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身受感同

    武林两大圣地之一的慈航静斋,比之净念禅院更加神秘莫测。净念禅院位居洛阳,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慈航静斋位居何处则鲜有人知。

    许多人虽然知道慈航静斋,乃白道武林两大代表之一,却根本不知晓慈航静斋为何会有如此的成就。住在慈航静斋中的人是否都是像师妃暄、碧秀心那样的仙子?慈航静斋至高无上的宝典《慈航剑典》又是怎样的,创出《慈航剑典》的慈航静斋祖师地尼,又是何等人物?

    宋缺并没有去过慈航静斋,他虽然和慈航静斋的斋主和上一代的传人都有牵连,但对这白道武林两大圣地之一的慈航静斋所在地却并不了解。他只是隐约知道慈航静斋在涿郡附近,至于具体的位置,宋缺同样也不知晓。

    多年之前他和梵清惠于湖上相遇,虽然畅论古今颇为相得,但梵清惠却并没有提到过自己的师门。同样的,碧秀心也很少提到关于自己师门的事情。她们不说,宋缺不问,自然现在宋缺就不知道慈航静斋的具体位置。

    不过,想要知道这种事情,对宋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找到师妃暄或石青璇,自然就会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只不过现在,就连师妃暄和石青璇也芳踪杳然无处可寻。于是宋缺就决定带着女孩去洛阳的净念禅院,净念禅院里面当然会有知道慈航静斋所在的人。

    宋缺并没有想要去找了空,了空已经不在空门的事情早就传入了他的耳中,在宋阀的高层人尽皆知。当这样的消息传到宋阀内部,立刻引起了轰动。宋阀的人也像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无数人一样,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们都花了很多时间,来接受这样一个信息量巨大的消息。

    事实上,就连宋缺本人也对这样一则消息大感意外。了空是何等人,他自然再清楚不过。他竟然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就不得不令宋缺惊异不已了。

    岭南与洛阳相隔甚远,以女孩现在的情况,自然没办法挨过舟车劳顿。宋缺考虑再三才决定带着女孩北上到巴蜀一带,然后从那里沿着长江一路乘舟向东行,到了襄阳一带再弃舟北上。如此的行程能最大程度的降低舟车劳顿之苦,并且沿长江顺流而下可以省去很多脚程,节约很多花费在路上的时间。

    宋缺将什么事情都考虑进去了,唯独忘了考虑女孩的意愿。当他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女孩后,女孩缺一番平日里温和顺从的常态,她看着宋缺轻轻地摇摇头。

    她摇头的动作虽然非常轻,但宋缺知道她的态度却很坚决。

    “为什么?”宋缺问道。

    “我不想去洛阳。”

    宋缺默然,片晌后他又说道:“那我们就直接去找宁道兄。”

    女孩又摇头:“我也不想见宁道奇。”

    “那我们就直接去找慈航静斋。”

    女孩还是摇头。

    宋缺沉默不言。

    女孩看了宋缺一会儿,轻声说道:“我想走了。”

    一听见这话,宋缺猛地抬头,英俊无比的脸庞上掠过一丝诧异,他紧盯着女孩,问道:“你要走?”

    女孩点头。

    “为什么?“宋缺的声音非常平静,但他明亮如宝石的眼睛却无比深沉。

    “我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啊。”

    听见这不是回答的回答,宋缺仍旧不开口,光芒闪烁的眼睛中流露出复杂难明的神色。

    “我到这里就是想看桃花的,现在桃花已经谢了,我也要走了。”女孩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似是要将他的面容映入心中。

    “你要去哪里?”许久之后,宋缺才问出这样一句话。

    “我不知道,也许是塞外,也许是巴蜀,也许是江南,也许是琉球。”

    听到这个回答,宋缺不由得皱起眉。

    女孩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轻声说道:“只要想去,就都不是问题。”

    这怎么不是问题?以女孩现如今的情况,她想要踏出房间半步,都必须要依靠别人的力量。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如何踏出那千山万水的距离?

    “你要怎样去?”沉默了许久,宋缺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我当然会有我的办法啊。”女孩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这样说道。

    这个回答显然并不能让宋缺满意,他望向女孩。她眼波滟滟,顾盼流眄,即便在这样平淡无奇的背景当中,仍旧美得令人难以置信。就算是身体健康的她,行走在这兵荒马乱的乱世当中,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更何况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半点能够出行的力量。

    想到这里,宋缺心中又是一沉,他望向女孩,低声说道:“岭南有许多美丽的风光,只要你想去,我就带你去。”

    女孩凝望着他,一双清莹通透的眼睛中渐渐泛起了痛苦矛盾的神色:“我不想要这样,你一看见我就像被刀扎了一样,那刀不仅扎在你身上,也扎在我的身上,我不想这样下去,你让我走好不好?”

    女孩的话传入宋缺的耳中,他那双向来闪烁着智慧和自信的光芒的眼睛也染上了痛苦愧疚之色,是的。眼前的人,眼前之事,怎能不令他心生痛苦愧疚之情呢?

    “我睡觉,你守着我,我吃饭,你守着我,我到外面去,你也守着我,就连一片树叶掉到我身上,你也要在它落下来之前把它拿掉,可是你也有自己的事情啊。他们都说你是全天底下最厉害的用刀高手,是全天底下这英明睿智的阀主,是全天底下最坚韧不拔、卓尔不群的天刀。你这样守着我,连刀都不去练了,就好像我是一把大大的枷锁,锁住了你的自由,可是我并不想锁住你呀。”晶莹剔透的泪滴不住从女孩的眼中涌出,顺着她皓白无瑕的腮边滴落,砸在微带着些凉意的石砖之上。

    “我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你,就好像我是一个毫不讲理的人,无情地霸占了你的所有时间,锁住了你的自由,你现在连磨刀堂都不去了,我真的好难过,你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宋缺,你知道吗?我好害怕见到你的家人,每次看见他们,我都有一种被人紧紧掐住脖子的感觉。明明你应该在他们身边,和他们一起吃饭说话。现在这些时间都被我占据了,就好像我硬生生把你从他们身边夺过来,我真的好害怕见到他们。”

    “外面的花开得多好啊,岭南那么美,他们说你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外出去修行一段时间,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现在你都不去了,就是我把你困在这里了,我真的好难过。”

    温柔又娇弱的声音,在房中不疾不徐地流淌着,一点一滴地倾诉着声音的主人心中的所思所想。

    宋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愧疚和弥补竟然成了女孩沉重的负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当然不是他所想要的结果,可是事已至此,他到底应该怎么办?一时之间,宋缺感到内心无比的痛苦和矛盾。

    许久之后,宋缺才艰难地开口:“你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吗?”

    “我当然知道。”

    “不,你并不知道,你这一辈子可能都没办法再站起来,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来去。不仅仅是吹笛,就连呼吸也会很困难。因为,你的五脏六腑和奇经八脉都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损害,就连孙思邈也没办法治好你,你再也不能自由地去你想去的地方了。”压抑在宋缺心中许久的话语,终于毫无保留的说出口。

    “我知道的呀,当我一睁开眼睛就已经知道了,”女孩的表情仍旧十分平静,“可是,你在期待什么呢?是要让我恨你,怨你,咒骂你,还是要我杀了你呢?”

    宋缺沉默不语。

    “你让人到处去找大夫,到处去找药,寸步不离地守着我。连阳光太强烈了你也要给我挡着,我知道,你还不眠不休地给我输了很多天的真气。我也知道,你那一刀并不是想伤到我的。明明你也知道的,那就是个意外。”

    宋缺仍旧沉默不言。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恨你呢?”

    “宋缺,如果真的要我恨你怨你,你才能好过一点,那我就努力去那样做。你告诉我好不好?”

    房内一片寂静无声,房中的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无形的压抑在房中弥漫着,仿佛要透过窗子溢出窗外。

    春意这么浓,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不如意的事呢?

    见宋缺仍旧沉默不语,女孩把自己的目光投向窗外。月亮已经升至中天,皎洁的月光洒下来,笼罩着整个宋家山城。

    月亮是那么公平,不管是巍峨雄伟的建筑,还是污浊不堪的泥潭,它都会毫无分别的将月光洒下去,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只要你愿意,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天上的那轮明月。

    人世间已经有那么多不如意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盯着地上的泥潭,而不去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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