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雪现在住的地方离西单国阙不算远,十五分钟左右的车程就到了。
比对过了车牌号和身份证,乔知雪被西单国阙的保安放了进去。
和乔知雪现在住的小区一样,西单国阙也是一个安保度极高的小区,乔知雪这次进小区的手续还是因为她每周都会来一次,她的心理治疗师林老先生向保安签署了相关条款,她的进出程序才被简化了许多。
林老爷子全名林必行,今年虽然已经六十有余,但身体硬朗,仍然每天往来在科学院之间,因为老人家在心理学上的建树,即便他现在已经不在首|都医院担任院长的职位了,但每天仍时有不少的人上门求诊,惹得老先生烦不胜烦。
乔知雪的人缘不错,在娱乐圈浸淫了五六年也认识不少人。
她的心理问题在《灯》拍摄的中期时就已经有所显露了,只不过是她性格的问题,再加上本就和其他人之间有着一层薄薄的隔阂,除了经纪人和眼毒的导演外,竟然没有一人看出来。
能够拍出这么一部电影的导演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这位美籍华裔的导演可是曾经拍出过一部角逐奥斯卡的电影,在几场戏下来,他很敏锐地感觉到了乔知雪的过度入戏。
并不是所有的入戏都是好的。
入戏太深的演员总是很难从角色中脱身,曾经不少惊才绝艳的演员就是这样夭折在了入戏太深这四个字上。
乔知雪实在是太让人惊艳了,无论是她对剧本角色的理解也好,她精湛的演技,还是她在镜头下收放自如、完美的近乎恐怖的魅力,导演都不希望这个冉冉升起的,甚至有可能摘下奥斯卡桂冠的年轻影后如流星一样过早闪逝,他曾向乔知雪提出过中断拍摄的提议。
一个在国际上都赫赫有名的大导演,竟然为了乔知雪一个人而中止这部他本打算用来冲奥的电影,这简直骇人惊闻——他实在是太怜惜乔知雪在演技方面的天赋了。
但乔知雪最后还是拒绝了。
在过度入戏和日渐严重的抑郁症下,她对《灯》的认知和女主花锦的认识也越来越深,哪怕再怎么惜才,作为一个导演的本质都无法让他拒绝将这种病态迷离,浪漫又让人迷醉的美彻彻底底地展露在银屏上,让全国——甚至全世界的人都来观赏并且赞同这种美。
这种华国,又或者说是乔知雪独有的美。
对此的,《灯》的拍摄一结束,导演就用了自己圈子里的人脉为乔知雪联系到了林必行,这位用圣手称呼都不为过的老爷子。
这一治就是两年。
乔知雪是个顽固偏执的人,只是那些本质都隐藏在她温和随性的态度下,很少有人能够真正看穿。
林老爷子却是最快看穿的那个人:“你太固执了。”
在第一年的治疗结束后,老爷子就曾这么对她说过。
那时候客厅的屏幕上正好就放着被刻成蓝光碟的《灯》里女主将自己一个人关在画室里,七八个画板像花瓣一样被摆在镜头里那个穿着被五颜六色的颜料画的乱七八糟的白衬衫的她身边,她的手上拿着八支笔,调好的颜料被挤在画盘里,她眼神闪动着用手上一枝又一枝的画笔去填充雪白的画纸。
她画的毫无规律,前一秒还在正前方的画纸上画上绿色的一比,下一秒将那一笔拖得长长的,一路画到了画架外,补上了左边的——下一幅画的画纸。
画板像花瓣一样摆在她的身边,而当中旋转的她则就是那一朵盛开的花。
她在白纸上一笔一笔画下自己的世界。
病态的狂热。
苍白的明媚。
那是独属于花锦一个人孤独又浪漫的世界。
乔知雪在拍这一幕的时候入戏是最深的一刻。
说来也很奇怪,整部剧的拍摄,她入戏最深的时候既不是女主因为被排斥,赤脚走在沙滩上一度想要自杀的时候,也不是她最后被拯救时,将那只颤巍巍的手伸进医生掌心里的时候。
她入戏最深的,是这一幕,是花锦一个人呆在画室里,无拘无束,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横溢的才华和独孤的快乐的时候。
林老爷子笑了笑,对上她有些不解的眼神:“因为你在向往救赎,知雪。”
“对一个老人家来说,我喜欢你的隐倔强和坚定,可对一个想要帮助你的人来说,你的固执和克制却让我觉得束手无措。但还好,你还在向往自由,向往治愈。我觉得这样很好,你看,时间总是在走,很多刻骨铭心的事现在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现在的你被很多人爱着,你也同样爱着很多人。”
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好地睡了一觉以后,以前的许多事就尤其容易一股脑地都涌上来。
乔知雪一边从楼梯间走上四楼,一边这么想着。
等她又走上一阶的时候,淡淡的烟味比那个正坐在台阶上的人影先一步传到了她的鼻腔里。
吐了口烟,孙哲平就看到停在他楼下几阶台阶前的乔知雪:“哟。”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打了声招呼,“林老和林奶奶出门看戏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老张头让你先去他家坐一会儿。”
孙哲平口中的老张头全名张予川,和林老先生是对门。
两位老先生不止同是对门,在他们年轻的时候,他们还是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同学,娶了老婆都是好朋友,现在还都在科学院,不过一个是心理学研究,一个是中医骨科研究,但两人单抬出来,无论是谁,都能被尊称上一声先生。
如果说乔知雪是林老先生的病人,那孙哲平就是张老先生的病人。
因为韩文清的缘故,乔知雪打过一段时间的荣耀,也知道不少关于荣耀的事——毕竟有一个职业选手的哥哥,圈子里的八卦她怎么也能或多或少地知道一点。
她知道孙哲平是因为手伤退役的,也知道他找上张老先生就是为了自己的手伤。
有时候乔知雪也在想,是不是他们打荣耀的人就都是如此呢,坚定,耀眼,为了一个目标而奋斗拼搏,哪怕粉身碎骨也混不在意。
这么想着,她的目光便有些飘忽。
氤氲的烟气里,孙哲平只看到眼前女人那双黑色的眼眸越发模糊了起来,就像一滴墨滴入水中,她的整张脸和她眼角那一点泪痣都显得如梦似幻起来。
眸光深了深,孙哲平将嘴里还剩了大半的烟暗灭,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扔了过去:“给。”
“这是什么?”乔知雪接住了。
“《第十一次初恋》首映日破亿的礼物。”看着乔知雪打开盒子,孙哲平又补上一句,“张佳乐给你的。”
托两人病友的关系,乔知雪和张佳乐还算熟。
张佳乐是个人来熟,不说话的时候还好,扎成一束的小辫子配着那张脸,坏笑时就像个偷心贼,可一旦熟了以后,话多了,那身傻白甜的气质就暴露出来了。
但乔知雪却并不觉得讨厌,相反的,她还觉得这样的大男孩挺有意思的。
明明时刻关注着自己,但却一声不吭的。
明明总想和自己说话,但等真的有空聚在一起了以后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怕她拍戏忙,有一堆想说的话也只能忍着。
明明长得像个浪荡不羁的风流公子,本质上却是个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的小可爱。
不是不知道他对自己有好感这件事,但感情这种事对现在的乔知雪而言始终不过是个负担。
她的清清楚楚的,能在娱乐圈混到这个位置的都不是什么傻瓜,那些感情她心知肚明,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看了眼盒子里切工精湛,打磨平滑的红水晶玫瑰胸针,乔知雪笑了笑,干脆地拿起来别在了胸口。
孙哲平的视线下意识地就顺着她的动作看了过去。
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风衣,胸针穿过胸口的位置,孙哲平的眼睛下意识地就落在了她有着明显起伏的胸口处。
明明刚刚才掐灭了烟,但孙哲平蓦地就是有种烟瘾又犯了的错觉,喉咙带起微微的痒意。
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将胸针别在自己胸口的乔知雪似笑非笑地向他伸出手去。
“干嘛。”孙哲平故意端着态度瞟了她一眼。
乔知雪:“我的礼物呢。”
“张佳乐不是给你了吗。”
“你的礼物呢。”
孙哲平挑眉:“乔影后还差我这一份礼物?”
乔知雪当仁不让:“孙少爷还紧我这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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