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说实话，艾娜修女对艾梅克真的不算是多么善待。
她只是像养了一条能够干活的狗，偶尔施舍些许指缝中漏下的好处，然后心满意足的享受着超出自己付出百倍的回报与赡养。
艾梅克需要一个栖身之地，而艾娜修女则想要一个免费的劳动工具。她与艾梅克都清楚这并非是一桩合理的买卖，但是二人均心照不宣。
艾娜修女不会拒绝艾梅克的回报，她甚至会贪婪的要求更多。
艾梅克也不会拒绝二者之间明显不对等的付出——或许是因为他寄离人下，更多的或许是因为艾娜修女在收留他的那一天夜里在他床头留下的一碗寡淡的热汤。
那是在他的故乡，抚养他长大的阿坦婆婆为他做的热汤的味道，那是如同家人般温柔的味道。
在那一刻，艾梅克几欲落泪。
他失去了同伴，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故土，失去了一切，于是在这一丝相似的余温下马上溃不成军。
艾娜修女似乎深谙人性，她在艾梅克最为寒冷的时候给予了一丝温暖，又在接下来的相处中时不时的漏下一些细碎的关怀，一颗快要融化的糖果，几句掺杂在谩骂中的别扭的指点——就像是想要捕获猎物时沿路洒下的诱饵，拉车的驴子头上垂下的胡萝卜。
于是艾梅克便像是四处漂浮的气球突然有了一道细线，即使他仍然四处飘摇，却与世界有了一条即使不那么牢固但是足够珍贵的牵引，那使他用最快的速度在艾娜修女的指导下融入了世界，融入了哥谭。
但他又是一个足够敏锐的孩子。
艾娜修女对他的厌恶是显而易见的，她甚至不屑于做更多的掩饰，但是她给予的些微的温暖也切实存在的，但是在这一切之下，仿佛存在着更加深沉的，更加可怖的恶意，否则她又何须费尽心思的对待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来路不明的少年呢？
艾梅克曾经也想过要离开艾娜修女身边，可是他又不免舍不得那一丝些微的光火。像是在飘摇的大雪中手捧一丝细小的火苗，即使自己也会被灼伤，但是他无法不去汲取那份伴随着疼痛的温暖。
他无法下定决心。
但是蝙蝠侠的出现恰好帮助了他下定决心，哪怕他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大都会是一个很好的地方，这里与哥谭截然不同。
他本以为这就会是终点，也会是起点。
但是显然他仍然无法摆脱哥谭施加于他身上的阴影，就像他无法逃离过去加诸于他身上的那些如影随形的梦魇。
在他察觉到艾娜修女会遭遇危险的时候，他便不自觉地想要回到哥谭，回到艾娜修女身边——这是一种过于复杂的，难以言述的情感，至少，他不想让艾娜修女死去，哪怕这只是他的一个过于大胆和悲观的猜测，在他还能够竭尽自己去拯救她的时候。
他不会再放弃任何人。
——
小丑作为哥谭人尽皆知的疯子与反派，他的出手从来都只是想让这座城市更加的坠入疯狂。
但他这一次沉寂已久后的出场过于寡淡了，仅仅只是安放炸弹后随机的引爆，却大张旗鼓的攻入电视台做的人尽皆知。
这不符合他向来疯狂行事的准则。
小丑何时会在意什么宗教信仰呢，他从来都不屑于去与那些光鲜亮丽的神父们交谈，那些挺着大肚子盘踞在辉煌圣殿里的神父们私底下说不定会比这个疯狂的小丑更为罪孽深重、尸骨累累，他们都知道这座城市哪有什么信仰，神只不过是他们方便行事的工具罢了。即使贫民窟的人或许还有那么些信仰，但是相信吧，如果有那么一个机会，他们对于富兰克林的追求会比教会的圣光更为虔诚狂热。
哥谭几乎没什么信仰，也就不存在可以摧毁的信仰。
或许有一天蝙蝠侠会成为这片土地的信仰与精神，但肯定不会是现在。
小丑提到了教堂，并叫所有人都能看见这个电视台。
他在钓鱼。抛下有些模糊又足够明显的诱饵，等待着一只聪明的白文鸟上钩。
小丑想要摧折的从来都并非是什么神明或者无趣的雕像，他更乐于且擅长玩弄人类，很不巧他刚刚得到了一些有趣的情报。
那么尝试一下又何妨呢？
他哼着不着调的曲子，翘着腿坐在演播厅里。
光影让他脸上的油彩深邃而可怖。
“哇哦，我忘了，”他对着被捆绑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的人说，“我忘了说，你们的身上好像也有我的小惊喜？”
“啊，怎么办，小蝙蝠会来吗？”他夸张着沮丧的说，“我忘了说了。”
“他会来吗？”小丑似乎十分伤心，他原本翘起的嘴角迅速下撇，使他两颊的油彩呈现出诡异的狰狞色彩“太可怜了，他还记得你们吗？”
不需要任何人接话，他自顾自地表演着，甚至从紫色的西服外套中抽出了红黄色的格子手帕，翘起了小指故作夸张的捻了捻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随之又破涕为笑。
“他不会来啦，哈哈哈哈。”
“蝙蝠侠是无法拯救哥谭的！”
“混乱！才会是永恒！”
——
在哥谭警局的顶楼天台，戈登亮起了蝙蝠灯。
蝙蝠的标记那样清晰的在哥谭灰蒙蒙的天空亮起。
他想抽支烟，在背过身想要避开风点燃打火机的时候却猛然发现蝙蝠侠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他的身后。
“哦，天啊。”戈登差点将打火机给甩出去，“请你下次好歹有些声音，这样对心脏不好。”
对方显然没有将戈登的话放在心上，他直接甩给了戈登一张图纸以及一个小小的机械装置。
“这是哥谭市所有教堂的地图，那个装置可以最大程度的检测附近可能存在的火乍弹，但只在3米内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作用。”
“按照这张图纸上显示的各个坐标顺序排查。”
蝙蝠侠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哑冷硬，护目镜下的双眼冷冽异常。
戈登接过图纸，大致扫了一眼发现对方将哥谭所有的教堂大大小小的都给标了出来，甚至还有些属于贫民窟的小破房子也没放过，还仔细地标清楚了最佳排查顺序。
“必须尽快，尽可能的安排更多的人手，我们无法确定小丑到底在哪里安装了火乍弹，又安装了多少火乍弹。”
“呃，好吧，我知道了。”
戈登低头看了看地图，突然想起还没有问问自己到底该负责哪一部分，一抬头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他转头四处找了找，发现是真的没有人影。
“好吧，蝙蝠侠。”
戈登低声抱怨，他打开了联络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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