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那里有风,两个小姑娘眼睛骨碌转几圈,放下手中图册,一左一右站在妈妈身畔,声音一声高一声低,欢快喊:“爸爸,风大点——爸爸,扇快点——”
沈昶青笑眯眯按照两个小姑娘要求扇风,心里却盘算着再弄两把扇子,锻炼两个小姑娘臂力和耐力,他只好委屈一下自己,躺在迎风口。
看着丈夫耐心陪着女儿胡闹,婆婆嘴里埋怨眼里却充满笑意,叶卓娴终于咧开唇角,神色恢复如常,一家人说说笑笑吃早饭,饭后,家务活留给婆婆,她和丈夫赶着上班。
一早上,沈昶青一直留意观察叶卓娴,虽然叶卓娴后来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他却敏感地察觉出两人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离瓷厂还有一千米左右,沈昶青紧握刹车闸,脚踩地面,转身和叶卓娴对视:“我只说一遍,我帮家里人谋出路,有三个好处,一,他们得益,二,改善我们一家伙食,三,我俩得益,因为妈可以帮我们带三个孩子,嫂子们没有任何意见,我俩有更多的时间精力享受生活。”
叶卓娴不解看他,略微思考一下,张开口,半天才说:“你误会了,我不是埋怨你不给我二哥谋划正式工。”
沈昶青眸子暗沉:“那你到底埋怨什么?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特别没意思吗?”
他的所有表情都告诉她,他觉得没意思,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还不如自己单过。
叶卓娴心颤直视丈夫,想安慰自己看错了,却被他眸中的冷漠惊得心慌。她有一种感觉,丈夫只会抱怨一次,如果她不说出原因,下半辈子,两人将形同陌路。
沈昶青掀起上唇,嗤笑一声:“等你生完孩子,我重新申请调回二线……”
“你都要申请调回二线,还要装不清楚我埋怨什么?”
“沈昶青,是我该问你,别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大大方方跟我说你在二线有相好的,我不会到厂里闹,还帮你打掩护。”
叶卓娴脑袋炸裂,跳下去,踉跄走两步,一把拽住丈夫,声音猛然提高几个度,厉声质问。
“什么相好的?”沈昶青一脸问号。
“水粉色绣花笔套,供销社里买不到吧,”她见丈夫仍然揣着明白装糊涂,讥讽道,“笔套里没装钢笔,反而装着一封暧昧不清的信,要不是我把棉袄拿出去晾晒,还翻不出这封信。”
不对,原主的记忆里没有出现笔套、情书,沈昶青眼神空洞陷入深思,叶卓娴以为丈夫死不承认,自己想到二线找那个女人,反而倒打一耙埋怨她,她委屈、愤怒至极,干脆捡几段不要脸的内容,说给丈夫听,帮助丈夫好好回忆一遍。
沈昶青神情古怪盯着她,情书怎么那么耳熟,像是在哪里不止一次见过类似的情书,想到什么,瞳孔猛缩,吴娇,虽然这封情书的文笔略显青涩、稚嫩,但套路一模一样,满篇矫揉造作,爱情至上,习惯脑补互诉衷肠的画面,尤其喜欢描写风啊、雨啊、浪花啊,来堆砌她的爱情。
叶卓娴越说越悲愤,情绪愈发激动,把沈昶青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看着叶卓娴眼底淤青,脸上出现不正常红晕,沈昶青心虚给她抹眼泪,认真检讨:“我错了,不该骗你到二线,刺激你讲出藏在心里的话,不该给人留机会算计你我,不该让你伤心,都是我做的不够好,让你对我不信任,从今往后,你监督我重新做人,不过该套路你还得套路你,解决完我俩之间的矛盾,我再次申请让你监督我重新做人。”
叶卓娴:“……”
眼瞅着快到上工的点,沈昶青急忙打了最后一通嘴炮,告诉叶卓娴在二线,他住集体宿舍,六七月份忙着交接,基本从早忙到深夜,因为这段时间多雷阵雨,所以他们经常不锁门,方便下雨有人帮忙把衣服收进屋里,很容易让人转了空子做手脚。
至于吴娇,他找机会证实一下信是否百分百跟吴娇有关,再告诉叶卓娴吴娇对他有意思,如果证实了吴娇在原主和叶卓娴离婚之前,对原主有意思,并且做出这样的事,那么有些他想不通的地方,一下子豁然开朗。
快要迟到了,不能再细想,他把叶卓娴送到瓷厂门口,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烟厂。
他到车间,一门心思研究烟丝,想着怎么让烟丝的味道更加纯正。
午休,沈昶青要去食堂,中途遇到江小流,两人一道走。
江小流和沈昶青不熟,也不知道找什么话题,干脆沟通工序转接过程中要注意哪些细节,沈昶青一脸惊讶,江小流脱口而出:“该不会鞠主任没通知你吧,你要调到其他部门,我接替你的岗位。”
不等沈昶青摇头,江小流接着说:“大概鞠主任被搞昏了头,忘了跟你说一声。”他犹豫一下,最后决定说说别人的是非,“吴大志处罚公告出来了,被罚扣除一年补贴,被他媳妇讥讽两句,就寻死觅活,还有顾厂长和鞠主任与其他领导商量,已经拿出章程安排二十六个后勤人员分十三个区工作,工作完成不了,直接扣当月补贴,干后勤的,还堵在鞠主任办公室门口哭诉呢。”
沈昶青微蹙眉头,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拐个弯,朝主任办公室方向走去。
在楼下,两人碰到一群男工人,有男工人脸爆红领着后勤家属离开,有平时老实巴交的男工人使劲拽妻子离开,还被妻子埋怨是孬种、不争气,日子过不下去了,不过了,有脾气暴躁的男工人张口就骂妻子给他丢脸,怒火冲冲甩掉妻子走远了。
“都闹了一上午,我不信他们现在才知道,估计看到顾厂长、鞠主任到现在都不松口,才做戏给我们看,带走他们媳妇。”
要搁在以往,江小流绝对不会在沈昶青面前暴露嘴毒属性,这不是刚刚两人互看一眼,他认定两人臭味相投,才毫无顾忌讽刺这群人。
沈昶青深以为意点头,见没人下楼,他和江小流进入楼道爬楼梯,在走廊里看到吴大军两口子迟迟不肯离开。
“主任,一个月扣五块钱,连续扣十二个月,是不是太多了?”鞠胜学锁门,吴娇妈挡在门前,低声下气求鞠胜学,“我家这口子知道错了,您看能不能扣一个月?或者罚他加班加点烤烟?”
“五块钱在你看来没什么,对于我们基层工人来说,少了五块钱,日子真的没发过,您就行行好,饶了他吧。”
必须拿一个人先开刀,震慑一下厂里工人,才能有效改变厂里盛行的懒散风气。
所以无论谁来求情,他都不能心软。
鞠胜学面无表情拔出钥匙,挥掉吴大军的手,转身打算离开,看到沈昶青、江小流,他懊恼捶额头,差点耽误了正事:“小沈、小江,一道吃饭。”
两人点头,跟随鞠胜学离开。
在下楼时,沈昶青忽然回头,寻找吴娇妈身影,没想到瞥到吴大志怨恨的目光,这道目光不是对准鞠胜学,而是他,莫名其妙。
*
三人到食堂吃饭,期间鞠胜学让沈昶青尽快交接工作,嘱咐完一些注意事项,他快速扒几口饭,急匆匆离开食堂。
下午上工,江小流先去交接他手头工作,商量明天找沈昶青,争取最近两天完成所有交接程序。
沈昶青先回到厂房视察一遍,差不多下午三点钟,他去找顾厂长,商量香烟包装盒,他提出烟标主板走进人民,排版主题离不开劳动创造世界,告诉大家烟厂工人不创造价值,但是他们鼓舞人民士气,激励同志们用双手创造价值。
顾厂长仔细品沈昶青说的话,越发稀罕沈昶青脑袋瓜子,笑着说:“这两天,你除了交接工作没有其他事,就到宣传部,和宣传部同志沟通你提出的核心思想。”
“行,争取在国庆节来临之际,排版好新版香烟包装。”沈昶青在顾厂长笑骂声中离开办公室,他故意在路上耽搁一些时间,等他到宣传部,果然宣传部里只有三位女同志,其他女同志出去出板报了。
吴娇烦着呢,熟悉的身影从她眼前掠过,她突然站起来,打断沈昶青询问另一位女同志,掩下惊喜,矜持走上前:“我们主任刚刚离开,大概下班之前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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