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的路一路顺遂, 骆柯看着外面越来越低矮的建筑,却也不敢放松警惕。
怎么说呢, 这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顾清宁的运气他实在不敢信任。
面包车里,骆柯和顾清宁并排坐着, 顾清宁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 他坐在外边,左手拽着顾清宁手腕儿,右手不住的摩梭着腰间的大毛笔。
“放松点儿,不用这么紧张。”顾清宁说道。
他低头看了看,骆柯纤长的手指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腕儿, 他安慰地拍了拍骆柯的手背。
骆柯放开了手, 清晰的看见顾清宁那骨节分明的手上带着血液不通的通红, “对不起,我没注意。”
骆柯赶紧手一松,只是他也不敢完全放开, 拽住了顾清宁的袖子。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总感觉这次晏正清和容天瑞不一样。”骆柯说道,眉头微皱,“上次容天瑞那件事, 受伤的是他自己, 而晏正清这里,似乎会波及到其他人,如果这个司机真的是晏正清派的的话。”
骆柯担心顾清宁本来运气就不好, 到时候与晏正清见面,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不要想太多,马上就到了。”
顾清宁似乎看透了骆柯的担心,他抬手按在了骆柯额头,也遮住了那不适合在少年脸上存在的愁意。
骆柯被顾清宁这亲密的动作吓了一下,有点儿不自在的把他的手扒拉了下来,坐直了身体,“哦。”
他看向窗外,山脚下,一闪而过的牌匾上面写着,距离晏正清所在的那座山的距离。
从这里看过去,远远的的确能看到在天空下的一座山,可以明显的看到整座山被青翠得绿意覆盖,距离太远看不出山上有没有道路,不过看着那么高的海拔,应该也不会还有什么人住在上面。
晏正清竟然跑到这个深山老林来了?这样的躲避真的有效吗?不过走霉运这种事儿怎么可能因为换了个坏境就不走了呢?
骆柯一把取下了“兰亭香雪”在指间旋转,素白纤长的手指被蓝色晶石做的笔杆印衬得更加脆弱,似乎一不小心就能折断。
当然,花哥的那双手可不是看着的那么脆弱。
顾清宁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被带到哪儿去了,他有时候随意看了看窗外,更多的却是侧着头看着身侧,一双眼睛盯着那只细白的手,少年手上拿着个在日光下绚丽璀璨的工艺品,而少年另一只手正紧紧的抓着他西服的衣袖。
明明是被保护着,他却感有种被依靠的感觉。
窗外,后退的大部分变成个一块块田地。
这里已经完全是郊区,不,已经算不上郊区了,这边矗立着一群山,路很不好走,在国家发展之后修路了,山上的那些村庄也大都搬了下来,在平坦的土地上建房子那些也早就已经空了。
走过好几个明显人口稀少的村子,他们这组合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后面跟着一辆豪华商务车,这样的组合让村口坐在树底下纳凉的老人们多看了几眼。
几个小孩儿拍拍手,跳啊跳得跟着跑了几米,“哇,好看的车车,又是车车……”
“鸭仔过来,过来,莫坠在在后面吃灰啊!”一个老人喝止住了那三个小孩子,一边摇了摇手中的蒲扇。
“也不知道最近是咋了,怎么一个二个的,总是喜欢往山上跑,这山上啥都没有在的。”
“对啊,你说怪不怪,这还不算,个个去的时候新赞赞的车,回来就破破烂烂的,听说有群年轻人喜欢在盘山公路玩车,难道他们也是?”
“嘿,他们又不是傻子,这山上,随便不小心就摔悬崖了,这不是找刺激,这是找死哟。”
“是啊是啊,上面路都没修,都石子路,走路上去都硌脚,更莫说是开车了。”
“嘘!”一个胖胖的老婆婆竖起萝卜粗的手指头,然后将蒲扇遮住自己的一半脸,悄悄的说,“我跟你们说,我们这个山里,好像有人挖到了点儿东西,这些人都是去看的,听说还是那种呢!”
老婆婆边说着,手指还往地下指了指,“也不知道谁胆子那么大,人家带走的东西都敢取,我跟你们说,我儿子在城里说这段时间好多人突然就走霉运了,还都是些大企业家,没准儿就是动了这个,啧——”
“这些有钱人啊……”
车里,骆柯动了动耳朵,敏锐的觉察到了那两个可能关键的字。
毕竟他还没忘了雷邵和卫老爷子的身体虚弱是因为接触的那几件古董宝贝。
古董是古董,宝贝可就不一定是宝贝了,可能还是催命的东西。
“两位先生,你们注意前面就是最后一短路了,就是这儿最不好走了,不过上去了就好了,你们坐稳点儿。”
“你们放心,我已经跑了几十次这条路了,绝对没问题!”司机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拍着胸脯打包票。
骆柯跟着看向前面,那段路已经不像外面这个勉强可以看的地步,甚至连看都不好看。
“诶——”
正紧张着,骆柯只感觉车使劲儿往上一颠,劲儿大得好像直接要翻车了一样,他眼疾手快的一脚蹬在了前面的椅子上,左手一个用力,将顾清宁拉了过来,直接整个环抱在了怀里,紧紧的就跟抱着抱枕一样。
然而这面包车里的空间本来就不大,顾清宁又垫在了骆柯身上,只能低着头尽力将脑袋向下,脖颈时不时在车顶碰到一下,又被很快的压下。
无形的细线迅速铺满了整个后座的空间,将两人牢牢的绑定着,固定在位置上。
虽然这个动作明显看着有点儿累,顾清宁嘴角却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来,只是那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了,他原本就带着冰冷寒意的目光看向车窗外,更是一片凛冽。
骆柯感觉到了周身的空间像是突然变得粘稠了,有什么东西粘在了他身上,牢牢的将他和顾清宁固定在位置上,顾清宁也不是只能让他保护的弱者。
不过他还是不放开手,只是稍微松了松手臂,这时候他才往前一看,和之前相比,之前的水泥路真的已经够好了,此时前面盘旋向上的是凹凸不平的土公路,而且这土公路路况极差,公路上时不时镶嵌着老大一块石头,要不就是水盆深的凹陷。
这还不算什么,这公路说它两米宽都算多的,一边是茂密的杂草,另一边是只陡峭陡坡。
骆柯一只手紧紧的环着顾清宁的腰,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背,让他尽力往自己怀里一点儿,甚至都来不及观察顾清宁的表情,少年一双本来应该温润的眼睛充满了看警惕,看着另一边和前方。
看到这种路况,他忽然觉得司机刘明开这种身上满满的经验,似乎更给人安全感。
不过他还是第一时间打开了车窗,如果发生什么,他们还有足够的机会能够出去。
“滋啦——老,老板,你们,你们那里怎么样?”
放在车里的对讲机突然响了,呲啦啦的。
这对讲机还是司机特意装上的,说是两辆车可以相互注意下,顾清宁他们觉得无所谓,也就让司机将那破破旧旧看着像几十年前的产物给放了上去。
那对讲机被牢牢的绑在了手刹上,这种剧烈的颠簸下也只是有点儿移位。
对讲机传来的声音不太清楚,甚至他们还听到了比这辆车更明显的嘭嘭嘭的声音,还有王雷那扯着嗓子声音里满是紧张的粗犷声音,声音一抖一抖的,听着有些搞笑,只是这个时候谁也笑不出来。
“碰——老板——”
顾清宁比骆柯高大很多,抱着要歪着脑袋他才能看见前方的玻璃,自然也没精神往后再看看,看看后面跟着那辆车怎么样。
“我们,没事,你们顾好自己,跟不上就回去。”耳边传来顾清宁冷静的声音,在这样境地里也丝毫不见慌乱。
“呲啦——碰——”
不知道怎么了,后边儿那对讲机突然呲啦一声就没声了,也不知道王雷听到顾清宁的回话没有。
骆柯提起了点儿心,被对讲机那嘭的一下吓得将手臂收的更紧了,他侧耳注意了一下,能量涌入头部,听见后面王雷几个带着点儿紧张的呼吸声,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儿没事儿!现在还没到一半的路程,在这儿出事儿,他们车还能回去,你们别担心。”
前座是司机大大咧咧的安慰声。
骆柯觉得他的形容有些奇怪,什么叫还没有到一半的路出事儿就没事?
他还没有想通就听到顾清宁的声音,离得近的时候听着更是带着磁性,虽然停顿有些多,“车头撞向山壁,毁,了一半,倒,滑十多米,险,停在悬崖边。”
因为车还在剧烈颠簸着,顾清宁的声音也是一顿一顿的,不过仍然好听。
骆柯点点头,他感知到的情形也是着这样。
不过司机的反应很奇怪,表现得像是见多了这事。
后面王雷的车技,怎么说也不可能连这个老司机也比不上,直接跑不了了,即使这个司机会更熟悉路况一些。
后面,王雷那辆车果然没跟上来了,骆柯想着,只有他来保护顾清宁了,幸好现在顾清宁身体强了很多,不然这种路况他都不敢让顾清宁坐车。
顾清宁他整个人被迫靠坐在了少年的怀里,眼里丝毫没有对这个环境和失去保镖的在意,他一只手按在椅背,支撑着自己不压实少年,另一只手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脑袋。
骆柯突然被拍了一下,完全不知道顾清宁想到了什么,他仍然侧着脸警惕的观察着窗外,嘴里道,“阿宁,你别拍我的头,感觉怪怪的。”就跟对待小孩子一样,他有时候看到太可爱的小孩儿也是会拍拍脑袋捏捏脸的……他都成年了,才不想被顾清宁当成小孩儿。
更不想被顾清宁当成晚辈,所以他叫的顾清宁昵称“阿宁”,以顾清宁的聪明程度,应该也知道他的意思,不然也不会默认这个称呼了。
不过顾清宁平时对他太好了,让他还是感觉像是被宠的孩子似的。
他才不想被照顾,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以做成年人喜欢的事了。
饱经挫折磨难的面包车仍然在土路上蹦蹦跳跳的向盘山的土路跑着,车轮像是成精一样的,准确地从坑边压过,又躲过一块块不应该在路上的大石头。
时不时土路上竟然还滚落几块大石头,险险地擦着车身砸在地上,掀起了一阵灰尘。
开始看到这一幕骆柯还绷着神经,后面看司机熟练的躲过,再加上看多了,竟然心里都没什么感觉了,他只想说,这司机果然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这车也如他所说的实在耐/操,难怪不愿意换车了。
而且,他似乎知道地上那坑坑洼洼而且散落的大石头是怎么来的了,从山上跪下来的,但是正常情况下这大晴天的也没下雨,不可能大面积大面积的下石头雨才对……
这么不安全的地方,被夺了运气的晏正清躲在这儿不会觉得更危险吗?
被吸取了气运的晏正清应该会更倒霉才是。
路上依然不平,不过习惯了之后,这种程度的颠簸也动不了后座的两人仍然是那个姿势,稳稳的坐着,却又丝毫不觉得别扭和累。
约摸一个小时之后,司机稳稳的将车停在了一处石壁下面,那石壁带着风吹雨打得黑色岩壁,下面的缝隙里似乎还能听见流水声。
“就是这儿,到了。”司机打开车门,赶紧三两步过来给两人拉开车门,又往后面把顾清宁的轮椅搬了出来,放在车边,看着两人一脸憨厚的笑容,“哈哈,我说吧,这路是真不好走,我的技术不错吧,别看我车这样,结实着哩!”
司机笑着说道,一边粗糙的手掌往车身上拍拍,带着对自己老伙伴的感激。
“要知道上次那么大的车祸,一连撞了好几辆车,没一个活口,我也被撞了,却好好的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哩!”
骆柯将顾清宁抱下车放在轮椅里,在整了整他的衣服,半蹲在顾清宁面前,扯了扯他的裤腿,直到看到那上面没一个褶皱了才满意的起来,又将顾清宁的薄毯盖上去。
做好之后他才满意的点点头,对看着自己的顾清宁笑笑,又走到了轮椅后面,握住了轮椅把手。
地上是凹凸不平得约摸拳头大小的石头,轮椅却稳稳的停着,若是趴在地上看过去,就能看到那轮椅的轮子完全漂浮着,完全没有接触到不平的地面。
一系列事情做完之后,骆柯两人才将注意力放在这司机身上,听到他说车祸的事情,都不由得想到了什么,露出思索。
“司机大哥,你的意思是这里发生过车祸吗?怎么我没看到新闻?”骆柯好奇的问道。
他的帽兜依然没有扯下来,只是少年的声音带着温和还有几分好奇,很容易就跟人以好感。
“嘿,说到这个,可不止是一次车祸,可是死了不少人,几辆小车直接从悬崖掉下去了,也没见到有人来收拾,报警就更没有了,我也得了不少封口费,不要告诉媒体就行了……诶,我来帮帮你吧,这里轮椅可不好走。”
边说着,男人热心上前,想要从骆柯手里接过另一半把手,帮忙着一起推。
骆柯不紧不慢地带着轮椅往边上走了一步,躲过了司机的手,“司机大叔不用了,怎么好麻烦你呢,您带路就行,我们能跟得上。”
“对了,大叔,你不是收了封口费吗,怎么这事儿还跟我们说了?”
司机的表情似乎有点儿愣愣的,似乎还没有从自己的手误回神过来,奇怪的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一身黑的骆柯,再看看自己的手。
听到骆柯的问话,司机刘明似乎脑袋才慢腾腾的转了转,“哦,这不是你们也不是媒体嘛,再说了,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说出去也没人相信的,行吧,我们快点儿走,等会儿晚了就不好回去了。”
“你们慢点儿,跟不上了叫我搭把手。”他也不继续热心的伸手了,对他们点点头转身带路,表情纠结。
额,好像吓到人了。
是他不小心,本来想着往后退退就好,后面又是车尾,实在退不开。
本来顾清宁就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刚刚司机大叔从车里拿出轮椅,已经让顾清宁皱着眉头了,再让司机大叔来碰轮椅,恐怕会让他更不舒服,即使他会忍下来。
不过,有他骆柯在,哪儿还需要顾清宁受什么委屈!
骆柯推着轮椅跟在司机大叔后面,踩在凹凸不平的小坡上,如履平地。
前面的司机大叔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见两人牢牢跟在自己后边儿,特别是一身黑的那个中二少年,连气都不喘,更是佩服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小兄弟真够厉害的,想当初,我也是一口气爬上来都可以背上几百斤的石头,诶,现在老了,不行了……”男人吹嘘着,又锤了锤有些酸软的腰背,继续往前走去。
“诶,想当初?大叔你以前也来过这里?”后边儿,骆柯好奇的搭话。
“那可不,我可就是本地人,小时候我们还住在山上的,那时候家里穷,种一年地也没多少吃的,后来就是修路修到我们那儿都还不敢走哩,不过后面我们都搬到山脚下了,现在小孩儿也很少上山了。”
“哦,是哦,不过怎么脸上那么多车轮印子,这上面有什么旅游地吗?个个都往上跑。”骆柯问道,目光扫视着周围。
前面远处是重叠得远山,左边远远地看出去还能看到一点点模糊的白色高楼大厦的痕迹,周围是不高不矮的树木,在地上落下片片阴影。
脚上的路是只有一米宽的小路,似乎还是被初步处理了一下的,至少看着稍微平整些。
“这个我就是听别人说的,我经常上来也没看到那些个东西。”司机左右看了看,再看了看身后就,继续带着他们往上走在,“最近咱村子外边儿很多生人上山,我们就听说是有人在山上挖到了墓葬,那些人都是为了陪葬品才去的,而且死了好些人,死的特别玄乎。”
“不过跟我们也没关系,那些车轮印是走到这山阴面的,我们在阳面。”
“我也是听说啊,你们听听就算了,这山上,小时候我跑多了,就是没跑这么高,也从来没听过我们这里的山里还有谁得墓葬,再说了,咱这儿以前也是个穷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达官贵人把墓穴修在这儿犄角旮旯……”
骆柯眨了眨眼,能量涌进眼睛再次往山巅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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