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务处办公室，盛延、程末，还有赵一辉那几个，齐齐站成一排。
“谁先打起来的？”一中教导主任胡成斌指着其中一个人问。
那个人顿了一会儿，老实回答：“赵一辉和盛延。”
胡成斌头疼地看着这一排人，他将一个本子卷成一卷握在手里，暴躁地来回踱步，来回走了走，他突然看向盛延：“又是你！盛延，刚开学你就给我找事儿！你就不能消停会儿？”
程末眉峰刚皱了皱，就见这位老师又看向了赵一辉。
“还有你！赵一辉，你都高三了，能不能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胡成斌手里的本子已经被他捏皱了，他来回指了指盛延和赵一辉，“你们俩能不能长点记性？八字犯冲就互相绕道走！打架很好玩儿？”
赵一辉想说什么，胡成斌没理他，指向旁边和他一伙的几个人：“你们几个也是，赵一辉和盛延打起来你们不拉架就算了，还帮着赵一辉一块儿打，这么有能耐还上什么学啊，早点去社会上跟人打群架不是更好？！”
和赵一辉一伙的那几个人被他骂得面红耳赤，这几个人平时也就犯点儿诸如迟到之类的小错误，最多的也就像今天这样插个队，在学校里打架还是头一回，而且还是以多欺少，更要命的是他们好几个人一块儿上都没从盛延手下讨到一点儿好。
他们本来就觉得没面子，现在被胡成斌一顿批，顿时更加觉得臊得慌。
胡成斌又骂了两句，心里头那股火气终于散了些，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喝了一口水，这才皱眉看向程末：“你是和盛延一块儿的？”
胡成斌这两年就一直是教导主任，平时没少处理盛延的事儿，在惹事儿这方面他还挺了解盛延的。
盛延野是野，但不管闹多大的事儿都是一个人闹，这还是胡成斌第一次见盛延有共犯，顿时有点严肃。
程末还没开口，盛延就抢先替他回答：“胡老师，打架的是我们，没他的事儿。”
程末诧异地看向盛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盛延这是不想他受罚。
被程末揍的那个人听到盛延这话也没反驳，要是让胡成斌知道他那时拿了棍子，倒霉的还是他，他巴不得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
程末当然管不了这人心里怎么想的，他摇了摇头，准确无误地指向拿棍子的那个人，冷静开口：“我揍了他。”
盛延头次希望他同桌不要那么认真。
程末平静又简洁的话在这种场景下听起来显得有些诡异的嚣张，胡成斌看了他两秒，才问：“你为什么揍他？”
程末刚想说“帮盛延”，话未出口他又突然意识到这样听着像盛延是主犯，犹豫了一下，他跳过这个原因，说了另一个：“他那时候拿了棍子。”
一听这话，胡成斌的脸色顿时一变。
本来这几个人打群架闹的动静就够大了，没想到居然还动上了棍棒，一点分寸都没有，下一次是不是还想动刀啊！
幸好没出什么事儿，胡成斌一阵后怕，他脸色铁青，实在忍不住怒骂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校纪校规！还记不记得这里是学校！”
众人一言不发，赵一辉他们几个都低着头，这时候心里也慢慢涌上了一点后怕。
胡成斌怒气冲冲地看了他们好半晌，强压着火气继续问：“盛延，赵一辉，你们俩为什么打架？”
赵一辉抢先说：“盛延先动的手。”
胡成斌皱眉看向盛延，询问原因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心累地咽下去。
盛延这一年来不知道打过多少架，基本都是他先动的手，刚开始时胡成斌还会问盛延为什么打架，但盛延没有一次会回答他，而且不管被他打的那个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开口反驳，胡成斌只能认为那个人说的就是实话。
而一旦胡成斌多问了两句，盛延还会一脸不耐烦地开口：“打就打了，多少字检讨你直接说。”
胡成斌差点儿没被他这话给气死，后来就干脆不问盛延原因了。
叹了叹气，胡成斌这回也懒得问了，他直接开口：“赵一辉和盛延各写五千字检讨，其他人各写四千字，就在这儿写，今天没写完不准回教室。”
盛延突然皱了皱眉：“我同桌顶多算劝架。”
胡成斌瞪向他：“劝什么架！他就是帮你，四千字，一个字都不能少！”
盛延又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我今天是见义勇为。”
胡成斌刚好在喝水，听了盛延这话差点儿被呛到，他盯着盛延看了好半晌：“好好说说，你为什么打架？”
盛延整理了一下语言，不紧不慢开口：“赵一辉他们插队，推搡新生，差点儿造成踩踏事故，而且有校园霸凌的嫌疑，我今天揍他们，是在做好事儿。”
赵一辉他们听了这话都差点儿吐血，没想到盛延的嘴这么毒，明明只说插队就行了，还硬要扯上一个踩踏事故，他们是推了人，但根本不到踩踏事故那么严重！这还不够，他妈的还说他们有校园霸凌的嫌疑！他们就是插个队而已，根本没想霸凌别人！
可盛延说的就是“差点儿”和“有嫌疑”，他们根本没法儿反驳！
盛延就是故意往严重了说！
“你放屁！”赵一辉气得大喊。
盛延嗤笑一声，慢悠悠开口：“那会儿食堂里人那么多，胡老师不信的话可以去找人问问。”
赵一辉脸都青了。
一看他们这样，胡成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一拍桌子，看向赵一辉他们：“盛延说得是不是真的？我去问人还是你们自己说？”
都到这一步了，赵一辉他们哪怕再气也只能认下。
胡成斌看向盛延，心情无比复杂。
这是盛延头一次解释他为什么打架，这么多次下来，他早就认定盛延打架不需要理由，只要看一个人不顺眼就打，十足的不讲道理。
如果盛延刚才不说，他会认为这一次和以前一样，是盛延主动挑事儿。
他不由想，既然这一次的起因不在盛延，那以前是不是也有和今天类似的情况？
胡成斌有些心累地捏了捏眉心，他指向赵一辉他们：“你们几个，写五千字检讨，有关校园霸凌的事儿，我还会去了解情况，学校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听见没有！”
赵一辉一行怏怏应下。
胡成斌又看向盛延：“还有你，盛延，不管怎么样，打架就是不对，下回再遇到这种事应该第一时间找老师，你今天写三千字检讨，长长记性！”
盛延无所谓是三千字还是五千字：“打架是我先动的手，算我处理方式不当，我同桌就不用罚了吧？”
胡成斌说：“不管怎样他动手了也是事实，一千字，也长长记性！”
盛延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胡成斌给他们几个分了纸和笔，让他们在办公室里随便找个地方坐着写检讨。
刚一坐下，盛延就拿出了手机，他熟练地翻开一个文档，接着就把手机推到程末面前，招呼道：“同桌，来来，照着抄。”
程末看向屏幕，赫然看见上面写着《高中生检讨书2000字》，开头就是“经过反省，本人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盛延看了那边打开电脑开始办公的胡成斌一眼，凑到程末面前轻声说：“我这儿字数最少的就是2000字，你待会儿看着删点儿。”
程末闻言看了他两秒，接着低头往下翻了翻文档，就见下面依次是《学生自我检讨3000字》、《打架检讨书5000字》、《自我反省4000字》……
盛延轻声咳了一下：“有备无患。”
程末觉得他同桌这更像是时时刻刻准备违反校规，而且是检讨书至少两千字起步的那种。
程末没写过检讨书，有的抄确实轻松一些，他拿出手机把《高中生检讨书2000字》拍下来，然后把手机还给盛延：“你快抄。”
盛延要写三千字，是他的三倍。
见他拍好了，盛延也没再说什么，拿过手机开始抄了起来。
只要写一千字，程末丝毫不急，抄的过程中甚至还挑出了《高中生检讨书2000字》中的几处语病。
他有意识地放慢速度，时间慢慢过去，等程末抄完一千字检讨时窗外已经完全黑了。
盛延还在奋笔疾书，程末没打扰他，抬头看了一眼，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几个写检讨书的，赵一辉他们显然没有盛延这么充分的准备，估计也是经验不够，居然也没想到可以拿出手机搜一搜，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捏着笔冥思苦想，五千字检讨，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凑够。
“写完了？”盛延注意到他的笔停了。
程末点了点头，看向盛延写的那份检讨。
盛延明白他的意思：“我还有差不多一千字要写，胡老师不在，你直接把检讨书压他办公桌上就行。”
程末摇了摇头：“等你。”
去教室没意思，他几乎可以预料到去了教室之后会是什么情形。
班上的人会时不时往他身上看两眼，一旦他看回去，那些人又会害怕地收回目光。
明明才过去半天，在半天前他在学校的生活就一直是那样，但程末却莫名觉得那种让他觉得压抑的氛围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既然有更轻松的地方可以待着，他为什么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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