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剑宗依昆仑山脉而建, 地处坤舆界极北,终年严寒。
连绵起伏的昆仑山脉分为内昆仑和外昆仑。外昆仑是山脉外缘,坐落着无数依山而建的修真城市, 无数修士心怀剑道、向往而来,城中还有数不尽的凡人。
越过离山脉最近的城市, 再往里走便是昆仑剑宗, 俗称内昆仑。
内昆仑的气候酷寒凌冽,山腰以上终年积雪。除去各门剑道主峰的大殿外, 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哪怕人数众多的昆仑弟子踩踏消融积雪,不一会儿纷纷扬扬的雪花又掩盖脚印, 重新罩上一层苍茫的白布。
内昆仑中心的一座陡峭险峻的高山上, 满眼皆白的山头隐隐闪着刺眼的光芒, 那是昆冈山。俗话说,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当今坤舆界最好的白玉石来自昆冈山,晶莹剔透, 而且坚如磐石、牢不可破, 连玄铁刀剑也很难斩断。
每一位剑宗弟子筑基时,剑宗都会赠送一枚纯透无瑕的昆冈玉, 弟子们依照自己的喜好雕刻玉石,把它镶嵌在剑柄后,昆冈石已然成为昆仑弟子的标识。
昆冈山不仅是玉石开采场,也是剑宗弟子的热门修炼场所。
昆冈石极难斩断,金丹期弟子也只能在其上刻下几道浅浅的刮痕。昆冈石中有一股淡蓝色的气,只要能捕捉到那股气,顺着气的流向用剑,哪怕是筑基期弟子也能劈开。
但是, 那股气飘然无形、难以捉摸,鲜有弟子能成功。
昆冈山上不分晴天与阴天,雪花纷纷扬扬从早下到晚。雪花一挨上暖玉昆冈石,便被其中的暖气融化,化作一缕缕水气,消失无踪。
一座百尺的昆冈石前,隔几尺便站着一名昆仑剑宗的弟子,漫天的雪花消融在激荡汹涌的灵气中,没有一粒落在弟子身上。弟子们双手持剑,使出全身实力,对着昆冈石劈砍刺挑,然而没有一人撼动昆冈石分毫。
最厉害的也不过刺入五寸,那人便是江在棠,昆仑剑宗执法堂的代堂主。
江在棠凝视着眼前的昆冈石,脸色沉重。
一连数日,他都窝在昆冈山上修炼。但是无论怎么砍,都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最深也不过五寸,再难寸进。
一般来说,金丹期的弟子能刻下一道痕迹已是实力极强。然而对他来说,还不够好。他听说剑尊和莫长庚师叔在金丹期时,已经能劈开一座百尺的昆冈石。
莫长庚师叔修行剑尊一脉的无双剑法,金丹期的实力比他强,江在棠承认这一点。
注视着眼前的昆冈石上不过五寸的剑痕,他忍不住握紧了剑柄,差距未免太大了。
许久之后,他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重整旗鼓,准备再次开始。
他双手握紧剑,凝视着眼前的昆冈石,放空脑袋,隔绝周围的所有的声音,试图寻找昆冈石之中流动的气息,那一丝气息的流向,以及隐藏其中的缝隙。
沉心静气,周围的一切声音随风远去,晶莹剔透的昆冈石上浮现出几缕蓝色的纹路,像风吹过后的湖面泛起的涟漪一般。
他眼神一亮,不禁小小地吸了一口气,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脑海中响起了其他的声音,不是弟子们劈刺昆冈石的声音,而是更为熟悉的记忆深处的窃窃私语。
因为这一分寂静,那些窃窃私语被无限放大,仿佛贴在他的耳廓边辱骂讽刺一般。
他注视着昆冈石,无暇剔透的表面映出他的面庞,蓝色的气流过,错愕的脸倏地变成了烦躁恼怒的脸。
那一张脸更为年幼,是筑基期时的他,无数被刻意抛在脑后的记忆再一次涌上心头。
昆仑剑宗的选择执法堂堂主继承人的方式与其他宗门不同,十分简单,只有一条标准,那就是实力。
昆仑剑宗是坤舆界的战力保证,每一届的执法堂堂主都是那一届弟子中天资最好、实力最强,也勇于承担责任的弟子。
剑道看中天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会因为努力和汗水而缩小。因为天才也在努力,而且比一般人更努力,更有效地努力。所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筑基期时,宗门已经能看出那一届最厉害的人。
江在棠这一届,最厉害的是他和唐不功。然而唐不功痴心剑道,对责任和政治不感兴趣,早早地从继承人人选中排了出去。
剩下的便只有他。
江在棠很早以前就清楚,他是上一届最天资卓绝的弟子,执法堂堂主之位合该是他的囊
中之物。不仅宗门对他寄以重望,他自己也每天刻苦修炼,以堂主的要求严格要求自己。
没想到天不遂人愿,在他登上堂主的过程中,掉链子的不是他,而是当今昆仑剑尊。
每一任执法堂堂主都要由昆仑剑尊亲自授予剑尊一脉的无双剑法,可是剑尊在教导前几日,一走了之。没人知道他离开的原因,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其中的阴谋诡计轮不到当时筑基期的江在棠去思考,但是剑尊的离开,也意味着他没有得到无双剑法,没有正式获得剑尊一脉的承认。
直到现在,这仍是他解不开的心结。
每夜心烦意乱时,他总忍不住想,如果剑尊晚两天离开,等传授他剑法之后再离开,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这件事,也成为反对派攻讦他的最主要的一点。他没有得到剑尊一脉的无双剑法,没有正式获得剑尊的承认。更有甚者,传出了剑尊看不上他,才愤而离开的谣言。
所有人都知道是谣言,然而三人成虎、众人铄金,多数人只愿意相信他们偏好的事情。
他虽然是宗内最强的金丹期弟子,却达不到每一届堂主的平均实力。
江在棠至今也没坐稳堂主之位,底下的师弟们愤愤不平、上头的师叔们虎视眈眈。
从万众所归的堂主继承人,到嗤之以鼻的代堂主,江在棠经历了从云端跌落地面的差距,谁知道被踩进泥底还要多久呢
从筑基期开始,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牵扯住江在棠的心神。站在昆冈石前,就在他被干扰的这一刻,昆冈石中的流光一闪而逝,准备许久的一剑斩下去,又只是浅浅的一道痕迹,不足三寸。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
他看不开,也劈不开。
如今昆仑剑宗内掌握无双剑法的除了剑尊外,还有穹顶之上的五位渡劫期师祖,以及化神期战力莫长庚师叔。江在棠问过莫师叔是否可以传授他剑法,被断然拒绝,世上唯一有资格传授无双剑法的只有昆仑剑尊。
无双剑法不仅仅是昆仑剑宗的最顶级功法,也是剑尊一脉承认的象征。
虽然被拒绝,莫师叔却答应每日同他过几招,指导指导他的剑法。莫师叔每日要护守盛京到昆
仑山之间的传送阵,只有傍晚和晚上才抽出些许时间教导他。
江在棠越想越多,脑海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思绪,像卷成一团的线头,怎么也扯不出头和尾。看着白玉剔透的昆冈石,心中愈加烦躁了。
他抬剑随意往昆冈石上一挥,昆冈石上闪过一道流光,居然把他的剑光弹了回来,往旁边的方向去了。
他的剑来不及挡住,眼见着剑光即将刺伤旁边的弟子,江在棠的喊声还停留在舌尖,却见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住了那抹剑光,稍稍一动,啪的一下捏碎了。
旁边的弟子被吓了一大跳,连忙道谢。
江在棠放心地松了口气,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恰好望见莫师叔那张懒散的脸。
莫长庚还穿着护阵人那一身玄色的衣裳,白雪落在他肩上,积在他头顶,几乎要把一身玄衣染成白色,与周围众人运气融化白雪形成鲜明对比。
他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烟枪,烟头闪着橙黄的火光,那是他唯一运气化雪的地方。
江在棠收起剑,连忙向他告罪。
他摆摆手,瞥了剑痕一眼,没说什么。可是看着他淡然沉着的脸,江在棠却忍不住咬紧后槽牙,心中的差距感和隔阂越发深刻。
“小棠,你听说过剑气吗”
江在棠点点头,他当然听过。剑气是剑修通过剑而发出的灵气。
莫长庚道“剑修,挥的不是剑,而是剑气。无双剑法不是剑术的功法,而是一门传授剑气的功法。”
莫长庚眯起眸子,长长地吸了一口烟,接着又缓缓地吐出。
白色的烟气一缕缕绕成一柄剑的形状,从锋利的剑尖、挺直的剑身,到剑柄的纹路都栩栩如生,连一根根剑穗都与江在棠手中的剑一模一样。
如此精细的灵气操控,不仅江在棠看得怔楞,连旁边练剑的弟子们也忍不住鼓掌叫好。有弟子认出了莫长庚的身份,都放下手里的修炼,急忙跑了过来。
莫长庚抬指一点烟剑,烟剑自顾自地比划昆仑剑宗的入门剑法。
“剑气比灵气难些,道理却一样。挥剑之前,脑海里已经想好了剑气的方向、回路。心里想好剑气的走向,然后挥下一剑。”
江在棠理解了他的意思,可是说得易、做
得难。剑气要考虑的比灵气还多,剑身的长宽、剑刃的尖锐程度、空气中的阻碍对剑气造成的偏差
接着,莫长庚左手接过烟枪,右手提起腰间的剑。
他就那么斜斜地站着,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懒懒地挥出一剑,简简单单的一剑,没有挑起任何剑花,也没有做任何蓄势准备。
那一剑,越过所有人几寸深的浅痕,刷得一下斩断了百尺高的昆冈石,从头到尾。
江在棠抬起头,看向一道苍色的剑光从天到下,彻底斩开了困扰他几日的昆冈石。剑光与昆冈石相接的部分,白雪没有被暖玉融化,终于飘进了昆冈石的中心。
正在练剑劈砍昆冈石的弟子们都看到了这一幕,手里的剑势一停,眼睛瞪得像鸡蛋一般大,接着脸上的神情从震惊转向欢呼,那一声声喝彩还没出口,又见到了刷新他们世界观的一幕。
那一道从天而下的剑光分成无数分支,像深扎地下的千年树木,一条条枝节错综复杂,叫人看花了眼,连数都数不清。
砰
昆冈石从两边开始一寸寸崩塌,雪花横飞、强风肆意。
就在众人以为莫长庚切割了昆冈石,没想到崩塌在靠近中央的剑光时,渐渐收住了势,仅留中央一处奇形怪状的昆冈石孓然独立。
江在棠遥望这块昆冈石,看清的那一刻,瞳孔骤然一缩,惊叹声停留在舌尖,再也吐不出来。
是一柄剑
莫长庚简简单单挥出的一剑,散发出了无数道剑气,把百尺高的昆冈石雕刻成了一柄剑的模样。
剑尖、剑刃、剑柄、剑穗无一不足,甚至剑身的纹路也栩栩如生。
像是一滴水溅入油锅,所有人都沸腾了,他们认出了这把剑。无双剑当年顾钧座剑尊创立昆仑剑宗,驱除天魔的那一柄剑。更让他们沸腾的是,莫长庚出神入化的剑术
这就是剑尊一脉独传的无双剑法
这就是坤舆界第七代化神期战力莫长庚的实力
众人只能望其项背,哪怕大乘期也难以企及的深不可测的实力。
莫长庚把剑重新挂回腰间,扫了一眼自己的作品,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他又吸了一口烟,不缓不急地道“就像兵法里说得那样,战争的胜负
往往在开始前就决定了走向。剑气也一样,练剑练的终归是心。”
江在棠低头应声,张开嘴时,喉咙干涩难忍。
看着举世无双的那玉石雕刻,江在棠握剑握得更紧了,强烈的不甘和不忿在心底蔓延。他不禁反问了一句,“如果胜负一开始已经定好,要是打不过怎么办逃吗”
莫长庚一直在懒懒地吸烟,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却像突然被按下一个暂停键一般,一动不动了。
一片雪花落入烟头,埋灭了橙黄的火光。
莫长庚的失态一闪而过,江在棠却没有忽略。他登时想起莫长庚是化神期战力,上了天曜大战的化神期战场,九死一生,回来的前辈寥寥无几。
莫长庚长长吐出一个烟圈,白色的烟圈穿过几片雪花,似乎与白茫茫的昆仑山脉融化一体。他轻轻一笑,道“赢不了,就拼死拦住他。至少上场之前,知道他是自己豁出姓名才能拦住的存在,大不了玉石俱焚。昆仑剑宗的弟子,可不能没骨气。”
江在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师侄谨记。”
“对了,你不是想学无双剑法吗我没剑尊的许可,教不了你,但有一个办法,能让你获得许可。”
听到这句话,江在棠眼神一亮,急道“什么办法”
“拿回初代昆仑剑尊顾钧座的剑,无双剑。”
“无双剑”江在棠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皱紧了眉头,他记得好像在万佛宗的菩提秘境。
顾剑尊飞升前,把无双剑藏在万佛宗的菩提秘境,宣布只要有人拿到了它,当任昆仑剑尊必须无私授予那人无双剑法。
菩提秘境存续了两万年,无数人乘兴而去,却都铩羽而归,近些年来不少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过几日,菩提秘境要开了。”
菩提秘境在万佛宗宗内,是两万年前的大能们联手制造的历史幻境,截取万佛宗与天魔之间的一段战争。秘境只有金丹期及以上才能进入,不设其他门槛,众多的散修也可进入。
秘境内没有任何法宝和灵草,故而只有万佛宗和无相魔门的弟子才会进入修行。万佛宗的佛修们进入其中,修习掌握灭魔的手段,无相魔门的魔修们修习天魔的追踪手段和打
斗方式。
无相魔门。
韩修离望着底下黑泱泱一片的魔修弟子,神色沉重,即时他们将要出发前往万佛宗,进入菩提秘境修行。
许久之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一把捏碎了手里的玉牌。
点太背了
他就是看准渣渣光不在佛修队伍里,才接下这次魔门的带队任务,没想到万佛宗不靠谱,临时传来换人的消息。
分裂成两半的玉牌顽强地亮了亮。
杀千刀带两斤糖糕,要魔门门口的碧翠斋的。
呵,老子狂拽酷叼炸天一魔修,大庭广众之下去给你糖糕
韩修离冷笑一声,打开玉牌。
叼炸天要桂花味的还是红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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