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檀看他有些别扭,还以为他不愿意,等从祭台下去后,便说:“师尊,你放我下来吧。”
司渝“唔”了一声,却没有动作。
另一侧,凤如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二人。云檀被盯得十分不适,直接转过头直视着她。
“你看什么?”
凤如聿此时又将她的纱笠重新戴在头上,只是将黑纱撩起来一半,露出大半张脸。
这时她微微一笑,用一根手指抵住鲜红的嘴唇,轻轻地吐出三个字。
“没什么。”
司渝冷冷道:“装神弄鬼。”
云檀觉得他好玩,忍不住笑了一声。
笑完后,她又正经地说:“放我下来吧。”
一直走在他们旁边的柯宁嫣也插话道:“云师侄,我背着你呀!”
云檀睁大眼睛看着她:“你背的动么?”
柯大小姐双手叉腰,自信道:“怎么不行?”
她又上下打量了云檀两眼,十分笃定地下了结论,“我看你就跟羽毛一样轻。”
“好吧好吧。”云檀勉强地点了点头。
司渝这才停下来,有些不情愿地把怀里的人递给了柯宁嫣。
后者果然没有夸口,她看起来是个小姑娘,背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的云檀,竟然也轻轻松松。
此时天已微亮,剑阁众人回到了抚仙城中。
天渊学宫的人白忙活一趟,到头替他人做了嫁衣,自然也要去找方寒汀算账。
谁料还未走到城主府,一行人便被抚仙城的城民们拦住了。
“众位仙长,敢问那花神殿中发生了何事?”
一名锦袍玉带的中年男子在人群的簇拥中站出来,对着他们问道。
看他装束,云檀猜测此人应当是当地的富商,又或者是商会首领一类的人物。
剑阁弟子的打扮和天渊学宫的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前者大多白衣银绣,身负长剑,将头发束成高马尾;后者则是一身黑袍,头戴斗笠。这时两行人同时被一群城民拦住,都自觉地和对方拉开了距离。
天渊学宫那边,凤如聿双手抱臂,嘴角轻轻弯起,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容。
“这你要问旁边的道友了,与我们却是无关的。”
似是被她美貌所慑,那会长愣了一下,这才结结巴巴地告罪了一声。
随即他看向剑阁众人。
“敢问仙长……?”
对上他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司渝干巴巴地开口了。
“花神殿中的神侍已经陨落,你们以后也不必再来……”
“那花神的传承呢?”旁边有城民紧张地问道。
“自然也……”
眼看司渝这个老实人要说出什么了不得的大实话,云檀立刻打断了他。
“不,花神的传承究竟在不在,还可以商榷。”
果然,那商会会长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云檀早猜测到这些凡人其实并不在意花神,看那神殿中落灰的神像便明白了。对他们来说,只需要一个能够吸引修士前来抚仙城的噱头,至于花神传承究竟存在与否,对抚仙城的商人们来说,并不重要。
云檀道:“虽然神殿被破坏了,然而你们都是天渊的人,自然懂得天渊学宫的仙长们擅长什么。即使传承不在,让他们再造一个还不容易吗。”
那商会会长闻言竟仿佛十分赞同,一脸期冀地看向了天渊学宫的人。
凤如聿不置可否道:“你们城主呢,是他将你们纠集在此处?”
会长皱眉:“仙长此言差矣,抚仙城商会之事,与方寒汀那狗贼何干?”
“这话怎么说?”
根据那商会会长和其余众人的解释,剑阁众人这才搞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早在云檀初来抚仙城之时,她便发现城中凡与修士做生意的商铺,其中的货物都很便宜。
此地地势得天独厚,数百年来一直依靠花神传承吸引仙道中的修士们前来,抚仙城十户中有九户是商人,城民们也大都以此维生。
如果她推算的没错,再过些年,抚仙城便不需要什么传承,单凭它本身也足够吸引散修前来与城民们交易了。
然而自十几年前原本的方老城主离世,方寒汀做了城主后,没多久他便以朝廷名义设立了苛刻的商法,对城中商行征收高额税费,大肆敛财。百姓无不对此颇多怨言,甚至闹出不少风波,方寒汀依旧不为所动。
然而他搜刮那么多钱也不知去了哪儿,城主府这些年看起来越发一贫如洗。
众人都道他这是倒行逆施,反倒破了自身的财气,活该遭报应。
而花神殿一事,据天渊学宫的弟子说,数十年前他们便与方家人商议好,抚仙城神侍一事由天渊学宫处理。
然而这一代城主撕毁契约,反倒去求助剑阁。天渊学宫对花灵势在必得,又恨城主出尔反尔,这才与剑阁弟子起了争执。
“所以说,你们出门办事要供奉吗?”
有太微峰的弟子对这事还耿耿于怀。
天渊学宫的修士愤懑道:“胡说八道,我等何时要他什么供奉了!”
白桢凉凉地插话:“那当然,你们只想要花灵罢了。”
云檀在一边自言自语:“方寒汀为何要出尔反尔,又去找剑阁呢?”
凤如聿望着远处,神色不明。
“一去便知。”
众人回到城主府,紧闭的大门被司渝一剑劈开,偌大的院子里空空荡荡,已然人去楼空了。
“该死,竟被他摆了一道!”有人咬牙切齿地说。
天渊学宫的修士性格大都十分傲慢自大,这时发现竟被方寒汀算计了,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柯宁嫣道:“他妻儿都在此地,如何能一夕之间逃走?”
“这你就不知道了罢,”旁边有人接话,“他妻子早在生儿子的时候难产死了,方家如今唯有他和他那个病秧子儿子罢了。”
“难道是怕我们质问他么?”
“看他那么怕死的样子,倒不是没可能。”
云檀看着方府的庭院,觉得或许并没有这么简单。
那方寒汀不过一介毫无修为的凡人,如何能提前预知到剑阁与天渊学宫弟子的动向?
再说他若是真的怕死,又何必冒着得罪两大仙门的风险搞这么一出。
她心里隐约有预感,只怕方家人并不是自己跑掉的。
云檀还想在抚仙城中停留几日,她对司渝解释了一番自己的看法,被后者十分坚决地拒绝了。
“你伤还没好,先回去。”
云檀道:“不碍事,这传承一时半会我也解决不了。”
“回去后,师尊会有办法的。”司渝道。
云檀:“可是师祖还在闭关呀!”
司渝闭上嘴,明显拒绝和她交流。
旁边柯宁嫣也赞同地说:“我看天渊的人颇不怀好意,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白桢嗤笑一声:“你这话倒好笑,难道我们怕他们不成?”
云檀有样学样道:“你闭嘴吧,伤好了吗?”
白桢:“……”
眼看剑阁众人即将离开,天渊学宫那边走过来一个人。
“云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摘了斗笠,面纱下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是凤如聿。
白桢道:“你谁啊,和你很熟吗?”
他倒是知道面前这人隐藏了实力。剑阁这边除了司渝之外,最能打的云檀修为也被封印了,现在不好再打起来,只好把账记在心里,嘴上逞能。
云檀看了他一眼,道:“你有什么话便说罢。”
凤如聿神秘地笑了笑。
“这话,却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
司渝上前一步,将云檀挡在身后,神色十分戒备。
凤如聿道:“天渊学宫向来与各大仙门交好,此次不过是误会而已,诸位何至于此?”
柯宁嫣“哼”了一声:“我看你们就是不安好心!云师侄伤还没好……”
云檀想了想,道:“无妨,且看看她有什么花招。”
她对柯宁嫣说:“你把我放下来吧。”
此时他们还在城主府,云檀同凤如聿走到了一间空着的房间里,勉强用玉响萤撑着身体,靠在墙边。
后者一抬法杖,落下一道结界。
“云姑娘,不担心我对你做什么?”
云檀道:“废话少说。”
凤如聿细细地打量着她,那眼神,好像要把云檀看透似的。
在这种带着深意的视线下,云檀感到十分不适。
就在她快要忍无可忍的时候,凤如聿忽然靠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云檀用玉响萤的剑柄把她的脸拨开,冷冷道:“我不喜欢女人。”
凤如聿从嗓子里溢出一声低笑,眼波潋滟地看着她。
忽而,他指尖一动,捉住云檀的手,抚上自己的喉间。
云檀准确地摸到了一处凸起。
凤如聿:“我也不是女人啊。”
云檀:“……”
她迅速地抽回手,面上一脸淡定,用假装很惊讶的语气棒读道:“凤师姐有这个癖好,我倒是没想到。”
她倒不是不惊讶,只是凤如聿是男是女,和她有什么干系。
“是了,你是心外无物之人。”
凤如聿挑起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他那美艳的面容因这一笑,竟变得有些灼眼。
云檀看着他,倒知道了顾盼生辉是什么样子的,不过这时候也实在没心情欣赏。
“你怎么这么阴阳怪气,天渊学宫都是神棍吗?”
凤如聿噗嗤一笑,重新退了回去。
他双手抱臂,依旧面色不变,十分四平八稳地说:“你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没兴趣。”云檀道。
“好罢。”
凤如聿看她耐心有限,也不再纠缠。
“云姑娘道心如此坚定,凤某佩服,那就告诉你一件事好了。”
“你可知道,回梦香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观情。”
“你是不是很惊讶,那日你师尊为何会受影响?其实凡中此香的人,等闲之辈只会心境动摇,除非遇到心中最在意的人,才会忘却神智,眼中只看得到那一个人。”
“……什么?”
云檀不自觉地挑起了眉毛。
凤如聿只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再重复。
云檀还在凝眉思索,他又说了一句:
“——不许告诉别人我的身份哦。”
待留下这句话,不等云檀反应,凤如聿便撤去结界。
随后推开门,对她回眸一笑,洒然离开了。
云檀靠在墙壁上,忽然回忆起那个时候,在她遇到司渝之前,仿佛是听到有人说了一句什么。
只不过她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相信这个狐狸精神棍的鬼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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