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难回首

    载着女孩和宋缺的船就这样一路沿江而下,此时虽然到处都是连绵的战火,但是这艘船已经挂上了宋家的旗帜,有了这个旗帜,无论走到哪里都没有人敢拦截。

    船行江上,江水三千竟日东流,人世间的纷争也像这滔滔江水一样连绵不绝,无有穷尽。

    很快水路便走完了。登岸之后,为了节约时间,宋缺便不再带着那些宋家随人,而是直接背着女孩穿行在山岭城镇之中。虽然不能日行千里,但是一天之内走上数十里或上百里也是不在话下的。从荆州出来后,一路北上,宋缺要行便行,要停便停,似是将中原一带的山川地理都装到了脑海中,根本就不需要向别人询问前路的方向。

    女孩对此很是好奇,不由问道:“你以前曾经来过这些地方吗?”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游历天下,最北到过高丽,最南边到过琉球。”宋缺淡淡道,在成为宋阀之主前,他曾经四处历练遍游天下,增广见闻开阔眼界,就是那段经历奠定了他日后成为不世高手的基础。

    “那你为什么会被叫做天刀呢?”女孩又问,这个问题她想问已经很久了。

    听到这个问题,宋缺哑然失笑:“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第一个叫出那个名号的人。”

    “我以为是因为你那把刀的缘故,原来不是吗?”

    “我是被人叫做天刀之后,才为那把刀取名叫天刀的。”

    “那你喜欢这个名号吗?我听说过很多名号,其中有些真的很让人不理解取名号的人是怎么想的。”

    “比如?”

    “比如矛铲双飞。”

    听到这个名号,宋缺微一皱眉:“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号,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女孩一愣,眼中泛起疑惑失色,喃喃道:“是啊,我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呢?”

    “不记得便不记得。”见她如此,宋缺说道。

    “那如果哪天我想起来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好。”

    宋缺虽是天下闻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天刀,但是亲眼见过他的人却十分有限,即便有人认识他,那必然是在江湖上都排得上名号的人,这些人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出现在宋缺特意挑选的那些偏僻城镇中。

    宋缺贵为一阀之主,自是对衣食住行十分讲究,他当年遍游天下的时候,虽然也曾风餐露宿,但那是他修行的一部分,现在并无此目的,自然不需要委屈自己,况且他还带着一个身娇体怯的小姑娘,又怎么能总是露宿野外呢?

    一路上,只要能够在城镇落脚,宋缺便尽量选择在城镇住宿,他住的当然是当地最好的客栈,只是宋缺本人就足够在这些城镇引起强烈的轰动了,更何况他还带着一个美得难以置信、令人失魂落魄的女孩子呢?

    于是,无论走到哪里,二人都会立刻轰动全城,宋缺对此颇为不喜,但他面对的只不过是些市井小民,难道他还能与他们计较吗?每次带着女孩住店的时候,宋缺总是以最简洁的方式包下整个客栈,以免被人打扰,只可惜总是有不识相的人要来打扰他们。

    “在下对姑娘一见倾心,只要姑娘愿意委身下嫁,在下愿奉上全部的身家,以求姑娘的垂青。”

    “在下家中有家财万贯、良田千顷、豪宅数间、家仆数百、珍奇无数,家中祖传的生意遍布长江南北,无论走到哪里,当地的势力均要卖点面子给家父,生意做得非常大,最重要的是......”自顾自闯进来的年轻公子滔滔不绝地说道,他尚未介绍到精彩之处,面前坚实厚重的实木桌子悄无声息地裂成四瓣,那年轻公子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呆在当场,停下了口若悬河的炫耀。

    “滚。”宋缺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面沉如水,看也没看那个年轻公子,转身就抱着女孩往客栈的楼上走去。

    那个年轻公子愣在那里,许久之后这才反应过来,看见眼前的情形,立刻变得面无人色,飞也似地逃离了客栈。

    类似这样的场景总会在宋缺进到一个新的城镇中上演,一开始宋缺尚有耐心弄坏一两张桌椅来让对方滚蛋,到后来他干脆直接用强大的气场笼罩在那些见色起意的家伙身上,直接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以得清静。

    “我们走山道好不好?”被人打扰的次数多了,女孩不由得向宋缺如此说道。

    “不必。”宋缺淡然道,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做这种主动避让的行为,事实上他没有当场叫那些人滚着出去,已经是十分客气的了。

    “我看起来很像那种很贪财的人吗?”女孩面露不解的色,她弄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上来跟她说话的人总要先把自己的身家逐一报出,难道他们身家多一点就能如愿以偿了吗?

    “那是他们愚蠢,以为能用金钱名利打动你。”宋缺回答道,在他看来那些人的行为无比的愚蠢,也无比的可笑。

    “我不想这样,每次他们来的时候,我总感觉自己被他们放在了一个待价而沽的秤上,他们不断往那里面加加金银珠宝、房屋物产、名利权势,好像只要加得够多就能把我秤起来。”

    听到这话宋缺微微一愣,随即神色柔和下来,他低头看着女孩,柔声说道:“既然你不想面对这样的情况,那我就让他们全都滚出去,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宋缺说到做到,在那以后,那些跃跃欲试的人还没有走到宋缺近前,就被无形的气场扯得跌出几丈开外,再也不能上前来喋喋不休。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涿郡,涿郡的范围算得上是非常广泛,要在这广泛的一块地方找寻慈航静斋所在,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宋缺并不是第一天到江湖上去混,他自然有自己的方法。他隐隐知道慈航静斋在涿郡西南,并且其所在地应该在涿郡方圆千里之内。

    涿郡西南千里之内的山峰屈指可数,慈航静斋自然不会在无山水灵气的地方,而涿郡西南能够配得上中原武林白道两大圣地之一的慈航静斋的山至多也不过两三座。他只要一一寻去,自然能够寻到慈航静斋的所在。

    宋缺在一一排查过几个最有可能的山峰后,首先选定了其中最雄奇险绝、灵秀逼人的一座山。一踏入那座山山脚下的山门,宋缺就有了一阵奇异的感觉,他立刻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这时,怀中的女孩也望向山顶被云雾遮盖的飘渺山峰。

    “你听到了山上的钟声吗?”女孩轻声问他。

    宋缺微一错愕,他看了看女孩,又望向那座山峰,低声说道:“我并未听到任何声音。”

    女孩眨眨眼,指着山峰所在处轻声说道:“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来了,所以敲起了钟,以示欢迎。”

    闻言,宋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自然相信女孩的说法,虽然他并未听到任何声音。

    “梵斋主正在等你,你们有多长时间没见了呢?”女孩又说道。

    “三十多年了。”宋缺回答道,这三十年的岁月犹如白驹过隙一闪而逝,快得令他也觉如在梦中。

    “我在这里等你好不好?”女孩轻声问道。

    听到这话,宋缺脸上错愕之色又现,他看着女孩,一时间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她到了这里又不愿意上去。

    “为什么?”宋缺问道。

    “想见梵斋主的人是你不是我呀。”女孩笑了起来,“总不能你们两个在那里说话,而我在一边看着你们,那多奇怪呀。”

    “这并不是理由。”宋缺皱眉,慈航静斋又不是只有一个能待客的地方。

    “你这人呀,”女孩见宋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不由得又笑了起来,“你和梵斋主已经那么多年没见了,之前你又不肯来见她,现在你来了,却又带着个女子,我想梵斋主再怎么英明睿智、大度无私,也会要嗔你不解风情了。”

    宋缺被女孩一席话说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了女孩一眼,平心而论,无论容色气质,眼前的女孩的确是他宋缺平生仅见,细想起来,带着这样一个女孩子去见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人,的确十分容易引人遐想。

    “再说,如果我去了,她们肯定要围着我,说不定还要我也去做尼姑,我才不想做尼姑呢。”女孩又眨眨眼,露出了一个略带几分狡黠的笑容。

    认识女孩那么久,宋缺这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鲜活可爱的一面,不由得愣了一下,思索了一会儿,宋缺才沉声问道:“你会在这里等我?”

    “嗯。”女孩点点头。

    “那好。”说着,宋缺在四处逡巡,他寻了一处极隐密极安全的地方,那是一个在悬崖上的山洞,除非武功到达他这种境界,否则是无法到达那里的。

    宋缺跃到山洞中,仔细地搜寻了一下山洞,又去山洞外面搜索了一番,确定四周并没有任何危险,就寻了一处平整干净的地方,解下披风铺上去,把女孩放下去。宋缺把随身带着的干粮和清水放在了一旁,又外出去寻了一些山果回来,然后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水仙宝刀放到女孩面前。

    “咦,你不带它去吗?”见宋缺把水仙拿了出来,女孩有些惊奇地问道。

    “你带着防身。”宋缺淡淡道。

    “好。”女孩接过水仙,放在自己的腿上。

    “我去去就回,你一切小心。”说罢,宋缺伸出手,略一犹豫,还是轻轻地摸了摸女孩的头。

    女孩冲他笑了笑,没有在说话。

    一方巨石耸立在深不见底的悬崖边,一座造型古雅的凉亭就建立在这块巨石上。空旷的听雨亭中,一身穿尼服、素面朝天的尼姑正端坐于听雨亭中,容貌清美素洁,一双平和的眼睛中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情怀。

    梵清惠看起来和三十年前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那一头青丝已经斩断之外,她似乎仍旧是宋缺初遇见她时的那个模样。

    “你来了?”

    “我来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

    “我也这样以为。”

    “为何你又来了?”

    “为你,也为我。”

    “你可知道三十年已经过去了。”

    “我当然知道,这三十年中我无时无刻不想来,却也无时无刻不敢来,如今我终于还是来了。”

    “那是什么给了你来的勇气?”

    “是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大概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人。”

    听到宋缺这样的回答,梵清惠清丽如仙的面容上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是谁能得到你这样的赞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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