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而恶魔对小王子说:“你忘了吗?是你创造了我,是你的自卑和胆怯创造了我。就算你离开城堡,我也将如影随形。”】
乐逸宁熬夜给那副画上好了色,交给巴巴特风干,来不及装裱,只能小心翼翼卷好,装进狭长的礼盒。
马上进入11月,气温越来越低,但天气还算不错,裴丞开车进入城堡前的停车坪时,看见了把双肩包单挎在左肩、抱着一个蓝色礼盒的乐逸宁。
他今天穿了一条浅蓝色裤子,配白色的毛衣和外套,双肩包和裤子一个色系,年纪看起来又更小了一些。
裴丞突然想,对方在帝都美术学院上学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副模样?
他下车,对方朝他走过来。
“等很久了吗?”裴丞问。
“没有,我看见你的车才下来的。”乐逸宁把手里的礼盒递给对方,“画,送你。”
“谢谢。”裴丞弯起唇角接过,“我很好奇,可以现在看吗?”
乐逸宁点了点头。
裴丞把礼盒放在车前盖上,打开,轻轻取出画,展开——
蓝紫色的夜幕下,银色机甲侧身半跪在画面左下方,身上尽是炮火留下的伤痕。年轻军官位于画面中央,背对银色机甲,迈着整齐利落的步伐侧身朝右走,他侧颜冷峻,眼神锐利。而右下方角落,赤金色的恒星奥蓝露出一角。
光与暗的碰撞,就集中在年轻军官的身前与身后。
裴丞瞳孔一缩,立刻回想起了这个瞬间。
击败联邦侵略军、收复N747星的那个清晨,他驾驶伤痕累累的骑士降落,战地摄影机记录了一段他跳下机甲、踏上N747星的画面。
这段视频后来被多次引用到新闻当中,被称为“黎明照亮N747”的瞬间。
但新闻里出现大多是后半段恒星奥蓝升起的画面,而乐逸宁画的这一幕,只在新闻中一闪而过。
浓而重的夜色,满身伤痕却闪烁着冷冽庄严的暗芒的银色机甲,背负黑暗走向光明的军人,才是这次战役的真实面貌。
裴丞感觉到胸腔内澎湃着一股热意,快要冲出喉头。
乐逸宁见他沉默了半晌没给评价,以为他不喜欢,伸手想把画拿回来,“我画的不好,还是别看了。”
裴丞抬手举高不让他拿走,喉结滚了滚,咽下酸涩的情绪,开口的嗓音微哑:“谢谢,我很喜欢。”
“真的?”乐逸宁怀疑地看着他。
“真的,画的很好。”裴丞指向画中的机甲,“你把骑士画得很帅。”
乐逸宁收回手,看着他眨了眨眼,心想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我明明把你画得很帅……
这么想着,乐逸宁脸一红,别开脸心虚,嘀咕道:“唔……你喜欢就好。”
裴丞小心翼翼把画重新卷起来,道:“回去我订个画框,把它裱起来。”
乐逸宁脸更红了:“……也不用这样。”
裴丞把画装好,放进车后座,又转身帮乐逸宁取下双肩包,“放后面吧。”
乐逸宁把背包给了他,自己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顿时愣住了。
一大束粉玫瑰放在副驾驶座上。
裴丞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完全不等自己给他开车门,只能上前把花抱出来递给他:“这次是粉色的,希望你喜欢。”
乐逸宁接过花,脸颊比粉玫瑰还要粉,呐道:“谢谢。”
“不客气。”裴丞看着低头刚到他下巴的Omega,忍不住想揉他头发,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还是忍住了,只朝他伸出手,“一起放后座吧。”
“嗯。”乐逸宁把花递给他,趁裴丞往后座放的时候转过身,用微凉的手冰了冰双颊,给自己降了降温。
他觉得自己只要一和裴丞待在一起就不对劲,似乎腺体病变越来越严重了。
幸好出门前打过抑制剂,他觉得还可以再坚持一会儿。
乐逸宁选择的写生地点是云山公园,这里有一大片银杏林,每年秋天景色都特别美。
因为不打算在这待一整天,乐逸宁并没有带很多工具,只带了一个素描本。
今天是周日,天气也不错,公园里有不少人。
乐逸宁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便避开人群,往银杏林深处走。
裴丞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拿出终端,从不同角度拍摄取景。
“哪张更好看?”乐逸宁停下来问他。
裴丞选了一张,问他:“不是来写生吗?”
乐逸宁一边拍,一边解释:“时间太赶,画不完,就记录一些角度,回去再重新构思设计。”
裴丞听他说着,见他时不时蹲下或踮脚,拍摄一些角度特殊的照片。
他走上前,拎起对方滑到胳膊上的背包。乐逸宁毫无所觉,十分自然地松了手。
等乐逸宁在银杏林转了一圈,终于找好一个位置,伸手往后捞背包的时候,捞了个空。
一回头,他的双肩包已经被裴丞拎在手里。他伸手想要回来,裴丞却说:“我帮你拿着。”
乐逸宁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我、我要拿素描本。”
裴丞笑了笑,把背包递给他。
等他拿了素描本和笔,裴丞又伸手把背包拎了过去。
乐逸宁没坚持,摸了摸耳垂,选了个落满银杏叶的地方坐下,翻开素描本开始勾线条。
裴丞便也在他身边坐下,把背包抱在怀里,看着他画。
不管科技如何发展,电子绘画技术、打印技术如何先进,在纸上作画、上色依旧是艺术家们永远不会放弃的创作方式。
乐逸宁的手指细白而修长,裴丞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记起了上次牵他手的感觉——软软的,凉凉的,皮肤很嫩很滑。
视线再往上,是对方干净的侧脸,恒星的光芒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如玉的肌肤上的细小汗毛都显得清晰可爱。
他金色头发反射出和银杏叶一样的细碎亮光,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水蓝的眸子。
乐逸宁简单勾勒了几笔,定下了构图,忽然抬头看向他,懊恼道:“抱歉,我是不是太投入了?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不会。”裴丞道,“看你画画很有意思。”
“是吗?”乐逸宁不太相信,“宋子帆每次都说陪我和艾莉老师去写生很无聊。”
裴丞想了想,宋子帆好像是宋临老师的儿子,是个Alpha。
他记得对方似乎有个青梅竹马的Omega,当时老师也说:“……要不是我家小子有对象了,还轮不到你。”
“他经常陪你们写生?”裴丞问。
乐逸宁脸上带着笑意:“他不爱去,但艾莉老师每次都让他当司机,帮忙搬画架,看东西。”
他和艾莉老师去写生可不是只带一个素描本这么简单,有时候会在一个地方待上一整天,宋子帆每次都不乐意去,但还是会在边上守着他们。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怕你们太投入,被打劫了都不知道。”
听完乐逸宁的描述,裴丞有些想笑,又不知为何有些介意那副画面,便道:“下次你可以叫上我。”
乐逸宁一脸怀疑地看着他:“可你比宋子帆还忙。”
裴丞:“……”
“我尽量。”
乐逸宁弯唇一笑,正想答“好”,又忽然想到他们只是假装约会而已,下次见面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便收了笑容。
裴丞看穿了他的想法,道:“朋友也可以偶尔见面,不是吗?就像你和宋子帆。”
这倒是。乐逸宁点了点头,但心里却不打算继续麻烦裴丞。
不过……他看了看手里勾勒好的构图,总觉得差点意思。
他低头想了想,忽然福至心灵,透亮的眼眸看向裴丞:“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嗯?”
一分钟后,裴丞坐在乐逸宁选定的银杏树下,给他当起了模特。
他们面对面坐着,隔着数米的距离,乐逸宁在纸上沙沙地作画,裴丞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他。
漂亮的Omega坐在整片金黄色的银杏叶中,金色头发和银杏叶一样璀璨。他低着头在纸上专注的描绘,时不时抬头看向自己,眸光透亮,神情专注。
裴丞没忍住举起终端拍了一张照片,在乐逸宁再次抬头的时候,慌忙收了起来,对他露出一个笑。
乐逸宁害羞地抿唇,没忍住,眼睛一弯,回以一笑。
他没画很长时间,很快完成了一副素描。
但裴丞过来看的时候,他有些羞于拿出手,慌忙合上素描本,解释道:“大概这个样子,回去我会重新画,上好色再给你看。”
裴丞便问:“还送给我吗?”
乐逸宁迟疑了半秒,点头:“可以。”
裴丞这回没有克制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谢谢。”
乐逸宁害羞地低下头,摸了摸发烫的耳垂。
裴丞看了看时间,拎起地上的背包,“走吧,该吃午饭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走出银杏林。
“你是不是要出新书了?”裴丞边走边问。
“嗯。”乐逸宁的正职是童话故事作家,用“住在彩虹上”这个笔名出版了两本自编自绘的童话绘本,他不意外裴丞知道他的职业,却有些意外他竟然对自己的新书也有了解。
“这次是体验式数字绘本,有全息模式,小朋友可以跟随主人翁一起探索故事,应该下个月就可以上线了。”聊起擅长的领域,乐逸宁话语轻快了许多。
“听起来很有趣,叫什么名字?”裴丞笑道,“我有个小侄女,非常喜欢你的书,到时候可以买给她看看。”
“是吗……”乐逸宁害羞地摸了摸耳朵,“叫《七号星球》。”
不远处,两个牵着狗的少年沿着小路拐过来,恰好看见两人的背影。
“那是……?”
回到车边,乐逸宁从背包抱在怀里,坐上了副驾驶。
裴丞本想提醒他放后面,却见他从背包里取出一支抑制剂,对着手臂注.射了进去。
普通抑制剂分注.射型和口服型,摘除腺体的术前抑制剂却只有注.射型,见效也更快。
针头扎破他白嫩的手臂,扎进青色的血管,裴丞眉头狠狠一跳,心口有些不舒服。他别过脸,降下车窗透气。
乐逸宁松了一口气,然后偷偷瞥了裴丞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和对方待久了,还是方才的谈话让他太兴奋了,他刚刚又闻到了裴丞的信息素,腺体又隐隐躁动起来,于是赶紧给自己打了一针。
裴丞余光瞥见他收起空针,贴上止血贴,转头看向他,斟酌片刻,问:“这个药,你要不要先停一停,再考虑考虑?”
“嗯?”乐逸宁不解地看向他。
“医生应该和你说过,摘除腺体的手术存在很大风险,术后整体免疫力会下降,可能还存在一些并发症、后遗症——”
“我知道呀……”乐逸宁轻声打断他,“这些我都知道。”
“但我没有办法了。”他低下头,两手的拇指轻轻抠着食指上的薄茧。
裴丞视线落在前方,沉吟片刻:“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去做一个信息素匹配度检测,也许……也许我可以帮助你。”
乐逸宁瞪大眼睛看向他,蓝色的眸子里满是震惊。
裴丞现在的话,和“我可以标记你”有什么区别?
“混蛋!”
副驾驶一侧的车窗外传来一声怒骂,一个金发Omega少年弯腰探头看进来,凶巴巴地瞪着裴丞。
“伊诺?!”乐逸宁惊讶地看着来人。
金发Omega少年狠狠瞪着裴丞,咬牙切齿骂道:“臭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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