞爪,实则最是奶里奶气,爱被人哄着宠着。
“太医来了。”白蒲低声通传。
康熙轻轻嗯了一声,只将她细细的手腕子递过去,一边压低声音道:“就是有些苦夏贪睡,也没旁的毛病。”
太医把了许久的脉,久到康熙关注,视线盯着他。
在冷厉的视线下,太医皱着眉头,半晌才问:“敢问一声,姜贵人小日子……?”
他话音还未落,白蒲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呆呆回答还有两日功夫,只一直不大准,会往后推两日,故而也不确定。
太医神色中透出一抹了然,见康熙的视线愈加鹰隼一样,倒是不怕了,只笑着道:“许是有喜了,不过日子浅,脉象隐隐约约,还不能确定,这些日子注意些,过几日再诊脉,便什么都知道了。”
他这话一出,康熙就挺高兴的,瞧姜贵人还睡的舒坦,就压低声音道:“朕知道了。”
东偏殿的奴才登时喜气洋洋,个个高兴的跟什么似得。
明知道一时半会没有是正常的,可总想着趁皇上还冲着她,早早的生了儿女才是。
如今太医这么说,那就稳当了,只不过这月份太浅,不能明说罢了。
康熙温柔的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仔细的给她掖好被子,这才转身走了。
等回到乾清宫,想想她还睡着,又忍不住摇头失笑,冲着梁九功招了招手,这才轻声道:“吩咐下去,姜贵人享嫔例,到时候册封排位……”康熙沉吟一瞬,紫檀木的折扇柄敲了敲手心,这才温声道:“排第一吧。”
她值得疼着宠着,给了脸面也接得住,再说他就爱她这一口,别人有的牌面,她也要有,甚至要更多。
想想张氏素来爱在她跟前挑事,他便又道:“张氏的撸了,安在郭络罗氏身上。”
省的位份上来了,觉得自己有仪仗,岂不是跳的更欢实,这位份抹了,她也得好生想想,到底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老人又如何,那也不能把他这个皇帝都给排到后头去。
后宫诸人,向来以他的意志为意志,这般挑战他,着实不能忍,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好在事情做圆满一点,而不是这般空口白牙的污蔑。
甚至连栽赃陷害都用上了,纵然还未查出幕后主使是谁,但是这宫里头就这么几个人,慢慢排查,就是很快就能摸出来的。
后宫平静许久,现下又开始闹幺蛾子,是打量着他慈悲为怀不成。
眸色深沉的看了一眼,他又捧着手中的《水经注》看,以前看过的,他见姜照皊时时翻看,不时又拿出《梦溪笔谈》看个不停。
他知道她为了研制出玻璃方子,日日殚精竭虑,从不曾停歇。
原本是给她拿来玩的,见她真真上心,他难免想要替她解忧,一个女人家,见识自然是不及他的,可他看来看去,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有类似相关。
丝毫摸不到头绪。
他耐着性子读,姜贵人把书都快翻烂了,古书上也没有类似玻璃的记载,他就往差不多形制上看,仍旧不得其法。
现下对方怀着身孕,估摸着又没空琢磨这个了。
他想了想,将相关书籍全都整理出来,还没有来得及自己看,就听梁九功道,说是翊坤宫那边要书。
“姜贵人醒了?”他问。
梁九功点头:“田田那小子说醒好一会儿了,这会儿又要书来看。”
康熙摆了摆手,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得,直接往翊坤宫冲,他有过很多孩子,也期盼过无数次,可没有任何一个孩子,能让他心中踏踏实实的,不图是儿不图是女,只想着是他俩的孩子。
这种陌生的感情,让他心中慰贴,却又不得其法。
当见到姜贵人盈盈眉眼的时候,又忍不住笑,他上前一步,将那娇软的小身子往怀里搂了搂,这才轻声问:“现下觉得如何?”
姜照皊看着他的样子,就这么怔在原地,他向来像高山像深海,总是不动声色的,不管是气还是笑,都教你猜不透是真是假,是装扮还是真情绪。
像今儿这般柔和了眉眼,就连那双眼眸中,也盛满了温柔,瞬间就觉得心中一动。
“并没有什么感觉。”
姜照皊仔细感受了一下,确实没感觉,跟她说她肚子里揣了崽,她是一万个不信的。
就算爱困爱睡,蔫哒哒的,这苦夏的时候,谁不是这样。
康熙就忍不住笑,平日里总是神采飞扬的,这下子老老实实的,一举一动都小幅度,规矩的有些不像她。
“刚开始,哪里这么快就有感觉了。”
他笑,看着她头上插戴着绢花之类,便又问:“赏你的首饰怎么不戴?”
女儿家不都喜欢那些花里花哨的装饰,头上不戴点金玉都难受。
她现在戴的越来越少了。
说起这个,姜照皊还有些没注意,刚开始她是真喜欢,满头热热闹闹的,小两把头都给插戴满了,什么金玉宝石,只要好看能配,一个劲的往上招呼。
摸了摸头皮,她一脸惆怅道:“金玉首饰虽好,到底重了些,压的头皮疼。”
再叫上像玉簪等,都不太防滑,要头发绷很紧才成,这样下来,晚上散了头发,那真真舒服。
康熙知道她喜欢,有了新鲜物件就要赏过来,她那库房里头,光是首饰就占了一小半,许是见多了,反而没那么上心,只挑了喜欢的摆在妆奁里头赏玩,这头上就简单轻松就好。
绢花多轻,跟没有似得,她怎么能不爱。
“随你去了。”他说。
左右他都喜欢,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这样也好看,她的长相偏娇艳挂,但是眼神清正,不管什么样的装扮,她都压得住,也都好看的紧。
“方才你要类《水经注》《梦溪笔谈》之类的书,可是要做什么?”康熙知道,但他还是想听她嘴里说出来。
姜照皊便细细给他解释:“嫔妾细细思量过,这玻璃烧制……跟瓷窑定然是有共同之处,可能区别就在这原料。”
摸了摸下巴,她百思不得其解:“可需要什么原料呢,窑里面使了许多土,都不成。”
她对玻璃方子着实没什么印象,大概知道是什么,但是跟古代这些名称也对不上,她也不能真的开口说,哦,你去寻点什么样什么样的东西来。
只得自己苦苦寻找,可以说艰难又困苦,全靠自己奋斗。
“害,土不成,就换沙,沙不成就换石头,石头不成,就换矿……”姜照皊鼓了鼓脸颊,不服气道:“蛮子有的东西,我大清也要有。”
毕竟玻璃这东西,一时半会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替代。
想想小小一块西洋镜,放在后世十来块就能买到的东西,现在是有钱都买不到。
价钱炒的贼高,你还不一定买的来,这算是什么事。
“可有什么造东西比较有天赋的名士?”她约莫是没有天赋的。
康熙无言以对,他有些纳闷:“你做什么对玻璃这么在意?”纵然是稀罕玩意,也比不得玉石半分贵重。
可替代性太强了。
姜照皊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想了想,柔声道:“这绢布糊的窗子,纵然薄透明亮,可嫔妾想着,若是用玻璃来糊,定然更加明亮,您批折子的时候,就不用那么费眼了。”她说的情真意切,康熙一听就信了。
这人脑子直,肠子直,就不会拐弯。
说什么都是心里话,更别提她努力这么久,都是为了他,更是让他高兴。
“若为这个,你怕是不知道有明瓦。”康熙笑,他细细解释什么叫明瓦。
明瓦就是用大贝壳磨成瓦片来当窗檐,这样以来,透光又透风。
就是名贵了些,太费钱了,他有些舍不得,因此弄了那一个窗子,就没有多弄了。
这玻璃也名贵,千辛万苦的弄出玻璃,是为了做窗户,也太过糟蹋东西。
“那你想想,玻璃若是像瓷窑一样普遍,谁人都做的,家家户户都有瓷器,自然也可能家家都有玻璃。”姜照皊努力画饼,反正这玻璃方子,她是刚定了。
“成,朕把书给你送来。”自己养的猫崽子有理想有抱负,这是好事。
反正成也好,不成也好,他都不在意。
姜照皊鼓了鼓脸颊,便没有多说什么,做不出来玻璃,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用,只有真真切切的把东西拿出来,才是正事。
“先前已经叮嘱下来,你的份例按着嫔位走,若是送东西过来,你仔细着。”康熙道。
他总想着能给她更好的,让她过更好的生活。
对于这个,姜照皊倒是高兴了:“嫔位吗?”这一天多了许多不能吃的东西,像是比较珍贵的鹿肉等,嫔位以下都没有资格吃。
像她以前想吃,那得康熙赏,但是康熙忙成这样子,自己吃饭都想不起来,哪里想得起给她吃。
“那今天晚上吃烤羊排,庆贺一下嫔妾升迁了!”她高高兴兴的吩咐。
康熙捋了捋她额间碎发,有些黑线,若他没有记错,这前些日子的时候,他已经明确告诉过她,大封后宫她会被记名。
以她现在的地位,那自然是嫔位少不了,怎的现在才知道高兴。
“您吃不吃?”姜照皊突然想到这一茬,康熙若是吃,便走他的份例,她的那一份,要留着他不在的时候吃,不能浪费。
康熙焉能不知道他的小九九,含笑点头,柔声道:“想吃什么,尽管教人去乾清宫拿,左右就离这么点距离。”
这小御膳房离翊坤宫的距离,比乾清宫还近。
姜照皊高高兴兴的应了,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道:“都是托了他的福。”
这么说着,她又有些愁,看着康熙正闲闲的发呆,瞧着心情不错的样子,就试探着问:“若是个公主,又该如何?”
康熙诧异:“公主就不是朕的了?”
姜照皊被他一噎,想想是这么回事,又觉得自己闲疯了想这些,不由得拱了拱手,又往床上一摊,躺了躺,又自己爬起来,软乎乎的撒娇:“想吃西瓜了,又大又圆的大西瓜,要脆的,不要沙瓤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口味,她现在就突然想吃脆的了。
康熙点头:“成,让奴才们上。”
她吃西瓜娇气的很,要用圆勺子挖成整整齐齐的圆,下头还要镇着冰,这样凉丝丝的才好吃,只她现在有身孕,白蒲不肯给她镇冰,她就忽悠着康熙给她要。
毕竟她不吃,康熙也要吃冰镇的。
可惜白蒲不是个傻子,非得上一盘,而是一人一盘。
姜照皊看着康熙那透明的冰晶,酸溜溜道:“旁人怀孕都是随心所欲,疼着哄着,偏嫔妾连口冰镇都吃不上。”
这么说着,到底馋冰,用他的盘子里叉一个出来,不等他说什么,直接啃了一口。
小小的月牙,就出现在了西瓜块上。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张嘴啊呜一口吃掉剩下的,慢条斯理道:“香甜。”
气人哦。
姜照皊面无表情的想,至于这么绝吗?偷吃一口都不给。
好在惦念着肚腹中的孩子,她也不敢胡闹,乖巧的吃掉自己的西瓜,这才让白苏打了水净手。
刚开始的时候,身边就只有一个田田,做什么都是自己来,她没觉出现在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而回翊坤宫之后,她又觉的,人多眼杂的不能被人看出异常来。
到现今的被伺候的很舒坦,甚至不想自己动手,可以说腐败的很快了。
这么想着,她乖巧的伸出手,任由康熙拿着帕子,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着,那认真细致的模样,像是在擦拭心爱的珍宝。
这可真是个好比喻。
姜照皊想,她喜欢被人捧在手心里疼宠。
她有孕的事没往外说,甚至没有皇后,都不用往上报,只整天闷在东偏殿,自己好生养胎。
这宫里头太不安全了,她现在瞧谁都像是‘总有刁民要害朕’,也怕出什么意外,闹出事来就不好了。
纵然旁人得一万分的惩罚,她没有了还是没有了,这古代的医疗技术,她着实有点不敢想。
又过了几日,她身上依旧没来,不用请太医,她心里就有谱了。
而这事没多久功夫,就被郭络罗氏给看出来了,纵然不明说,那自然是要暗的来,而奴才们那如临大敌的行事,着实让她留了个心。
再加上这换洗的月事带子,着实藏不住,她就住在隔壁,时不时还要来窜个门,对于内里情形,那是一清二楚。
再加上孕妇总是跟旁人不一样的,白蒲纵然没有明说,可那眼神盯的死死的,她但凡有任何事,都会交给田田去做,和白苏一步不离的守着,就差把眼睛瞪成乌鸡眼了。
郭络罗氏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她有孕,若是皇上来瞧她,姜贵人不能伺候,少不得要换了旁人来,像是临近宫室的,就有天然优势。
日日在跟前晃,总有几分面子情。
总之心情复杂的紧,可她脸上一点都没漏,只笑吟吟的看着,不动声色。
这一瞒,就瞒到了入秋。
天都凉了,秋老虎都没有那么猛烈了,薄薄的夏衫都要换掉,姜贵人的身形终于遮不住了,那风吹过来的时候,微微鼓起的小腹格外明显。
郭络罗氏视线在她肚腹上头打转,笑着问:“可是有喜了?”
姜照皊大大方方的点头,现下三个月坐稳胎了,说出来也不打紧,就是这肚子好像鼓的有点大,她觉得自己胖的太多,还挺不好意思的。
“恭喜。”郭络罗氏掩下心中酸涩,笑吟吟的开口。
她原本还做着皇上来这里,能来她屋里坐坐的梦,这夏天都过去了,梦早就碎了。
别说来她屋里坐坐了,看都很少看一眼的。
不过这后宫里头,也没谁能得皇上青睐,除了隔几日来姜贵人这里瞧瞧,叙叙话用个膳,其余时间都不见人影。
教人想嫉恨都找不到门路,毕竟她怀有身孕,也没比她待遇好上多少。
皇上不是不来她这,是不来后宫,这么一想,心情平复很多。
“明儿是中秋晚宴,说是有嫦娥登月的节目在,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弄。”郭络罗氏突然道。
“哈?”嫦娥登月?
这有什么稀罕的,往年总是会来这么一出的,要么唱戏要么杂耍,没有新意。
就听郭络罗氏又说道:“今年不一样,说是江庶妃想出来的法子,用绳子把人高高的吊在树上,再穿上飘逸的裙衫,从高处飞下,真的跟仙子下凡一样。”
这不就是吊威亚吗?姜照皊若有所思,在现代都是危险活,在古代更是危险到极致了。
“哦,那倒是要拭目以待了。”
她随口应道。
并不是很感兴趣。
郭络罗氏没看出来,毕竟这样的新鲜物什,谁能不爱呢。
“明儿要大妆的。”她突然又说。
说起这个,心情就更加复杂了,毕竟这庶妃礼服素净,还不如现下穿的常服好看。
姜照皊皱眉:“大妆?”她现下松散惯了,那头发只绑了个小揪揪,插根小流苏簪都是最大的尊敬了,突然大妆,光是头上顶着扁方估计都嫌沉。
“嗯。”郭络罗氏肯定点头。
之前端午节、七夕节都是小办,自个儿宫里头热闹热闹就罢了,因此她服饰随意,并无人说什么。
“况且要宣圣旨的。”郭络罗氏眼睛里飘出光来,忍不住有些期待。
这后宫里头的妃嫔,都是量过尺寸的,毕竟不管晋封还是不晋封,都有了正式的位份,是要有形制的。
想想之前她也宠爱颇多,每月能见皇上那么一次,可今年就不成了,一次都没有被召幸过,这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的难受。
“要宣圣旨了?”姜照皊重了一句,挠挠头,好像康熙是跟她说过来着,但是她不太关心,毕竟嫔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又不可能直接给她封妃,她还没那么大的脸面。
“嗯。”郭络罗氏点头。
欲言又止,她有些纠结的开口:“您什么封号啊?”
姜贵人得宠成这样,跟皇上的心肝一样,想必封号都是商量着来的。
“……”姜照皊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提这个就伤心了不是,康熙并没有透露过,甚至没有说她有封号。
嘤。
大猪蹄子。
郭络罗氏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说错话,登时有些慌,巴巴解释:“您都没有的东西,旁人定然也没有的。”
要不然这怎么解释,简直让人欲哭无泪,也是她想当然了,觉得姜贵人受宠成这样,定然会有封号的。
甚至怀着身孕,缠磨一下,让皇上给个好封号,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这封号干系重大,也代表着很多东西。
她想想连姜贵人都没有封号,她也不需要肖想了,可又觉得不对,根据家里传来的消息,说是礼部拟了许多封号,就是不知道谁是谁,大家口风都很紧,轻易打听不出来。
在皇上没有明确表态的时候,也不敢轻易宣之于口,就怕招惹祸事。
郭络罗氏愁肠百结,这新朝建立之后,位份还未详细定下来,这心里着实没谱,若是按着前朝来,可按姜贵人、钮祜禄妃的位份来看,又不单单是按着前朝。
她满腹心事的离去,姜照皊也跟着有些愁。
努力的往上爬,就是不想被人死死的压在下面,见人都得先打招呼先行礼,那日子还怎么过。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见她吃个茶水也心不在焉,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茶叶都挨着唇瓣了,都不知道吹一下。
他负手而立,看着她漫不经心的分神。
“咳。”许久不见她发现,康熙没忍住自己出声了。
姜照皊回神看见他,又想起来下午那一茬,顿时有些憋不住了,也知道不能问,就是忍不住,说话就有些吭吭哧哧吞吞吐吐:“这……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若是旁人,康熙必然是要怼一句,不当讲便不讲,但是对着姜贵人清凌凌的眼眸,这话他就出不来口,只温声道:“有话便直说,何必如此。”
他越这样说,姜照皊越纠结,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见他神情温柔而坚定,像是大海一样广阔包容,她的心突然定了定,乖巧道:“今儿在说大封后宫的事,就想着问问您,可曾给嫔妾定了封号?”
“无。”康熙随口道。
确实没有,若是再加上封号,太打眼了,别说后宫妃嫔会闹,就是太皇太后第一个也不同意。
听他这么说,姜照皊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就不再多问,蔫哒哒的自己发呆,猜测到底是个什么位份,根据她的记忆,这一次是七个还是八个嫔,还有一个皇后、一个贵妃还是皇贵妃。
剩下的答应、常在、贵人就无数了。
而她不可能是贵妃或者皇贵妃,那就是嫔了,还是没有封号的嫔。
旁的嫔位都有封号的,就她没有,想想就觉得悲伤那么大,好在是个嫔位,也算是一宫主位了,比在冷宫的时候好上太多太多了。
“那成吧。”姜照皊随口应了一句,既然没有封号,她就不用愁封号好听还是不好听了。
康熙摸了摸她的背,柔声安抚:“少了谁的都少不了你的,且安心吧。”
他以为自己已经说清楚了,谁知道一瞧姜贵人更加蔫了,不由心疼:“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怀有身孕,一点也不张狂了,整个人的气质都沉寂下来,不是滚在床上睡觉,就在捧着书打瞌睡,整天没点精神气。
你要说她反应大,那也是没有的,不吐不呕,就是比较苦夏,胃口不大好,不怎么爱吃东西,整天就喜欢懒懒的窝着不爱动弹。
姜照皊摇头:“就是觉得累,怎么都累。”
吃东西都累,这睡觉更累,往常都是一觉到天明的,现下昏昏沉沉的做梦,越睡越累。
若是出去溜达一圈,那好了,简直累的原地睡着。
康熙瞧的忧心,一叠声的让喊御医来,非得让请了平安脉才舒心,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汗津津湿凉凉,也没旁的异常。
“喳。”田田应声而去。
每每叫太医他都积极的很,不管有事没事,反正太医来了瞧瞧,说没事他心安,若是有点小毛毫稀的毛病,吃一剂药就好了,便愈加让人放心。
反正他是就医党,有事没事去看看,准没错。
康熙把她小心搂到怀里,看着她小脸白里透红,气色很好的样子,这心里就定了定,想着应当是无事。
但是他瞧着妃嫔怀孕是头一遭,并不知道具体流程和特征,再加上每个人都不一样,也不敢妄下定论。
姜照皊羽睫颤动,眨了眨就挤出几滴泪花,打着秀气的哈欠懒洋洋道:“又困了,想睡觉呢。”
“别睡。”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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