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辛心跳得很快, 在宫人身前想躲开他的亲昵,他却并不放过。
他挺拔的鼻梁触碰到她耳廓,她痒得想躲开。
她回答喜欢。
“要怎么谢寡人?”
“臣妾会向菩萨祈祷,请求老天保佑您一路平安。”她装起傻。
戚慎示意留青退下。
殿门被宫人带上, 景辛知道他想做什么。
她上前拿起那剑轻轻拔出一点,剑刃锋利,在烛光下折射出清冷寒光。这剑不像沈清月的短刀那样有宝石镶嵌,剑柄像是龙头,剑鞘上也雕刻着龙纹。
想到这剑也许斩杀过不少人, 景辛头皮发麻, 忙嫌弃地将剑放到案上, 待转过身来又是满腔如水温柔。
“王上,您一定要早些回来, 看我们的宝宝出生哦。”
戚慎颔首。
景辛托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可是怀孕好累呀, 臣妾如今都不好睡了。”
戚慎上前横抱起她。
景辛搂着他脖子, 眼里男人心口这颗朱砂痣妖魅夺目。他墨发垂在宽肩上, 肌肤也白过许多男子, 景辛觉得这男人美得像个妖孽。
他待她竟这么好, 还真给她尚方宝剑。但她心里还是不太开心。
列国出巡可以由天子指派王爵去巡视的,戚慎早把兄弟姐妹或剿杀或放逐,朝中承袭爵位者不少,但真正算得能跟戚慎亲近者寥寥无几,他只得亲自巡视。可如今国泰民安,他根本犯不着四年一去, 他登基那年都只是随便跑了一趟许国便觉得累了不想去。
这个男人因为想出门散心,所以把老婆孩子丢在家里。哦,她也不是他的正妻。在大梁妾根本没有地位,她不过就是仗着戚慎特殊的原生家庭影响才成为他后宫唯一的妃子,也不过就是仗着原主的宝宝得到他的宠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不是景辛而叫景心,一切宠爱不过都是给原主的。
这么一想,她鼻子忽然就很酸。
说起来有些冷漠,她前几个月是真的没有觉得自己跟这孩子有半毛钱关系,现在肚子越发大,又能感知到孩子在她开心或听琴乐时会起胎动,才好不容易培养了这份微妙的感情,有了初为人母的小期待。她想不管她跟戚慎如今关系如何,至少他都是要陪在她这个孕妇身边的吧。
她的不高兴写在脸上,戚慎放她到床榻俯身凝望她:“寡人不过只去短短两三个月,何至于此。”
“若是我早产呢?”
戚慎脸色一变,沉声道:“那便是王宫里的宫人与太医未把你照料好,寡人归来,一个不留。”
景辛被他的暴戾吓到,推他肩膀:“你又要杀人,我不喜欢你这样乱杀人,宫人们待我如何你看见了,太医每日请三次脉,风雨无阻,你也瞧见了。你总是用天子威压欺负人。”她越说越想掉眼泪。
他眉头略皱起,答应道:“不杀就不杀,但是你不许早产。”
“你说不许就不许啊,肚子里的孩儿这么爱闹,指不定想早产一个给你看。”景辛一点也不怕他此刻的模样,转过身闭上眼睛。
戚慎沉怒至极。
但他没有发作,手指来拭她湿润的睫毛。他不过就是照例出巡,还把宝剑给她,她却似乎兴致缺缺,连凤印也不要,宝剑也看不上,刚才还见她嫌弃地丢在案上,她这是想要什么?
也许因为马上要走了,戚慎安排好了朝政之事便将剩下的时间都拿来陪景辛。
想到她说每个月带她看一次星星,入夜后他便带景辛上了紫微楼。
高楼楼梯陡,她爬到三层就上不动了,戚慎便弯下腰抱她上去。
景辛远眺脚下繁华的汴都城:“没想到王都的夜景这么美,为什么王都不宵禁?”
戚慎轻笑:“他们说寡人以暴治国,百姓大门不敢出,寡人便下令不宵禁,街市渐渐热闹起来,深夜酒肆茶楼十分繁华。”
他望起头顶墨蓝色的天空:“看星星吧,寡人承诺过你。”
于是景辛一连三天都被戚慎带上紫微楼看星星。
景辛:?
“王上,为何每日都带臣妾来此?”
“寡人不是与你拉勾每月看一回星,这三日都来,正好补上三个月的。”
直男的思维,她的确不懂。
行程便在明日,景辛今日不太想看星星,这两夜感觉楼顶风凉,她怕自己感冒。
回到寝殿,戚慎忽然问起美洲在哪。
景辛心头咯噔一下,有些紧张。
“为何问起美洲?臣妾也没去过……”
“你的宫女道,此地生长辣椒。”
景辛这才舒出口气,还以为是自己掉马了。
戚慎道:“之前你告诉寡人我们都生活在地球上,可否让寡人看一眼地球的地图?”
景辛想了想,点头说好。
夜里风凉,她系了一件海棠色披风坐到书房画架前画起地图。
她对地图有印象,她爸爸的书房里就有一个地球仪,小时候爸爸总爱教她各个地方叫什么,哪片海洋又属于哪个国家。她还自己画过地图,印象深刻。
大梁的地形跟中国相似度有九成,所以这里其他的国度应该不会差吧。
落地板门大敞,垂纱被晚风轻盈吹起,殿外黛色浓,月白夜朗。
戚慎坐在一旁安静等景辛画,宫女为他斟茶,云卷似乎跟他熟了一点,蹲在景辛脚边昂起脑袋冲他叫。见他似乎没有威胁,试探着走到他脚边喵呜叫了两声,而后大着胆子抓他衣摆想跳到他膝盖上来。
龙袍绣纹娇弱,那金丝线被猫爪子抓坏,长欢瞧见忙跪下抱起云卷,颤颤求他恕罪。
景辛被这小插曲惊扰,停下笔回头瞧他。
戚慎道:“抱下去。”
他虽也不喜欢猫科动物,但今日没想处罚。
景辛冲他轻抿了下唇角,继续画画。
等那画画好后已是后半夜。
景辛指着每一处为他讲解,末了,说道:“这是臣妾还在弥国时遇到一个云游之人说起的,他去过许多地方。”
戚慎颔首,把画递给成福:“去这美洲寻辣椒,我朝也该种上这等爱妃喜欢的食物。”
景辛讶然,这才洞察他的意图,她之前劝他别这么兴师动众是有原因的。长途漫漫,她不想那些被派出去的小兵有去无回。现在根本没有那种漂洋过海的技术,她这完全就像怂恿皇帝寻仙丹啊,这不是徒增罪孽么。
“王上……”
“寡人知道你要说什么,此事不必再议。”
成福手捧着那画退下安排。
戚慎道:“去洗洗。”
景辛脸色变了下,说白日午睡起来已经洗过了。
戚慎嗤笑了声,嗓音里有股天生的蛊惑挑逗:“寡人是说把手指上的颜料洗一下。”
景辛有些尴尬,解下披风往寝殿走。
她以为这人想临走前再欺负她一回,她思想不干净了啊!
宫女为她梳洗宽衣,落下帐幔退出寝殿,戚慎说起他不在这段时日她要给他写信。
景辛唔了声:“那您也要给臣妾写信。”
“当然。”
“您会在外面看上别的女子吗?”
戚慎唇角略挑:“何人能及爱妃。”
景辛不信,道:“若看不上那再好不过,臣妾很自私,您喜欢别的女子臣妾会难过,这腹中的孩儿也会难过。”
戚慎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的确很为子嗣着想,敛眉再道他只是去巡视。
“您每日做了什么,见了何人,都要来信告诉臣妾,让臣妾心里念着您。”
她说这话时美目里酸涩幽怨,戚慎也常远行,但从未被人如此记挂,两人坐在帐中,他拥紧她肩答应。
“那臣妾在宫中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吗?”
“你想做什么?”
“比如诏诏人进宫讲讲话本,或是看看杂剧。”
“唔。”
景辛说今日画画累了,想歇息。
她刚躺下,腰际多出滚烫的手掌,她眼中是男子炽热的眸子,他薄口唇略微挑起,从她寝衣领口往下看。
景辛低头望见心口一汪雪白,寝衣尚未遮住。
她忽然弯起红唇:“好看吗?”
“唔。”
“唔是什么意思呐?”
“好看。”
“您的更好看一些。”
戚慎:“?”
“您的朱砂痣,很好看呢。”
戚慎眸底燃起翻涌的烈焰,忽然将她抱到了身上。
这是太医叮嘱过的不会伤害孕妇的姿势,但他还有些迟疑,毕竟她月份已经很大了。
景辛忽然捂住隆起的肚子:“呀,孩儿又动了。”
戚慎当即将她放下来,景辛眨了眨眼,摸着肚子说又没有动了。她说很困,闭上了眼。
这一晚,景辛感知到身边人那饱受折磨的压制,她原本就是故意撩他,他明明嗜血又嗜欲,竟也将禁欲揉入骨髓,彻夜压制,面色如常。
……
天子出巡銮驾已等候在玄天门广场前。
戚慎面庞冷戾,不怒自威。他今日穿着蓝带明黄的龙袍,英姿伟岸,双腿修长,迈向銮驾。身前将士在向他禀报一切就绪,可以启程了。
禁卫自广场浩荡蜿蜒至玄天门外,百官跪地恭送,但他瞧了眼身后,重重宫阙巍峨伫立于蓝天下,没瞧见景辛的身影,只有她身边的寿全小跑而来。
寿全停在銮驾前,跪礼道:“景妃娘娘说请王上恕她不来送行之罪,娘娘不舍王上,见不得别离。”
寿全递上一个箱匣:“这是娘娘亲手为王上做的爱心小饼干,可存放一旬之久,娘娘道期盼王上远行能睹物思人,不要忘记她。”
戚慎唇角略扬,淡声道:“知道了,还有何交代?”
“回王上,没有了。”
戚慎略一扬手,典司鸣乐高喝起轿,将士自前开路,虎贲随后,缀衣趣马随驾在侧,队伍浩荡驶出宫门。
棠翠宫里正煮好了剩下的那最后十只虾。
景辛舍不得吃,细嚼慢咽,翘起兰花指喝了一口燕窝。
寿全道天子已经出发了,宫中禁卫是平日的三倍,安慰她不必忧心。
景辛捻起一瓣桔子,幽幽靠在椅背,红唇轻启,将那籽儿吐到手帕上。
此刻的女子螓首蛾眉,天鹅颈修长而白,一身长裙迤逦在地,轻轻笑了声。
“先吃虾,吃完找点乐子做。”
长欢等着给主子安排乐子。
待那虾只剩下壳,主子宛转轻笑:“去长乐殿,想看歌舞了。”
“让些俏公子奏琴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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