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檀和白桢跳下比试台后,剑试依旧在继续。
只是她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兴趣再看台上的比斗。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云檀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好像在那一瞬间,从白桢的凤翎剑开始,到附近的所有灵剑,彼此间均传来了一丝十分玄妙的感应。
而这个感应,似乎恰巧地被云檀捕捉到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正凝眉思考,忽然感受到身侧的一股视线,不由自主地偏过头。
——那边,白桢也在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神色颇有些复杂。
云檀对他眨眨眼,用手指抵住下唇,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白桢好像“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地转开了视线。
……
这件困扰了云檀许久的事,终于在不久之后,得到了答案。
此时水镜会已经结束,云檀当日如何表现,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事。
然而余者像夏侯瑾,柯宁嫣一类的弟子都已进入了内门,剑修中的另一位天阶弟子白桢,则被剑阁九峰之中的太微峰峰主殷若沄收为了亲传。
唯有云檀,依旧待在天玑峰。
一时内门中流言四起,有人说云檀想修剑,自己却没有本命剑,因此惹怒了阁主;还有人说她虽然是天阶,但是来历不明,实际上出身魔门,因此才被众位大能们避之不及……
这当然都是无稽之谈。
云檀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总会有结果的。不过她心里隐约觉得,或许和剑试那天的变故有关。
不过因为这件事,同期的其余人,大部分都对云檀敬而远之。唯有之前心试上认识的聂灵然,这几日倒是经常来看她。
不同于那日看起来的矜持冷淡,聂灵然本人的性子很好相处,云檀也并不是拒人千里的性格。几天下来,两人很快成了朋友。
“你别理他们,都是嫉妒你罢了。”
这一日,在和云檀下棋的时候,聂灵然忽然看着她,十分认真地开口劝道。
想是来时路上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罢,云檀漫不经心地想。
她一边落下一枚白子,一边漫应了一声,“怎么说?”
聂灵然抚了抚额,道:“往常一届都不见得能出一个天阶,这次一下出了两个。他们又没有胆子惹兰丘的人,巴结讨好还来不及呢……”
她原本是正说着这件事,忽然又像起了什么一般转开话题,“说起来,方才我来时还见到白桢了!”
“我问他来做什么,他又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云檀不是很在意地说:“哦,或许是他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吧。”
聂灵然赞同地点点头,又回到了方才的话题。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她看着云檀,有些小心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随后才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生我的气哦。”
“什么呀?”云檀一手撑着下巴,抬起头凝视着她。
聂灵然有些好奇地说:“就是,那个,司渝师兄是你什么人啊?”
“……他不是我什么人。”云檀十分肯定地说。
“真的吗?”聂灵然眼巴巴地看着她,“可是是他送你来剑阁的。”
云檀心道,什么叫他送我,是我送他好罢,不要颠倒黑白。
“那你去问他啊。”云檀看她一眼,“你暗恋司渝啊?”
其实这倒也无可厚非,光看那张脸,就可以猜到司渝有多少追求者了。
前世的时候,云檀早都习惯了时不时有某某仙子送来灵宝,某某仙子求见阁主之类的事。然而司渝一直像个木头一样,始终不为所动,一众多情女修,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看。
她那时还以为师尊要修无情大道,断情绝爱呢。后来看了心灯才知道,并非如此。
这样想来,温妙姝倒也算是个奇女子了。
聂灵然气道:“大冰块有什么好喜欢的。你知不知道,因为司渝师兄,门内好多人都等着给你使绊子呢。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多半也是她们传出来的。”
云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这么看,他倒真是蓝颜祸水。”
“那可不、……”
聂灵然话说到一半,忽然可疑地顿了顿。
“怎么?我说的不对?”
云檀一边低头看着棋盘,一边随口问她。
聂灵然忽然开始左顾右盼,视线乱飘,还状似不小心地拽了一下云檀的袖子。
“怎么了?”云檀抬头看她。
后者挤眉弄眼地朝她做了个口型:“回头。”
两人此时是面对面的姿势,聂灵然刚好可以看到门口的方向。云檀顺着她的视线转过去,就看到司渝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口。
“咦,你来找我的吗?”云檀十分自然地问。
司渝应了一声,那张木头一样的美人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随我去凌霄峰。”
“什么事?”云檀放下棋子,站起来理了理衣袖,随口问,“现在就去吗?”
司渝表情严肃道:“自然。”
云檀挑了一下唇角:“所以是什么事啊?”
“一去便知。”
“不行,你先说。”
司渝抬眼,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我也不清楚。”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聂灵然,有些不情愿地说:“是阁主要见你。”
云檀点点头,对那边的聂灵然道:“好吧,那我走啦。”
“嗯嗯嗯。”
聂灵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人离开,在心里腹诽道,天哪,竟然会说人话,这还是她认识的司渝吗?
.
两人到了凌霄峰,刚走到清光殿,云檀心下便是一惊。
殿中,剑阁如今的阁主谢蘅,连同其他的九位峰主,全部都到齐了。
她忍不住想,这样大的阵仗,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司渝带着云檀走了进去。
清光殿内也是一片寂静。明明不是都不爱说话的人,此时竟然无人开口。
绿衣的少女立在白玉阶前,神色淡然地接受众人的打量。
她脸上时常挂着一抹灵慧狡黠的笑意,周身却气质凌然,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你愿意做我的弟子吗?”
一道如击金玉的声音响起,谢蘅抬眼,打破了殿中诡异的寂静。
云檀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如果她没记错,剑阁弟子,乃至仙道修者,都知道谢蘅是不再收徒弟的吧。
她隐约记得,应当是在诛魔之战时,谢蘅座下首徒沈朝曦叛出剑阁后,他便立下心誓,此生不再收徒,司渝也因此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难道谢蘅要破誓?
云檀忍不住胡思乱想,重生一世,是谁给她续费了外挂吗。
谢蘅面上神色无波无澜,心底却有些无奈。
云檀身负天下剑主的命格,这样的体质,几千年间也只出了长生剑尊一人。
剑阁九位峰主,竟无人觉得自己有资格收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为徒,说出去,怕是要令仙道众人笑掉大牙。
当然,更不可能放她这么离开。
只是谢蘅曾经立过心誓,不能再收弟子,如今为了云檀,只能破例了。
谢蘅看着她,少女果然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有些疑惑地说:“阁主曾立过心誓,此生不再收徒吧。”
谢蘅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太微峰主殷若沄忽然插话了。
“看来此事确实天下皆知。”
先前的琅嬛峰主沅露,也就是一眼看中云檀的那位女修,这时也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看着她:“除了阁主,我们都不适合做你的师父。”
云檀说:“为什么?”
她看向司渝,后者的神色也有些茫然。
“你可知道长生剑尊?”殷若沄道。
长生剑尊,云檀自然知道,前世她的青麟剑,就是在长生剑尊的秘境里拿到的传承。
殷若沄还在为她解释:“长生剑尊戚照夜,是琼光界赫赫有名的剑修,他的剑道你或许也有所耳闻……那日在水镜会上,你是否引动了在场的灵剑?”
看来还是瞒不过这些修为都到了元婴的剑修大能啊,云檀道:“是。”
她讲了一下那时大概的感受。
“——没错了。”
等云檀说完,众人对视一眼,“确实是剑主之相。”
殷若沄说:“天下剑主,是长生剑尊的命格。仙道几千年以来,你是第二个有剑主之相的人。”
云檀悚然一惊。
天下剑主,她怎么会不知道?
万剑臣服,兵不血刃。
这是剑阁流传至今的传说。莫说峰主了,即便是资历老一些的内门弟子,也都是听说过的。
只是她一时没有联想到,况且她也不确定,那时的异动竟是因为自己产生的。
长生剑尊戚照夜,前世的青麟剑传承,天下剑主……
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云檀还在思考其中关节,剑阁的峰主们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此事实在是难办啊。”
“难道真要阁主破誓?”
“说起来,可不可以去龙鼎峰啊。”
“咦?”
“赫连峰主的剑道是霸道,或许可行。”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龙鼎峰主赫连天纵。
当日在观看水镜的时候,赫连天纵曾说云檀有天心之质,如今看来,他并没有乱说。
——天心之质,万物臣服。
一身黑袍,袖角带着暗金色绣纹的男人对云檀点了点头,神色冷峻地吐出一个字:“可。”
他的剑道是唯我独尊的霸道,若是收了云檀为徒,也不知此后会不会于心境有损,此时竟也甘愿。
众人还在思考是否可行,谢蘅已经不容置疑地拒绝了他。
“你二人剑道并不相似。”
赫连天纵沉默不语。
逍遥峰主也道:“阁主说的很有道理。”
“他二人剑道并不相合,何必强行收徒。”
“那你说,要怎么办?”
“难道违背心誓就不会生出心魔了吗?”
“沈朝曦是十恶不赦的孽徒,云檀身为天下剑主,怎会与他有半分相似。”
诸位仙道的剑修大能们此时你一言我一语,活像在乾元殿论道一般争执不下。
云檀抬起头,对上了谢蘅的视线。
她的声音十分柔和,还带着几分少女的甜净。
“不好令阁主为我违背誓言,我可以拜司渝做师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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