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难以启齿的恐惧,还和自己有关。
岳谅一边张开双手,方便符春给她多裹两层布,一边思索自己和沈当归恐惧的关系。
她是道具还是沈当归恐惧的本身
因为沈当归在第一轮治疗的时候没有恐惧,所以他的恐惧必然是在之后产生的。新世界里有什么元素,能让第一次识别不出恐惧的人感到害怕害怕的同时还和另一个人扯上关系又是为什么
不行,这样推太宽泛,得不到结论。
岳谅很快换了一个思路,不如先将范围缩小到她和沈当归之间有什么,再去推测可能的恐惧。
之前他们中间有个憨豆,但这本质是进入新世界前发生的,所以排除。
再然后岳谅稍微动了一下脖子,觉得还是得从头理起。
一开始处于雇佣关系的他们相处得非常糟糕,直到复活卡出现才正式建交,并在憨豆事件解开后关系得到改善。之后相互利用就有些说不清楚了,虽然还是经常被他踢出去当诱饵用,但这人每次回来的都很及时,她也没有因为这个真正受过伤。而她自己借了沈当归的势,让绝大部分人都不敢打她主意,也有推锅让他承担的时候,一来一往算是彼此彼此。
沈当归是只认物质不讲情面的,不过岳谅发现回忆起来的时候,还是有动过几次真心实意感谢他的念头。
第一轮死亡游戏,她不考虑后果用尽底牌对付完陈新彪脱力之后,是沈当归找到了她。
地底迷踪时,她在索桥上动弹不得,是沈当归背她过去。
新星城她去救人,心理生理双重受压倒下,是沈当归帮忙善后。
肩膀上被一股力道收紧,额外加上的布料挤压到伤口,刺得她一痛,这才惊觉自己走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
低头看了一眼肩膀上形状优美的蝴蝶结,听到符春松了一口气,告诉她都包好了。
符春的话在她耳朵里过一下就出去了,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理出了乱成一团的思绪
刚才想的也不是完全没有价值。
唯利是图的沈当归会一次又一次帮助她,是力所能及也是别有居心。
他有目的,或者说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这个原因应该就与他的恐惧有关
等等,再倒推回去,沈当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尽心尽力的在她拿出复活卡的时候。
岳谅觉得自己离真相只剩最后一步了,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继续往下推。
她和沈当归达成了“万一沈当归死亡,一定会用复活卡将他复活”的协议,于是合作关系正式建立,沈当归和她都要不遗余力去帮助对方。所以,沈当归的恐惧是害怕她死亡后没有人可以复活
岳谅面无表情地拍了自己一巴掌。
先不说自己不是使用复活卡的唯一对象,就算她是唯一的,那沈当归的恐惧是害怕不能复活也就是害怕死亡,这就完全无法圆下去了。第一轮不怕死的人,第二轮怎么就忽然怕死了就算真的是忽然怕死,场景攻击对象也应该是他和作为复活手段的自己一起,怎么能让他毫发无伤
根本推不出来联系在哪里。
浪费精力。
符春被她忽然的自残行为吓了一跳,“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了还要给自己不痛快,想什么呢”
独自一人努力捆绑自己的殷绣锦身上又疼又累,没好气地呛了一句“终于良心发现觉得对不起大家了呗”
岳谅顿了一下,重新调整好状态,道“在想我的恐惧到底是什么”
姑且继续配合一下沈当归,然后找机会一定要问清楚为什么你恐惧,我遭殃。
黑皮肤男人也刚裹好自己的身体,听到岳谅这么说立刻走过来,严肃地看着她“你真的确定是你的恐惧”
“我不确定。”岳谅编都编不出来自己还害怕什么,只好半真半假先放,“但是我现在不得不怀疑是我自己的问题,可我又真的不知道,我的恐惧是什么。”
麻杆凑上来,提出自己的想法“我这么说你别生气啊岳谅,就是说一种可能性,没有别的意思你会不会是怕死啊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所以你才会频繁遭遇攻击,而且之前不是说那些尸体代表的其实是死亡的意思吗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
“目前也只能这么解释吧”符春安慰道“岳谅,别着急,你慢慢想想,现在还是第一个场景,我看这些攻击也都有限,还有时间的。”
包完下半身的穆桂林也插了一句,“这件事岳谅你先想着,我发现了另一件事得先插队说说。”
“麻杆你们感受可能不深,但一开始就和岳谅在一起的我必须要告诉你们,除了岳谅自己,在她身边的人的受伤程度也在加深”
众人心头一惊。
“第一次遭遇攻击是十几只野猫,当时除了岳谅其余人基本没有受伤。”
“第二次是上百只不知道什么种类的鸟,被突袭后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受伤了,我当时大致数了一下,除开岳谅每个人身上的伤口是三到五个。”
“现在是第三次,一出现就几乎要把我们淹没的鼠群,除岳谅以外的我们七个人,基本上除了头脸全身都被咬了个遍。”
“诚然我们受伤程度加重有攻击物整体数量上调的原因,但这次攻击的集中性也有所下降了,如果原来整个场景攻击岳谅和我们是八二开,那现在基本变成开了。”
“我认为这也非常值得重视。”
穆桂林的分析和总结都很直观,岳谅作为最大的受害者,忍了又忍才没掀了头顶上的锅供出沈当归来,“很抱歉,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哈哈哈也没怪你的意思啦,不要放在心上。”穆桂林举起自己的胳膊,露出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傻气的笑容,“毕竟这是0000给我们所有人的考验”
有人嗤笑“装什么呢,心里指不定骂多少回娘了。虚伪能当饭吃”
穆桂林转向那个阴阳怪气的男人,笑容变了一个调“你放心,要是对你,我就懒得虚伪了。”
游戏进行到现在,自然有很多东西都变了,原本的人也都不纯粹了。
这一点众所周知,但大家都是成熟的社会人,在没有本质冲突下,为什么不可以按照以前的相处模式来呢大可不必因为微不足道的一点不痛快而挑事。
强制组队的弊端,暴露无遗。
“我们在右侧楼梯上来的第二个房间。”岳谅接起邬名发来的通讯,告诉他具体位置后,打断了穆桂林他们互看不顺眼的对视,“支援到了。”
房间门打开,邬名带着其余三个人走进来。令人惊讶的是,他们身上居然也有不同程度的咬伤。
张可语拧着眉头告诉岳谅“我们也碰到了老鼠的攻击,量不多,但一见到我们就直接扑上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
岳谅面色凝重“或许不单是程度在加重,范围可能也在扩大。你们是在哪里遇袭的”
邬名没有停顿地答道“离你们不远,我们当时在一楼大门附近,听到你们的动静之后,就遭遇了那些零散的老鼠。因为很分散,所以处理起来花了很长的时间。”
范围真的扩大了。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符春抱着用剩下的窗帘过去给他们,“和我们一样缠起来吧,目前的攻击都是普通的撕咬和抓挠,这些可以起到很有效的阻挡作用。”
张可语早就想问他们怎么一个个都缠成了木乃伊的样子,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没想到作用这么直接。
四人道了声谢,话不多说就开始动起手来。
沈当归和卢林是一起到的,他们在另一栋楼里,过来更慢一些。因为距离问题,也没有遭遇任何攻击。
全部人齐聚,穆桂林简单跟他们也说了一遍新发现,卢林抬了抬手,也有话说。
“第二次寻找,我们在书房发现了这个。”他拿出一张折叠成四方小块的纸,层层展开,将有内容的那一面朝外给大家看。“是诊断书,不过内容基本都被涂掉了,只有最后一句话能看,写着”
“性格极端冷漠,无法与人共情,建议入院治疗。”
岳谅压抑住本能去看沈当归的冲动,也没有说话,只在心底倍感震惊。
不出意外,这张诊断书应该是针对沈当归本人作出的。可是,沈当归到底哪里不一样,才会被开具这样的诊断结果
“所以我认为,原本嫌疑最大的岳谅,已经可以被排除了。”卢林说完,又特意看了八风不动的沈当归一眼,“大家可以根据这个特点,重新匹配怀疑对象,以及自我怀疑。”
性格极端冷漠这一点,差不多就能把沈当归钉死了。
卢林心中荡漾,这轮游戏可真有趣。
对着这张眼熟的诊断书,沈当归却是真的一点都不着急。袁警官的谨慎可不是昙花一现就出一两回的,就靠他一个人,就能把水重新搅浑,更何况还会有岳谅的配合。
正如他所预料的,袁方当即提出质疑“这份诊断书的确是线索,但岳谅的可能性也不能被排除。”
岳谅故作镇定的异常,他看到了
卢林没想到最大的程咬金居然会是这个死板的警察,好心情被他踩灭了一半,忍不住皱起眉问“为什么不能排除,难道你觉得她和极端冷漠这四个字能沾上关系”
“她当然和这四个字无关。”袁方又看了岳谅一眼,声音铿锵有力,“但是这张诊断书未必就是我们这些玩家本人的,它和匾额一样,都可以是某个人记忆中的一部分,或者更直白来说,是阴影中的一部分。”
岳谅握起了拳头,袁警官这句话就差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这张诊断书可能是她的阴影,她曾在这张诊断书的主人手底下遭遇了非常规的事件
一定是沈当归,又往她头上盖了帽子。
嗡
正在众人陷入迷茫的时候,清晰的振翅声从不远处传来,一回头门口黑压压一片蟑螂,或爬或飞,密密麻麻潮水般涌进来。
众人来不及吐也来不及关门,即将被瓮中捉鳖一锅端的时候,岳谅眼前一晃,腹部熟门熟路地挂在了某人的肩膀上。
“捂住耳朵,闭口”
体型小巧的丑陋生物一眨眼便到了眼前,岳谅照做并且连眼睛也闭上了,一秒后只觉得身体剧晃腹部也被硌到肠穿肚烂,砰的一声碎响,短暂的失重感袭来,紧接着上半身被人托了一下,然后就是一阵肉痛。
睁开眼睛,一公分处的位置居然是草地。
楼上的人一个接一个从被暴力破开的窗户上往下跳。
“借个火”
邢阳变调的嗓音回荡在夜空中,随后一道火光从二楼窗台亮起,爆炸的热流冲出十多米。
被瞬间拖出去的岳谅,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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