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美国队长纪念馆。
天气很热,但是还好纪念馆的空调总开的很足,即使是里面人头攒动也不会让人汗流浃背失了形象。
今天不是周末,但是纪念馆依然有很多人。
最多的是家长带着孩子的组合,也有许多年轻朝气的少年少女们,还有一些一看便不是本地面庞的海外游客。
艾梅克跟着兰迪和其他的几个伙伴,优哉游哉地从入口处开始游览,甚至兰迪还会有饶有兴致的蹭一下导游的讲解,然后跑回来复述给小伙伴们听。
当他谈论到自己在不知道是哪位导游那儿听见的逸闻,“据说这位詹姆斯·巴恩斯中士与美国队长有那么一段”时,因为肢体语言的太过丰富而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带着兜帽的男人。
那个男人稳稳地站着,兰迪反而退了个趔趄。
“呃,抱歉,先生,你没事吧?”
兰迪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可知道自己刚刚那一肘子有多重,直到现在他撞人的地方还有些隐隐发麻。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兰迪有些担心自己把人撞坏了哪里可就不太美妙了。
男人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事。”
没事就好。
兰迪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这个男人面前竟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大概是这个男人超乎寻常难以撼动的高大身材,又或者是他带着兜帽模糊了面容,这让兰迪有些难以判断对方的情绪,导致他有些一惊一乍的,像是什么机警又胆怯的小动物,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炸起自己蓬松的绒毛。
艾梅克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太对劲,很快走到了他的身边,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他汗湿的脊背。
“很抱歉,先生,兰迪并非是有意冲撞您的。”
“我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男人带着连衣帽,遮住了大半部分面容,身材健壮,语气却很温和。
“我只是想说,美国队长和詹姆斯中士并非是他所说的那种关系,他们是同生共死的挚友,是托付后背的兄弟,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是你认为的爱情。”
虽然只是个陌生人,兰迪却有了些思政课上被老师们点名的窘迫感。
“好的我记住了先生,我再不会乱说了。”
他匆匆说完,声音小的像是自言自语的咕哝,拉着艾梅克跑远了。
留在原地的男人看着男孩儿们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有些怅然。
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些什么啊。
他低下头,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
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些跟不上时代了。
……
艾梅克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
人潮汹涌,他走了几步便看不见那高大的身影了。
“怎么了,艾梅克?”
“没事。”他转头对着兰迪笑了笑。
他只是在那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孤寂。
那种在缅怀着旧日时光中深刻感受到的被时代所抛弃的孑然与惶恐。
就如同他家乡那条汤汤流淌的大河,那条孕育了神灵与神秘的河流,平静的河面下是汹涌的波涛与暗潮,席卷着一切所能裹挟的事物便一往无前,不曾停歇。
有人被浪花冲刷上了河岸,却仍侥幸存留着一口鲜活气息,便遵循着人类根植与灵魂的本能挣扎着活了下来,但当他想要重返人世时,却发现自己熟悉的旧物——那些曾与自己一同向前的鱼虾、水藻,还有泥沙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甚至是那无处不在的河水,都与过去完全不同了——他来到了新的时代。
孑然一身,格格不入。
艾梅克选择寻找一个新的支点,一个能够将他固定于这个时代的锚,好让自己不会与世界分离的太远——那在最开始是艾娜婆婆,后来便是收养他的庄臣一家。
而那个男人,他似乎还在沉溺于过去的汹涌之中,那些或灿烂辉煌,或阴暗沉郁的旧日时光。
他不曾改变,而世界早已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了。
那些曾经陪伴自己的鱼虾、水藻或者泥沙都已不再是原来的那一批了。
艾梅克转过了头,人潮很快便将他的身影抹去。
这个男人并不需要他的帮助——已经有不少人在暗中关注着他了,贸贸然上前反而会惹人不快。
他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锚”了。
——
总的来说今天的旅程算是愉快。
艾梅克跟着他的小伙伴们参观了美国队长纪念馆,还跑去看了自由女神像,逛了时代广场,搭乘电梯上了帝国大厦的观景台,俯瞰整个纽约。
行程很满,但是年轻人总能有无限的精力去做这些让自己快乐的事。
最后他们回到酒店,打开了电视,抱着一袋零食瘫在柔软的沙发上休息。
艾梅克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看备注,是莱利打过来的。
他对兰迪比了个手势,接通了电话进了房间。
小男孩儿独自一人在家百无聊赖,最后选择爬上树屋和艾梅克聊天打发时间。
艾梅克通常并不是善于聊天的人,沉默是他大多数时候的状态,但他绝对耐心倾听。
什么路上捡到了一片形状漂亮的叶子啦,什么隔壁的新邻居啦,小男孩的世界总是有这么多有趣快乐的事情,让人听起来就忍不住跟着愉悦起来。
“昨天老爸买了烟花,我想现在正好是玩一玩的时候。”小男孩高兴地说。
“不行,别这样做,等你爸爸回来再玩好吗?你们可以一起玩。”艾梅克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如果他在洛菲尔,他并不介意陪莱利玩烟花,玩多久都可以,这是小男孩的权利,他就该快快乐乐的玩耍。但是现在他远在纽约,家长们都不在家,莱利不能自己一个人碰这些东西,如果他因此受伤,他们都会为此自责。
显然莱利并不想听他的,即使他满口都是答应,但是艾梅克听得出来男孩儿的心虚和敷衍。
莱利挂了电话。
艾梅克想了想,又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很久,才被慢吞吞地接通。
“晚上好,艾梅克。”
“晚上好,罗伯森太太,我希望您能帮我一个忙。”
“无需如此客气,”对面的声音苍老又沙哑,却透露出一种岁月赋予的沉重与迟缓,“能够帮助你这样的小伙子是我的荣幸才对。”
“虽然有些为难您,但我仍然希望您能帮我照看一下莱利。”艾梅克盯着墙上的现代主义抽象挂画,简约凌乱的线条毫无章法的排列在画布上,泼洒的油彩层层叠叠,在他看来几乎没有丝毫美感。“这算是我的一个请求,我希望莱利不要出事,我有不太好的预感。”
“这没什么不好的,我年轻的时候眼高于顶,总想有一番大事业,但是如今我已经是个老太婆了,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我是说,”他叹了口气,加重了声音,“我害怕会是‘那个东西’,虽然有些强人所难,但您现在是公寓里唯一一个能够阻止‘那个东西’的人了。”
“要求一个人做她力所能及的事并不算什么强人所难,因为这本就是他的责任。”老妇人慢慢地说,“所有人都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谢谢您,罗伯森女士。”
“不必言谢呀,小伙子。”
老妇人挂断了电话,对着前来拜访的新邻居微微一笑,松弛的皮肤刻画出光阴赋予的沟壑。
“马龙先生,我们刚刚谈到那儿了?”
马龙怂了怂肩,表示自己并不在乎刚刚到底闲扯到哪儿了,实际上他对刚刚听见的电话那头所谓的“那个东西”更加好奇。
但这并不好问出来,否则就变相承认了自己偷听别人的谈话——虽然罗伯森女士并没有避开他,但这又不代表她会对于自己偷听表示欢迎。
大概是想着为了给新邻居留下个好印象,他决定告辞。
“大可不必如此着急,”老妇人慢慢地摇晃着摇椅,陈腐的木头发出“咿呀咿呀”的响声,“你还有一些时候呢。”
空气中是木头受潮后微微腐烂的霉味,就如同这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一样,都不知不觉被时光抛弃在身后。
马龙高高挑起眉头。
“我还有什么时候?你在说什么呢,罗伯森女士?”
“时间总会证明一切的,”这位满脸褶子的老人用一种恍恍惚惚的语气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让人不由得开始怀疑她是否已经开始老糊涂了,“我曾庸庸碌碌、济济营营,然后一无所获、一无所有,而现在,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马龙显然十分不耐听这种云里雾里的唠嗑絮语,只是碍于邻里关系不太好发作,不得不敷衍的答应几声。
就在他打算准备随便找个借口离开的时候,似乎也是后知后觉的发现了马龙的不耐,罗伯森女士说,“既然现在时间到了,那你就离开吧。”
马龙皱起了眉,显然他对这神神叨叨想一出是一出的老妇人没什么好感了。
但是主人家下了逐客令,他还是只能悻悻离开,并且下定决心不再来拜访这位神神叨叨的罗伯森女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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