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柳清歌点点头,便跟在沈清帆身后三步远处,裹紧了身上的斗篷,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格外的寒冷。
走在前方的沈清帆吹着冷风,头脑清醒了不少,微微侧身,看向身后低垂着头,缓慢行走的柳清歌,墨色的眸子不经意间划过一丝宠溺,脚步也放缓了些。
用了小半个时辰,才走至院落,彼时沈清秋和岳清源已然布置好了食材,却是各坐一方,谁也不搭理谁,准确的说,应当是沈清秋不搭理岳清源。
而岳清源则是坐立不安的时不时瞄一眼沈清秋,这模样像是做错了事,又不知道怎么认错。
沈清帆一进院子,沈清秋的目光便转了过来,双眼一亮,站起身来,准备走向沈清帆,却在见到沈清帆身后的柳清歌时,顿住了步子。
“你们速度还挺快,”沈清帆看着满桌的食材,尤是肉类最盛,看来,这两孩子是真的嘴馋,便是调笑着走过去,整理了一番。
因着忙于犒劳两个孩子,便也没注意他们,拿上这些个食材便往厨房去,留着三人大眼瞪小眼,氛围微妙的很。
“柳清歌?!原来是你!”沈清秋探究的看着埋着头的柳清歌,待他抬头,冰冷的眸子划过二人,才惊声呼道。
“我能听见,师弟无需这般大喊,”柳清歌面无表情的回着,走了一路,哭过之后那我见犹怜的神色早就恢复成冷清的模样,对着沈清秋淡淡一瞥,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你....柳清歌!你凭什么抱先生?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进退有度吗?”沈清秋气急,好半晌才说出这么句磕磕绊绊的话,指着柳清歌的手指都止不住的颤抖着。
“师弟莫要胡言,”柳清歌看向沈清秋,眼中神色越发冷了些许,不打算认下方才丢脸的人是他。
“怎么?你平白抱了先生还不认,难道先生见不得人吗?”沈清秋见他这般撇清关系,越发气了,先生这般好的人,这柳清歌竟然还撇清。
呸!他为先生不值!
岳清源见不过站起身的功夫,两人竟三言两语的吵闹了起来,忙走向沈清秋,拉过他,“柳师兄莫怪,小九他就是太崇拜先生了,见不得别人对先生无礼......对,就是这样,嘿嘿~”
“谁说......”沈清秋还想说话,就被眼疾手快的岳清源捂住嘴,泄露不出半个音节。就见沈清秋死命挣扎着,还愤怒的看向岳清源,口中唔唔,像是在说,“你到底是我这边的,还是臭冰块那一边的?”
岳清源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又讨笑着看向柳清歌,柳清歌见此,也没继续这口舌之争,对着岳清源微微颔首,便进了屋子,屋子里相较于吹着凉风的外边,要暖和许多。
柳清歌坐了一会儿,便脱下斗篷,挂在窗边的架子上,不一会儿,沈清秋二人裹挟着冷风也进了屋,沈清帆全程没给柳清歌一个好脸色,岳清源则做着和事佬。
膳食不过一会儿便做好了,几人围坐在四方,吃着饭菜,倒是没人说上一句话,沈清帆习惯性的拿出一壶酒,偶尔喝上一两口,或是给几人夹点菜。
期间,只有碗筷相撞的声响,沈清帆心里琢磨着事儿,也就没在意。岳清源好不容易捱过这气氛冰冷的晚饭,便忙不迭的收拾好,清洗去了。
那边,吃饱喝足的柳清歌站起身来,对着沈清帆微微褔身,“多谢前辈招待,百战峰还有事,清歌便不多留了,告辞!”
话落,便往外走,打开房门时,一阵凉风灌入屋内,叫得几个孩子瑟缩了一下,沈清帆瞥眼抬步往外走,穿着单薄的柳清歌,将他唤住,“夜里凉,把那斗篷披上再走。”
“多谢前辈!”柳清歌脚步一顿,又道了声谢,披上斗篷,往百战峰的方向去,如今这百战峰,就他一人了,师尊的担子,交予他肩上了。
黛青色的斗篷,在夜色中渐渐消失不见,沈清帆看着外面,竟看出了神。
回过神来,便转向沈清秋,只见沈清秋也看着他,沈清帆轻笑着摇摇头,大掌放在沈清秋头顶,揉了几下,“小九回去休息吧,明日记得和小七去领取任务。”
“先生要随我们一起吗?”沈清秋点点头,又期盼的问着。
“一起,”沈清帆也点头,起身往外走,也不管身后喜不胜收的沈清秋。
夜凉如水,本该待在屋子里的沈清帆轻悄悄的出了门,暗沉的空中,依稀见着几点星光,沈清帆往最亮的一颗星那飞去。
穿过雾蒙蒙的云层,竟到了一处空无一物的地方,整个空间像是水镜,空旷且明亮。一声接着一声的心跳声从空间外传来,沈清帆漫步其间,左右环视了一番。
在一处细小的裂缝前停下了脚步,沈清帆半蹲下`身,透过那道缝隙看去,里面是浑浊朦胧的暗黄色,他伸手探向缝隙,用手掌掩盖住。
随后整个空间晃动了几下,沈清帆又将手挪开,从他所处的地方,射入一道微弱的光,里面的东西像是很享受一般,裂缝又大了几分。
“有趣,有趣!”沈清帆支着腿,坐在地上,饶有兴致的看向裂缝,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方世界的天道,才刚刚开智,连个像样的形态都没有,不过是混沌中的一抹意识罢了。
天道都未成形,难怪这方世界的修仙那般与众不同,难怪......
待了一会儿,沈清帆便又缓步离开,他一走出这个空间,与那道裂缝相对的上方,也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翌日一早,沈清帆便带着领了宗门任务的两个孩子出了苍穹山派,于是准备来接自己的接班弟子的掌门抓了个空,咬牙切齿的吼了一句,“沈飒!”
这气得,连先生都不喊了。要知道,昨夜一整晚,掌门都兴奋的不行,今日还算起了个大早,谁料,沈清帆比他还早,早早的就拐走了未来掌门。
想着,掌门脸色有些青,要是,要是沈清帆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了,那他苍穹山派,岂不是......
掌门攥紧了拳头,面露哀戚,眼神都灰败了下来,正是此时,从院中飞来一封书信,大意便是,沈清帆带两个孩子历练去了,放心,他会将他们带回来的,绝对言而有信,童叟无欺!
看完了信,那信便燃了起来,一瞬便燃成灰烬,至于拿着信感慨的掌门,一个不查,那柔顺的胡须被烫卷曲了不少,还有着浓浓的烧焦味。
一时间,脸色越发难看了许多。那边看着两个孩子配合默契的围剿着灵兽,远远坠在而二人身后的沈清帆,感受到怀中一热,了然一笑。
他的墙角,可不是那么好翘的。
在外待了三月,沈清帆才不急不忙的带着二人回了苍穹山派,刚到清净峰,掌门便火急火燎的领走了岳清源。
这,沈清帆也和岳清源聊过,岳清源也不抵触,点头同意了,不然,沈清帆也不会这般轻易放人。
岳清源一离开,这整个清净峰还真就清净了不少,当夜,沈清帆正准备休息,就见着床边站着的沈清秋,看他那可怜巴巴的神色,顿觉无奈。
“这么晚了,小九还不回屋休息?”沈清帆往窗边走,今夜有着一轮明亮的圆月,透过窗纸,留下一道不羁的影子。
“先生会把我送给别人吗?”沈清秋也不挪动脚步,只是定定的看着沈清帆。岳清源会被掌门接走一事,他今日才知道。
不仅沈清帆没告知他,就连岳清源都没告知于他。明明三人这三个月形影不离,他却是最后知道的,说不上是什么感受,有被欺骗的恼怒,也有被排之在外的无力。
最后统统化为害怕,害怕哪日也被这么悄无声息的送走,害怕在先生眼中看不到一丝不舍,害怕最后被剩下的只有他一个。
“想什么呢?你这孩子,我宠着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送人?”沈清帆听此,歪头看向沈清秋,失声笑道。
“可是......先生把七哥送走了,”沈清秋看着他的眸子泛起了水光,却还是倔强的看着他,“七哥比我讨喜,相比较而言,先生应该更宠七哥,可先生还是把七哥送走了......”
这话,沈清帆还真不好接,这东西吧,因为是私下和岳清源商量的,顾忌着沈清秋,便也没来得及告知,这掌门也是性子急,匆匆带走了岳清源。
“小九,这是我和小七商量过的,况且,小七的性子,也更适合苍穹峰。”
“所以,若是以后先生同我商量,说我更适合别处,也会送我离开吗?”烛火下的脸色明明灭灭,沈清秋只觉心中发涩,“我敬重的先生,瞒着我。我信任的七哥,也瞒着我,在你们眼中,我到底算什么呢?”
“小九,我说过,我不会!至于小七这件事,的确是我和小七想得不周到,你心中有所不安也是无可避免,只是小九,你不该妄自菲薄,你的人生并不只有我和小七。聚散离合,乃是常态,小七若是争气,日后成了掌门,我也更放心你们。”
“那先生呢?”
“我?我自然有我的去处,总不能一辈子都陪着你们吧?”那多无聊啊~
沈清秋并未答话,看着沈清帆的侧脸好久,才埋下头,掩住眸中神色,道了句,“先生早些休息,”便离开了。
坐在窗前的沈清帆若有所思,最后只剩低低一声叹息,沈九这孩子,太过敏感,或者说,太过自卑了些,哪怕这一年扭转了不少,他心底,依旧是那个性子。
若是引导好了,日后便是一代宗师,若是不好,便是个道貌盎然的伪君子。唉,看来,教导小崽子,任重而道远啊!
......
岳清源正式拜在掌门门下,在掌门的鞭策下几乎忙得脚不沾地,更何谈来清净峰看望沈清秋了。
百战峰峰主一去,柳清歌便继任了百战峰峰主一位,去了山派的灵犀洞中修炼,原本还算软和的性子,越发坚毅寒冷了许多,身量也拔高了好些,只是依旧和沈清秋不怎么和得来。
沈清秋自那日后,便是苦命的修炼,待沈清帆的态度一如往常,若不是他放在床头的一张字帖,还真让人以为他根本就没多想什么。
又是一年,苍穹山派收了许多弟子,各个峰都收了许多,沈清帆嫌烦,并没收人,清净峰依旧很是清净,只是偶尔柳清歌会来一趟,和沈清秋拌嘴一番,带些人气。
三年又三年,苍穹山派的长老,或者说是峰主,都换了一批,最老的那一批,都被天道用来反哺世界了,就是掌门,也不可避免的在一个月前去了。
不止苍穹山派,整个修仙门派,年长的修者,都湮灭于世间了,如今,还真成了年轻一辈的天下了。
岳清源以二十来岁的年纪,坐上了苍穹山派掌门的位置,起初还有些争议,不过在沈清帆的扶持下,稳住了掌门之位,也叫苍穹山派越发昌盛了起来。
沈清帆也不再做这清净峰的峰主,反倒是喜欢四处走动,将峰主之位交给不足二十岁的沈清秋。
不过沈清帆的名号实在是有些响,当今修仙一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刚入仙门的弟子,也能见着沈清帆便唤上一句,“先生”。
这称号,倒像是独属于他一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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