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打完了打完了我就说吧, 最后绝对是梵钟赢”

    鸾城城主府,顶层阁楼。

    烟火已然销声匿迹, 夜色恢复了往日沉寂。长明灯光与月亮一起攀上窗檐, 悄悄淌进装潢华美琼楼之内, 照亮在场各大门派长老面庞。

    天羡子拍手称快,笑得像个终于拿到了零用钱傻孩子, 用指节轻轻扣响桌面“来来来, 愿赌服输, 猜错都把灵石放桌子上”

    真宵虽然一直冷着张脸, 但其实非常给自家师弟面子, 右手往玉桌上一放,就落下不少灵石。

    他是真正意义上剑心天成,一心一意扑在剑道上,因此坚信钱财只是身外之物, 平日里几乎从不用钱, 一旦花起钱来, 就跟喝水似毫不心疼。

    “这几位乐修是被我放在一起, 不赖吧”

    纪云开身为玄虚剑派掌门人, 理所当然地拥有投放权限。这会儿看罢一场好戏,小胳膊小腿兴奋得晃个不停“我就知道乐修个个都不简单, 人才啊”

    百乐门门主颇为不满“乐器是音修半条命, 哪里能用来抡人打人要真这么暴力, 不如去当剑修。”

    天羡子和纪云开异口同声“多谢门主夸奖”

    其实倒也没有想要称赞你们剑修意思。

    “我还以为唢呐定能独占鳌头呢。”

    眼睁睁看着自家弟子被锤, 流明山掌门何效臣叹了口气“你们不知道, 本来我和门派里几位长老最爱去乐修在山头散步,景美乐更美,那叫一个陶冶情操。直到这姑娘横空出世,好家伙,唢呐一响师门白养,那些琴啊笛啊,全被她一个人给带跑调了。”

    他越说越佩服“从那以后,那座山每天都是以唢呐为首大型合奏现场。有回外客到访,闻声被吓了一跳,浑身发抖地问我,流明山到底死了谁,送葬队伍才能有这么大阵势。”

    “只可怜吹笛子那位小友,到后来表情跟见了鬼似。”

    浩然门大长老不忍直视,唉声叹气“纪掌门,往大混战里强塞一个正常人,倒也不必如此杀人诛心。”

    “可不是为了多元共存嘛。”

    纪云开朗声笑笑,属于孩童双眼犹如两颗圆润黑珍珠,在灯光下泛出薄薄亮色“长老不也专挑了几个出了名合不来死对头,特意把他们放在一起么”

    天羡子闻言立马来了兴致“对对对那伙人打得怎么样了我下注赢了没”

    长老们看戏看得乐不可支,与阁楼里欢颜笑语气氛不同,试炼秘境之内要幽寂压抑许多。

    至少宁宁这儿是这样。

    那僧人把钟杵抡出了狼牙棒气势,等一男一女都被敲晕,便从二人身上搜刮令牌,丝毫没有男女授受不亲自觉。

    甚至后来搜得不耐烦,直接抓住青衣女子脚踝倒吊着提起来,跟抖筛子似拼命摇晃,直到令牌被抖落而出。

    这已经不是“不懂怜香惜玉”水平了,简直辣手摧花,惨绝人寰。

    令牌被僧人拾起后,那两名乐修便被强制移出了秘境,明明是四个人电影,到最后只有拿着钟杵他拥有姓名。

    宁宁兴致勃勃地看罢一出好戏,此时倒也没存多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心思。

    先不说她一直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原则,单看那僧人击退敌手招式,必定修为不低。

    她不爱用蛮力相搏,若是每次遇见人都要为了抢夺令牌打一场,估计没过多久就会变成个千疮百孔人肉沙包袋。

    宁宁悄悄打了个哈欠,本想等僧人走后离开此地,没想到不远处圆滑如卤蛋大脑门锃亮一晃,风里竟传来他声音“施主还想再看多久”

    宁宁微微愣住。

    都说乐修五感灵敏,看来确不假,她纵使刻意隐藏气息,仍然逃不开对方感知。

    “小师傅果真厉害。”

    她从树影之中闪身而出,或许是被师门逐渐培养出了厚脸皮,并没有太多被发现之后尴尬“以梵钟为乐,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我是玄虚剑派宁宁。”

    年轻僧人将她粗略打量一番,末了淡声开口“宁施主,久仰。”

    见对方露出有些惊讶神色,他木着脸补充“小僧法号明净,与明空师弟素来交好,他曾向我提起过你。”

    原来是明空朋友。

    先是因为怕痛所以技能全点防御明空,如今又来一个把钟杵当大棍明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不晓得梵音寺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

    宁宁见他神情温和,没有任何要开打意思,放下心来继续道“我偶然路过此地,被诸位斗法所吸引,便停下来驻足观看,并无争抢令牌念头。”

    明净点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小僧亦无心争斗。”

    这句话本身没什么问题,但从一个刚刚扛着杵头敲晕两人大块头嘴里出来,就多少显得有几分诡异。

    宁宁看一眼被他抡飞梵钟,又想起一男一女齐刷刷升天又落地情景,胸口不由得隐隐作痛。

    恐怕那两名弟子做梦也不会想到,那首合奏丧歌没吹死明净,反而把他们自己给送走了。

    “更何况,贵派一名弟子曾于我有恩,哪怕是为回报他恩德,小僧也不会轻易对玄虚派动手。”

    明净说话时不苟言笑,语气淡得像白开水,但宁宁还是被勾起了兴趣,顺势接话“有恩”

    “当年我离开梵音寺外出历练,途中偶遇数名妖修拦道打劫,仅凭一人之力,全然不是他们对手。”

    明净澄澈如水双眼稍稍眯起,陷入回忆时,瞳孔里仿佛蒙了层模模糊糊雾“多亏那位玄虚派弟子出手相救,解决了大半抢匪,才助我逃脱一劫。”

    他说着弯了弯唇角“他名为贺知洲,听说与宁施主熟识。”

    宁宁听他描述,下意识在心里勾勒出了一个侠肝义胆、修为高深少年剑客形象,这会儿猝不及防地被安上贺知洲脸

    对不起,她只能想到一颗被夹在飞舟上诡异人头。

    “贺知洲”宁宁掩饰不住语气中讶然,“他居然这么厉害”

    “是啊。”

    明净若有所思地遥望远处,语气深沉“那群妖修七成打他,三成打我。要不是绝大多数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我也就没办法趁乱逃跑了。”

    宁宁

    结果是你们两个一起被围殴,你这家伙还直接跑掉了啊这样做对得起见义勇为帮你贺知洲吗喂

    惨还是贺知洲惨。

    宁宁在心里把这位看上去十分正经且靠谱僧人拉进了危险名单。

    “既然你我二人都无心争斗,那小僧便先行告辞。”

    明净朝她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声线仍旧温和“施主保重。”

    宁宁点点头“明净师傅再见。”

    她与明净没有任何恩怨纠葛,因此道别得外利落,等分道扬镳之后,周遭便又只剩下宁宁一人。

    方才四名音修弄出那么大动静,除她以外却一直没有旁人再被吸引过来。想必这林子里人烟稀少,其他弟子们都被分散送去了别地方。

    宁宁一边漫无目地向前走,一边打量着林中景象。

    树林仿佛沉浸在之前阴乐里,夜色如海雾般徐徐生长,像宣纸上墨团那样缓缓氤氲开来,带着丝丝缕缕透骨凉气。从不远处传来几声幽幽鸟鸣,没有了鸟雀应有轻快灵动,凄厉得有若哀嚎。

    至于前方则是无穷无尽黑暗,树枝倾斜影子好似魍魉乱晃指节,一颗被荧光照得惨白人头浮在空中

    等等。

    树林里怎么会有浮空人脑袋

    宁宁被惊得浑身一僵,等勉强看清不远处情景,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原来那不是什么浮空人头,而是身穿黑衣裴寂。

    这样说来,在原著里,男主确是最先出现于一片不知名丛林。

    他衣物与夜色浑然一体,偏偏皮肤又是极为惹眼冷白,被树林里肆意生长灵菇一照,整张脸就像盏行走长明灯,真正意义上白得发光。

    裴寂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在四目相交瞬间也愣了愣。

    “小师弟”

    宁宁心里没他那么多顾虑,一路小跑着上了前“好巧,你怎么也在这儿”

    离得近了,才发觉他脸上有几道带血划痕,似乎刚经历过一场打斗。

    “我听见几声钟响,顺着灵气赶来。”裴寂将她上下扫视一番,声音有些哑,“你受伤了”

    宁宁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没跟他们打起来。”

    说罢停顿片刻,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盒药膏递给他“明明你才受了伤,也不好好处理一下你和别人打架啦”

    “小事。”

    裴寂伸手将它接下,等简短道了谢,又听宁宁道“既然遇到了,不如我们俩结个伴一起行动吧试炼秘境凶险万分,同门之间好歹有个照拂。”

    要是在以往,面对其他人时候,裴寂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从小到大习惯了独来独往,若是有旁人待在身边,只会无端觉得厌烦。可此时却不知怎地生出了几分犹豫,抬眼瞥见宁宁直勾勾望来目光,心口不受控制地用力一跳。

    这种感觉捉摸不透又难以掌控,裴寂并不喜欢。

    可他还是破天荒地别开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白日在鸾城中走了整整一天,如今时值子时,正是最为困倦疲乏时候。

    裴寂野外生存经验显然比宁宁丰富许多,走走停停没过多久,就带着她找到了一处可供休憩山洞。

    洞穴很小,像个在山壁上内陷凹槽,最多能容纳六人不到。

    石壁之上藤蔓丛生,将嶙峋石块染出生机勃勃翠色。几株灵菇生长在角落,像一盏造型独特小台灯,散发出源源不断莹白柔光。

    只是这光线过于黯淡了些,在黑丝绒般夜幕里显得微弱又渺茫。一缕缕薄光夹杂着疏影,像深海中随波摇曳暗潮,被夜风轻轻一吹,便成了四散浪蕊浮花,为整个洞穴染上静谧浅灰。

    尤其是四周寂静无声,山洞又外狭窄逼仄,在幽谧如柔波午夜里,难免生出些许难以言明暧昧。

    “暧昧”这个词,很是叫人讨厌。

    为了方便野外生活,修士储物袋里往往装有一两床被褥。因洞穴狭窄,他们间距并不算大,只隔了一人左右距离。

    宁宁还是头一回与同龄男生在同一处地方入眠,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难为情,平躺侧躺都觉得不对劲。

    但她毕竟是师姐,此时此刻总不能露怯,只能故作镇定地背过身去,把声音压平“我睡了。”

    身后传来澄澈干净少年音“嗯。”

    于是四周声音都渐渐如潮水褪去,只留下充斥整个山洞浅淡微光。

    夏天夜晚带着连绵暑气,像点点星火落在心口,裴寂一言不发地平躺在薄被上,被灼得有些燥。

    由于儿时被娘亲关在地窖里经历,他对黑暗一直存有厌恶与抵触情绪。

    小时候一旦独自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狭窄空间里,就会害怕得浑身发颤;长大后情况稍微好转,却也并不喜欢太过幽暗环境。

    好在洞穴中生有灵菇,才能让他安心一些。

    几缕黑发落在少年精致眉眼之上,或许是夏日独有燥意让他心烦意乱,裴寂皱了眉,毫无征兆地轻轻偏过头去。

    他动作悄无声息,连呼吸也隐匿在夜色里,视线所及之处,是少女纤细背影。

    他从未如此仔细地端详过宁宁,好不容易壮着胆子看上一眼,也只能是当她背对着自己时候。

    因在客栈中梳洗过,女孩身上携了股清雅栀子花香。青丝绵延而下,如同纯黑色水墨悠悠晕开,遮挡住纤细脖颈与后背,只露出浅紫单薄裙纱。

    看上去小小一只,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断柳枝。

    原来她是这样吗

    [咳咳。]

    承影轻咳两声[裴小寂啊,悄悄偷看不是君子之风。]

    裴寂面无表情地回应“我没有。”

    [趁人家睡着了,光明正大地看也不行啊臭小子]

    它跟了这小子这么多年,已经能摸清楚裴寂大部分心思,情不自禁冷哼道[怎么,平时对人家爱搭不理,现在又来偷偷瞧裴小寂啊裴小寂,我恨你是根木头。]

    “不是。”裴寂应得很快,“我只是睡不”

    他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耳边就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窸窣响动。

    本应熟睡宁宁在刹那之间忽然转身,一双杏眼睁得浑圆,目光毫无掩饰地直直望向他。

    而裴寂保持着偏转脑袋看她姿势,与宁宁四目相对。

    裴寂耳根骤红,呼吸一滞

    承影疯狂驴叫,逼全无[裴寂,快闭眼睛]

    说罢又在他心里拼命挣扎,喊得破了音[啊啊啊死了死了她不会发现你在偷看了吧]

    裴寂愣了半拍,在宁宁注视下很听话地闭上双眼。

    承影

    [你是老天派来专门折磨我吗]

    承影老泪纵横,言语中带了哭腔[掩耳盗铃,欲盖弥彰。这时候闭眼睛装睡有什么用,啊你是傻瓜吗]

    于是裴寂又木着脸把眼睛睁开。

    一人一剑看似面如止水,实则心底狂潮汹涌。裴寂只觉得耳根燥热越来越浓,径直攀上眼尾与面庞,惹出烈火灼烧般躁意。

    他经历过数不清鬼门关,从来没有退却和迟疑时候,如今却不知为何,因为一道猝不及防目光而乱了心神。

    裴寂不知道是,宁宁心里慌乱其实不比他少。

    她怎么也睡不着,干脆睁着眼睛一片片数藤蔓上叶子,后来数得无聊突发奇想,决定扭头看看裴寂睡着模样。

    毕竟很多小说里都讲,向来阴沉着脸男主角会在安稳入睡后会显得外人畜无害,她想象不出裴寂乖乖闭着眼睛模样,就打算亲眼去瞧一瞧。

    这真真只是个突如其来小心思,哪成想裴寂压根没睡着,她刚一转身,就对上他黑漆漆一双眼睛

    救命这不就是干坏事被直接抓包吗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两人都觉得自己偷看被对方当场发现,视线在短暂相交后赶忙错开。

    宁宁死死盯着地面上一颗小石头,抢占先机“那些灵菇太晃眼睛,我睡不着。”

    随即一本正经地咳了声,用最僵硬语气说出最吞吞吐吐话“你你你你被我吵醒了”

    裴寂这回躺平了,直勾勾望着洞穴顶端,通红耳朵被墨发尽数遮掩“没关系,我本来也没睡着。”

    前三个字一出,摆明了是要将他偷看事儿抛得一干二净,之所以会扭过脑袋,是因为听见宁宁翻身声音。

    承影百感交集[啧啧,欺骗无知少女,够狠够心机。]

    “你也睡不着”

    宁宁见他冷着脸不在意,心里悬着石头才终于慢慢落地,想了会儿又道“不如我们来说说话吧”

    她这回总算是清楚看到裴寂模样了。

    夜色如墨,一点点勾勒出少年纤长眼尾、高挺鼻梁与耳边柔软乌发,而他唇则是蔷薇般色泽,向下抿出薄薄弧度。

    清峻少年感仍带着涉世未深稚气,眼中清冷戾气却又很大程度地把它冲散;眼尾不知怎地浮了层绯红,将泪痣衬出几分勾人柔色。

    宁宁从不吝惜赞美,裴寂确挺好看。

    “你之前受那些伤,”她用一只手撑在脸庞之下,抬眼看向他时,能闻见少年周身清冽松香,“如今都痊愈了吗”

    裴寂“嗯”了声。

    他不擅言辞,却也知道单纯一个“嗯”字定会导致冷场,于是生涩地补充一句“多谢师姐相赠阴山鬼珠与伤药。”

    宁宁说到底只是个心思单纯小姑娘,这会儿当面受了感谢,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都是身外之物,就没什么好谢。”

    想起阴山鬼珠,又忙道“你体内魔气仍有发作么”

    裴寂迟疑应声“偶有发作,定不会伤到师姐。”

    “不要小看我”

    她不服气地睁大眼睛“就算你魔气发作,我也不会被你伤到。我担心不是这个,分明是”

    她说到一半忽然泄了气,似是犹豫着要不要说出下一句话。

    承影参透了这段话里意思,在心底笑个不停,时而发出驴叫,时而发出鸡鸣。

    裴寂微微蹙眉,不解地侧目看向她。

    “就是,”宁宁摸摸鼻尖,声音小了好几度,“魔气发作不是很难受吗如果能减缓一些疼痛就好了。”

    她居然在担心他。

    自从仙魔大战后,魔族便成了人尽诛之过街老鼠。他身为魔修余孽,身体里淌了污浊血,早已习惯他人冷眼相待与刻意排挤,如今听宁宁说出这句话,反倒无从适应,近乎于手足无措。

    裴寂默不作声地抿了唇,心口像被毛茸茸尾巴扫了一下,凭空生出莫名其妙痒。

    这也是种十分怪异感觉,可出乎意料地,他却并没有多么厌恶。

    承影已经通体散发着母性光辉,独自在他识海里自由徜徉,不时发出母鸡一样咯咯笑声了。

    宁宁是个话篓子,兴致来了能滔滔不绝讲上大半夜,从练剑心得到师门八卦,最后甚至扯出了自己以前事情,托着脸对他讲

    “我以前生过一场很严重大病,不能下床走动、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那种。那段时间在家里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看书,或是跟家里啵啵玩。”

    顿了顿,又道“啵啵是我家里养兔子,白白胖胖一团,很可爱你养过宠物吗”

    裴寂点头“我也收养过一只兔子,只不过三天后就死了。”

    宁宁怔了一瞬“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时一定很难过。”

    “无碍。”

    裴寂正色安慰她“兔子烤肉很香。”

    所以你是把它给吃了啊这根本不叫“收养”,纯粹是把人家抓来当食材好吗

    宁宁被他哽了一下,心里暗道人才。后来又稀里糊涂说了许多,随着睡意渐浓,话题也慢慢变得天马行空。

    比如“小鲛人爱上皇子,却因鱼头人身遭到婉拒”,以及“利用避雷针度过天劫可行性”。

    到后来又成了“你怎么不用我给你买发带是不是不喜欢”

    裴寂默了半晌,低声应她“不是。”

    恰恰相反,正因为太过珍惜,所以才不舍得动用。他命中多杀伐,不愿让云锦之上沾染血迹,污了它模样。

    但这番话,他必然不会当面说出。

    宁宁说得累了,便迷迷糊糊睡去,半梦半醒之间嘟嘟囔囔“晚安啊裴寂。”

    她声音里裹挟着浓浓倦意,软绵绵落在耳膜上,竟带着些许撒娇般意味“互道晚安是我家乡那边风俗,是祝愿你今夜好梦意思。”

    黑衣黑发少年垂眸望一眼她静静入睡模样,借由薄光勾勒出宁宁明媚乖巧眉眼。好一会儿,从胸腔里发出闷闷低笑。

    他动作很轻,起身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衣物,抬手一抛,便让它落在散发着荧光灵菇之上。

    于是再也没有扰她睡梦亮光,唯有暮色四合,温柔如潮地渐渐上涨,将视线淹没。

    寂静夜色里响起清越少年音,被刻意压得很低,不知道宁宁有没有听见。

    裴寂嗓音生涩却柔和,轻轻对她说“晚安。”,,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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