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放松的环境可以帮助她尽快恢复记忆,所以尽管没好全,她还是出院了。
回到了有爸爸哥哥和妈妈的家里。
妈妈是个很勤快又很体贴细心的人,进门时先推着轮椅带她在房子外的庭院里转了一圈,给她看漂亮的月季,爬满了一面墙的蔷薇,修剪整齐的罗汉松,和墙角边颤颤巍巍挺着脑袋的西红柿。
“还记得吗,你说今年要在那里种一棵番茄,可播种的时候”说到这里打住了,女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挤出笑容来,“你爸爸就替你种了,长得也挺好的,等再红一点,我就把它摘下来给你炒蛋吃。”
这是个打理精致的庭院,角角落落都是齐整的花木,就连草坪上都不见一丝杂草,偏偏在花与花中间长了一棵结着青果子的西红柿。
模样和果实的颜色一样青涩。
“它还会红吗”她静静看着那株与四周格格不入的西红柿,就像看到了自己。
女人又笑了,跟她保证,“当然了,只要我们精心照顾,很快就会红起来的。我再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要是想起来什么,一定要及时告诉妈妈知道吗要是想不起来也不用太勉强自己,没关系的。”
女人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试图给予她勇气和力量,“就算想不起来,你也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孩子,知道吗”
微微发烫的清风里,她的目光从一直发抖的西红柿上收了回来,没有说“知道”,只又说了一句“谢谢”。
她的脑子里空空的。
也不一定是空空的。
或许是充满了失忆带来的失落感,才让人觉得空落落的。
女人把她推进了屋内,停在一扇挂了牌子的门前,门板和整体装修一个色调,额外附加的牌子颜色却涂得很艳丽,向外的一面写着“现在没有人”。
她伸手做了一个翻动的手势,女人立刻意会了,帮她翻了过来。
字迹陷在牌子中间沉下去的位置上请进来吧。
牌子上好像有个拉板,这次不用她动作,女人就帮她把那四个字拉了上去,薄薄的外板藏进厚重的木头里,露出更里面的四个字别打扰我。
女人告诉她“这是你二年级的手工作业,当时特别受到了老师的表扬,不过这个其实是你哥哥帮你做的,只有颜色是你自己涂的。”
牌子木制,打磨的很光滑,有一点点蜡的光泽,牌子的小拉板制作需要一些技巧,拉上去的时候还要藏在木板里,这又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耐心地去做,整个牌子最拙劣的部分就是涂色。
她想了想,问了一个问题“二年级跳级,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女人愣了一下,随后用一种欣喜的语气告诉她“是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出在这里月月你开始想起来了,妈妈真高兴”
她垂下了眼睛。
不,她什么也没有想起来,只是随便问的。
女人问她是否想要休息一下,她摇摇头拒绝了,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发呆。
看着云渐渐聚集起来,压下来,最后噼里啪啦下起了雨。
女人一直陪着她,她看着玻璃窗上挂下的水痕,伸手指向窗外的远方,又问“那里是不是有烟”
织着围巾打发时间的女人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疑惑道“我没有看见啊,月月,哪里有烟呢”
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应该要有,一场大雨扑灭了一场大火,然后升起了滚滚的浓烟,要很久很久才会散去的浓烟。
这场雨一直下到临近黄昏才停,差不多是准备晚饭的时刻,在女人准备下去交代菜色的时候,保姆先上来了,很拘谨地扣响了门扉。
“太太,来客人了,是小姐的朋友。”
“好的我知道了。”女人转头和她说要稍微离开一下,便和保姆一起走了出去。
她一个人继续看着窗外,窗户上的水差不多干了,外面的一切都很清爽,干净又漂亮,还很安全。
安全。
她的脑子好像又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些不合适的词汇。
没过多久,女人又回来了,端着精致的小点心,身后还跟着一胖一瘦两个人。
“月月,这是你以前的朋友,知道你醒了,第一时间就从别的城市飞过来看你了。”
于是她的目光便穿过女人,落在两副新鲜的面孔上。
胖的那个年纪很小,十五六的样子,皮肤很白,肉看起来软软的,很好捏。
瘦的那个似乎有三十岁,眉眼看起来挺精明,气质却大大咧咧的,很爽快。
“我听伯母说你不记得我们了,岳谅姐姐”小胖子的眼泪说来就来,胖胖的手指抹了一下眼睛,在她的轮椅旁蹲下来,“你现在还痛不痛呜呜呜”
瘦的那一位头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先对一脸茫然的她做了自我介绍,告诉她自己叫美丽,是海南人,两个人是在一次旅行途中认识的,聊得很投机,友谊就一直维持了下来。
“是这样吗对不起,我不记得了。”她说道,然后又去看还在哭的小胖子,“但是我又为什么会和一个小孩子做朋友呢”
至于朋友那又是什么呢
她的脑袋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这时女人笑道“我倒是听你自己说过,你们是在一个美术展上认识的,因为喜欢同一副不是很被认可的画,很有共同话题。”
“是吗”她的脑子里越发恍惚了,甚至开始隐隐作痛。
“是的呀呜呜呜”小胖子哭哭唧唧的,还扯她的袖子。
她想着这副模样是有些熟悉的,要不就不想了吧,老是想这些也太累了。
因为有了美丽和小胖子陪她,女人也要去安排晚饭,于是带上门暂时离开了。
留下来的这两副熟悉的新面孔告诉了她很多很多事,比如他们一起去吃了多少美食,做了多少次美容,逛过多少次街,不远千里相互陪伴相亲过几次,讨论了多少极品劣质男,如何在网络上和那些不懂艺术的人据理力争,争不过人家时如何自我安慰
都是一些让她倍感遥远和生疏的事情。
尽管已经决定不去深究,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些不适,并且希望能够尽快将这种不适甩掉,就这样先过一段放松的时光。
她脑袋里的空,开始一路空到了心里。
“对了。”美丽说的有点累了,吃了一块蛋糕后朝她挤眉弄眼,“你忘了我们也就算了,你不会把你男人也一起忘了吧”
约莫是这句话的信息量过于庞大,她打算随遇而安的意识忽然清醒了一下。
觉得这个不能不去深究。
扭捏恶心版0000依然是公正的,它的区域划分无可挑剔,山顶和山脚的距离差也很好的用树木的茂密程度调匀了。
分给岳谅的区域在半山腰上,沈当归的在山顶。
上山的时候,他一路看着走在前面的人拖着那把重量不轻的斧头,不停歇地往上走。
这是岳小姐最大的优点,永远迎难而上,不叫苦不叫累。
但她不应该不来跟自己商讨任务合并步骤分工的可行性,哪怕是会被自己拒绝,原来的她也一定会先来尝试一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麻木有余,灵活不足。
他不知道这个岳谅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她是不完整,还是有问题。
支使着黄艾里拿斧头的黄爱丽从后面赶上来,不是很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你真的喜欢她吗喜欢到连把斧头都不愿意帮她拿岳谅也就有个脑子,这纯体力劳作她百分之一百会被降级到那个什么石器时代好吗”
“那看来你是很喜欢你身边的这个男人了。”
沈当归扔下这一句,扛着自己的斧头越过前面的岳谅,径自上山去了。
黄爱丽看看他的背影目瞪口呆,良久才又看了看帮自己拿斧头毫无怨言的老黄,问“他是反讽吗意思是我把斧头扔给你自己不拿也根本没有喜欢你吗”
黄艾里叹了一口气,道“他只是随口一说吧,不要理他就是了。”
“也是,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他本来也就奇奇怪怪的,我干嘛跟他过不去。”
沉浸在兴奋中的黄爱丽撇下他,加快速度冲上前去,给她的朋友搭了把手。
“谢谢。”
“没事儿,跟我客气什么。”黄爱丽又去看走在她身边的小胖子,“你还能不能行”
小胖子露出笑容,道“我是男子汉呀,这把斧头也不重的。”
黄爱丽瞬间就放心了,继续和岳谅说话“你干嘛不让沈当归帮你拿一下,我怎么觉得你复活了他反而冷淡下来了,好像以前他还更照顾你一些”
两人抬一把斧子,这大斧头就显得轻飘飘了,岳谅想了想,回答“我自己可以拿,没必要跟他示弱,另外他的态度问题可能和上一轮有关吧。”
“这样啊。”黄爱丽心里觉得应该不是这么回事儿,不过她和沈当归也不算熟,只要岳谅好好的这男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于是道“那等我和老黄弄完之后,再来帮你吧,这种没什么大不了的任务肯定能完成的。”
岳谅点点头,和她一起往上走。
一把斧头扛在肩上,一根草叼在嘴里,邢阳胡乱哼哼着总是与走调有关的曲目,嘿咻嘿咻往上走,自娱自乐十分欢快。
当沈当归从旁经过,他半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大了,扛着斧头屁颠颠跟了上去。
“嘿兄弟,你咋不和岳谅一起呢兄弟”
沈当归答得非常迅速,“我为什么一定要和她一起呢兄弟”
冷不丁听到这样的回答,邢阳一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奇怪,明明你的语气跟以前差不多,我怎么就听出了沉重呢兄弟”
目不斜视朝上走的沈当归侧目看了他一眼,这人和岳谅只在行为处事上存在某一种程度上的相似,其余尽是不同之处,其中最不同的,就是面前这双乌黑发亮看起来就机灵的眼睛。
这双眼睛很会说话,现在在不遗余力地告诉他,他也觉得这个场景不对劲。
沈当归停下了脚步,提着斧头的手一动。
一直站在邢阳身后的邬名把人往后拉了一步,斧头落地,轻轻地靠在泥土剥落裸露出来的灰白山石上。
邢阳站稳后,不以为意地挥挥手,道“没事儿,当归兄弟现在哪有空恐吓我这种小喽啰,是吧兄弟”
沈当归笑了一下,发出邀请,“聊聊吗兄弟”
“正合我意啊兄弟”邢阳哈哈大笑,往上看了看,选定一块区域,“正好我的地盘就到了,不如去我家做客吧兄弟”
邬名嘴角抽搐的同时微微感到疑惑,怎么邢阳这小子和沈当归两个人,好像都没有因为所有人还活着这件事而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收藏涨得是不是
被推文了吗是谁干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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