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打赌

    那人语出惊人,听这言语的人却十分平静。

    女孩望了他一会儿,又静静思索片刻,轻声说道:“你并没有说错,我并不记得自己喜欢过和尚。不过,我觉得我不会喜欢和尚。”

    “哦,”听到这话,那人眼角的玩味之色更甚,“为何你如此肯定?”

    “不管是和尚还是道士,想要跳出红尘的人,自然有其不可言说的过去。我不会去招惹想要斩断红尘的人,坏人家的修行,伤自己的心。这样对他们、对我自己,都太残忍了。”

    闻言,那人纵声大笑,笑声在平坦的留马平原传开,传到很远的地方。

    许久之后,那人才停下笑声,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看了许久,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罕见之物一样,然后他说道:“你敢否与我一赌,若我说的是事实,你便照我说的去做一件事情。若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便答应你做一件事情,任何事都可以。”

    “我为什么要和你赌呢?”

    “人生漫漫,如此无趣,何不找些有趣的事情来做一做?”

    “我不赌,感情是没办法赌的,这样的事,不管谁赢了都没有赢家,我何必去赌注定输的事情。”

    本来,那人只是随口一说,也并不是十分想促成此事,只是见女孩这么一说,他现在却有一点一定要赌的念头了。他向来喜欢参与别人的人生,不仅参与,还要介入,去改变人家的命运。如此一来,就好像他能掌握别人的命运,并根据自己的意愿随意更改,人家的欢笑与苦难都是他的恩赐,这样岂不畅快。

    若是一般人有此念头,定会被人批为狂傲轻慢、大言不惭,而他向雨田不仅有这样想的资格,也有将之实现的资本。

    向雨田就留在留马平原,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让那女孩答应赌约。

    然后,向雨田就发现,这个在他见过的人中容貌能够排上第一的女孩,其言行举止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至少他无法理解。

    向雨田出身魔门,魔门乃异类聚集之地,他又是异类中的异类,从来都不群不党,只凭自己的好恶行事。高兴了可以成敌人之美,不高兴就痛下杀手,行事作风难以琢磨,行踪飘忽不定,性格喜怒无常。

    而这个女孩,比难搞的自己更难搞,他简直完全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她在等什么,她想要什么。

    对他来说,这女孩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谜,无从着手的谜。

    起先,他见那女孩一直望着惊雁宫,就提出自己带她进去,保障她的安全,那女孩拒绝了。

    接着,他又提出自己身怀秘法,可以用一种特别的魔门秘术来刺激她的大脑,让她恢复记忆,她又拒绝了。

    然后,他纵论古今,说了许多寻常人求之不得的珍奇秘术、武功心法,甚至是破碎虚空的秘诀。他说只要那女孩愿意,他都可以传授,带她破碎虚空,她又拒绝了。

    再然后,他将附近一个古城遗迹里的珍奇异宝全都搬来,放在她的面前,她连看也不看,只是凝望着惊雁宫。

    最后,他四处搜寻,找来了许多相貌出众、武功高强的少年郎。女孩当然连眼角的余光,也没有给予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少年郎。

    自从勘破天道、破碎虚空以来,这是向雨田遇到的第一个挫折。他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就认输,他一定要让那个女孩和自己打这个赌,不管用什么方法。

    当然,向雨田也不是什么方法都用的,以他的骄傲,自然不屑于用什么威逼的手段。他要让女孩心甘情愿地跟自己打赌,并输得心服口服。

    于是,向雨田就开始了新的尝试。

    他做什么?

    他说书。

    向雨田把从说书馆里听到的故事,一字不漏地说给女孩听。向雨田记性奇佳、过耳不忘,那说书老人怎么说,他就怎么重复,没有半点更改。

    只可惜,他欠缺了说书人唱作俱佳的深厚功力,同样的故事,同样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就缺少了使人身临其境的煽动力。甚至常常因为他叙述得十分平淡无奇,反而给听者一种嘲讽的感觉。那种清醒冷峻、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嘲讽感,时常从他的叙述中溢出来,只可惜他本人并无察觉。

    大概是因为他的说书功底太差,所以效果也不是很好,听众的反应根本就是没反应。

    等到这一段故事都说完了,向雨田决定采取其他的策略。还没等他开始行动,那个女孩已开始行动了。

    她一连在留马平原上坐了很多天,每天就坐在固定的位置,一动不动地凝望着惊雁峰上的惊雁宫。

    向雨田不知道她在望什么,留马平原他很熟,惊雁宫他更熟,里面有什么他一清二楚。只是他不知道惊雁宫,到底有什么值得她看这么久得东西?

    一开始,向雨田以为那女孩是在等待惊雁宫开启的时间。这个念头出来以后,他立刻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惊雁宫每三十年开启一次,要是不知道其开启的确切时间,只在这里傻等的话,那就太愚蠢了。现在根本就不是惊雁宫开启的时间,她再怎么等下去也没有用。

    然后向雨田,就想不出来女孩停留在这里的原因了。其实,他更想不出来的是女孩拒绝他的原因,若是只是拒绝赌注,那也就算了。可他后面提出来的条件,任他怎么想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可是女孩偏偏就拒绝了,这实在令他想不通。

    他一定要把理由找出来,否则,这就成了他破碎虚空之后,唯一做不到的事情,绝对不能有这样的事情存在。

    女孩拒绝向雨田的原因非常简单,向雨田不真实。

    她从他的言行举止间,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的真正感情。他的一切言行,仿佛都只为了有趣好玩。哪怕把别人的苦难用作筹码,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那些东西刺激不了他,带不起他半点情绪。

    他整个人就像一个假人一般,连笑意和玩味都蒙上一层泥塑的僵硬,仿佛只剩下一个空壳。

    女孩一向认为,一个人活着的标志,是他有挣扎感。

    一个人还有欲望,还想得到,还害怕失去,还心有不甘,还恋恋不舍,还意难平,还患得患失,还不择手段。不管是哪种,这都证明他还在乎,还放不下,还有所求。

    所以,才挣扎,对自己现状不满的挣扎,对理想与现实之间差距的挣扎,对得到与失去之间的不平的挣扎。

    失去了这些,一切都可有可无,无可无不可,一切都可以用来作为消遣的工具。把别人的人生看做填充自己茶余饭后消遣的东西,丧失了感知他人不幸的能力,这和空壳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人,即便武功旷古烁今,已得证天道破碎虚空,又有什么意思?

    所以,女孩也不去理会向雨田,她呆在留马平原,是因为她在观察这里的天象。她总有一种感觉,自己和这些星星们有一种莫名的联系,星辰的轨道指引着她,在黑夜中给她指明方向。要是弄懂了这些,她就能想起一切。

    所以,她就准备离开留马平原,顺着星辰的轨迹走下去。

    向雨田当然不肯就这样白白把女孩放走,他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自然不肯放她走。

    向雨田也不可能真就把女孩留在这里,他自视甚高,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做出什么用武力来留住这个女孩的举动。这要传出去,那他向雨田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他指的不能放她走,是不能放女孩离开自己的控制范围。在女孩离开留马平原时,向雨田就跟在她后面,看她要做什么。

    继续往留马平原深处走,山峰和丘陵逐渐消失,无边的沙漠开始统治整个视野。举目望去,只要视线所及的地方,不是黄沙就是蓝天。

    莫说是飞鸟,就连一只蝎子也是见不到的。这种寸草不生的地方,就连生命力最强的沙漠生物也没有出现。

    她到这种地方干什么?

    向雨田觉得这女孩不只从头到脚是谜,简直里里外外、浑身上下都是谜。

    白鹤并没有继续跟来,像他这种鸟,要往沙漠深处走,实在是自寻死路。因此,在离开留马平原的时候,女孩就让它回自己原来的地方去了。

    白鹤离开的时候,十分依依不舍,女孩一直在劝慰它,诉说沙漠的可怕。她在说的时候,把沙漠里的所有危险都一一列举出来,用来劝退白鹤。

    向雨田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在心中无语,它去那种地方很危险,难道你自己去就不危险了吗?

    说实在的,他觉得那女孩实在没有自知之明,白鹤至少还长着翅膀,实在不行还能直接就飞回来。这个女孩要是进了可怕的沙漠中,简直就是羊入虎口、肉包子打狗,十有八九要一去不复回的。

    这女孩实在是太傻了。

    这样的想法还没有持续多久,向雨田马上就被打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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