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萌春心

小说:穿成宠妃之子 作者:洛阳有梨
    郑惜最近很烦, 非常烦, 特别烦。

    能重新回到十三岁时,还提前两年被郑国公府找上门认回来,郑惜本来应该是大喜过望、喜极而泣的。

    然而

    上辈子的郑惜起初一直不明白, 为何明明是辛辛苦苦十月怀胎将自己生下来的母亲,郑三夫人为何却一直对自己与郑绮那贱人的斗争冷眼旁观、隔岸观火,毫无插手干涉的打算明明自己不是她的亲女儿么

    都说母女连心,可郑三夫人郑惜总觉得她是没有心的。

    后来郑惜知道了,因为自己幼时被调换的缘故, 一年前有个秃驴大和尚偶遇郑国公府去上香的女眷,指出了郑绮那个贱人非郑氏血脉,由此惹得知情人都用异样的眼神来看待母亲, 中年拉扯半年有余都没有把事情掰扯清楚, 最后使得父亲因此冷落母亲,母亲独守空房难以释怀,长久地郁郁寡欢着

    以至于等到后来自己终于被认回来时,郑三夫人早已对郑惜耗尽了所有的慈母情怀, 只怨恨郑惜为什么不出现得更早些、好以此来证明她的名誉与清白。

    重生后提前两年被认回了府里, 完美避开了上辈子郑三夫人受的那一年有余的白眼与压力, 郑惜本想着, 这样一来, 那份自己上辈子一直可望不可即的母爱, 这回总该是能得到些许了吧

    然而, 郑三夫人还是不喜欢她, 因为郑三夫人半年前怀孕了,把满副慈母心肠尽皆付之于肚子里还未出世的、那个可能的儿子身上,对刚刚认祖归宗的郑惜甚至表现得比上辈子还冷淡。

    郑惜很茫然,闵嬷嬷就劝郑惜想开点,说三夫人当年怀着姑娘您时动了胎气,后来好多年都怀不上孩子三夫人心里还是觉得您是有些晦气的,克了她的子嗣运,怕您把小公子也一并克没了,这才让您离得远点。

    郑惜很讨厌闵嬷嬷,上辈子就讨厌,闵嬷嬷每每心直口快地说了些什么,往往要气得郑惜一个人躲在屋里恨恨地哭上一整天,后来郑惜出阁嫁到楚襄侯府前,还特意动用了点手段把闵嬷嬷赶出府去。

    但同时郑惜也知道,这个口无遮拦的粗使婆子说的是实话,她虽然口无遮拦、有什么说什么、没有半点眼色但也正是因为此,郑国公府里没有哪个正经主子愿意搭理或利用她,上辈子府里的很多隐秘,郑惜都是从这婆子嘴里旁侧敲击打听到的。

    郑惜心死了,她终于意识到,郑三夫人不是没有心,她只是对郑惜没有心罢了。

    对郑三夫人彻底失望后,郑惜倒也没有多伤心,毕竟上辈子母女二人之间就从没有什么话好说过这也不过打回原形而已。

    郑三爷贪花好色、志大才疏、假仁假义,郑惜对自己父亲从来就没有生过任何指望,倒也懒得去讨好他那个花架子,只是这样一来,郑惜唯有把全副心力都放在郑老夫人身上了。

    郑老夫人为人古板、恪守教条、极好名声,郑惜跟着她就是一味地抄写女诫、女则之流,当然,偶尔还有些佛经佛偈之类另一边,当然是不遗余力、毫不留情地打压郑琦那个贱人了。

    不过重来一回,这次郑惜的手段可高端多了,她再不会经几个下人仆妇挑唆几句,就自觉理所当然地把对郑琦的厌恶不满表现得淋漓尽致

    郑惜如今也想明白了,她把自己对那个冒牌货的怨恨憎恶表现出来,其实就是在表达自己对前面流落在外那十几年的不甘与诘问。

    如果家中长辈心疼她也罢了,可郑三夫人对郑惜是没有心的,郑三夫人只会觉得郑惜那怨恨不甘的模样形容可憎,是在一遍一遍提醒郑三夫人当年作为母亲的失职可郑三夫人心里还委屈恼恨呢,这如何不让她更进一步地嫌恶起郑惜来。

    至于府里其他人他们要的,不就是一个和和美美、一条锦被盖过的光鲜亮丽么

    郑惜是不能对郑琦表达不满的,她的不满就是对府中长辈决策的质疑与挑衅,是府里的不和谐因素,是理所应当被排斥和粗暴对待的。

    郑惜开始想办法让“表达不满”的那个人变成郑琦。

    接连策划了好几起自导自演的栽赃陷害后,郑琦吃了好多闷亏,也长了教训,渐渐开始绕着郑惜走了,郑惜哪里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可郑老夫人发话了。

    郑老夫人木鱼一敲,佛珠一转,那两只浑浊的眼珠子一瞪,郑惜当即感觉自己后脖劲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种被人看穿一切的滋味实在不太好受,郑惜不得不被迫表现得“安分”了一些。

    松鹤堂的义卖春会,是郑惜争取了好久才争取来了。

    郑老夫人其实对这种女子要出门且可能会抛头露面的事情十分之不情愿,但郑大夫人不这么想,大夫人让自己的儿子女儿都去了,嫡出庶出的都有份,这实在让郑惜很羡慕;老夫人的堂侄女容淑妃也不这么想,淑妃娘娘的宝贝儿子三皇子要去,淑妃娘娘当然不会让人敢开口议论一句那里的不正经

    郑老夫人就是再不情愿,可她老了,拗不过大多数,而且郑惜对这些自己上辈子错过的、没有资去的宴会总是梗在心里难以忘怀,郑老夫人见大家都去,郑惜又实在渴望,只好无可无不可地允了。

    在被人偷偷调换了选签,明明在诗词书画里选了“书”却偏偏被分到“画”组要求在三炷香内作完一幅画时,郑惜曾默默在心里问过自己如果早知会要蒙受如此的奇耻大辱,自己先前还会这么汲汲营营地抢着来么

    思来想去,郑惜在心里默默作答还是会的吧。毕竟,她是那样地渴望能离那个繁华迷离的人群近些、更近些、再近些。

    明明那里一开始就开始是她的归处的,如果不是命运那个阴险的玩笑曲折归来,郑惜对于那些本该属于她、却遗憾失去的那部分更加执着得难以释怀。

    自己的画作得很差,郑惜清楚,郑琦那贱人选了词,写完之后被一群小门小户的女孩儿围着吹捧,郑惜都懒得听,只觉她们的眼皮子实在是浅。

    而被放上展卖桌后,郑琦的那首词作很快便被另外一边以三百两的高价买走了,郑惜在心里微微冷笑着想是了,郑琦那贱人在外面最是会装腔作势、假作温柔,长得又还算能看,多的是见色起义的臭男人想把她收拢了做妾侍

    至于正妻之位,上辈子郑惜被认回后三个月后,郑琦身上自幼定下的娃娃亲就没了,是男方主动提的退亲。

    那贱人这辈子也就还是个做妾的命了,郑惜想到这里,心里不由略微痛快了些。

    正是在心里暗暗咒骂着,一阵喧哗声传过来,郑惜好奇地透过藩篱缝偷偷地望了过去。

    郑惜很快便反应过来,这就是来赏玩画作的人了。

    为免之后难堪,郑惜本是应该早早避开、不再继续听、继续看的,可没成想领头的那位少年郎长得实在太过惊艳,让郑惜一见便惊为天人,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鞋底如同被黏在了地上般,再怎么也挪不动腿了。

    郑惜能感觉到那明艳的少年郎敏锐地回头看了自己一眼,霎时间一股热气从郑惜的脚底直升到头顶,再一路沉到耳垂、双腮,郑惜不由害羞地垂下了头,伸手捂住自己扑通扑通直跳的心口,再抬头时,那少年早已移开了视线。

    郑惜心里难免生出几分失落与可惜来。

    不过很快郑惜便收拾好了自己的失态,她想,自己是未来要做皇后的人,不过一个长相尤为惊艳的少年郎罢了,见过便算,倒也不至于再像方才那般不矜持地心心念念那许多。

    郑惜转身欲走,临走前又留恋地回头多看了一眼,正好便看到那少年郎直直走到自己那副不入流的画作前,端看半晌,提笔落了句什么。

    对面那群人里爆发出一阵不小的喧哗,似乎所有人都被那少年出人意表的举动惊动了,错愕之后,便是分成了态度截然相反的两拨人,彼此间还互相争执了起来。

    郑惜偷偷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往那边挪,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她可不是什么像郑琦那般的轻浮女子,为了一个才不过只见了一面的俊秀少年郎就做出如此不规矩、不体面的偷窥之事她主要还是为了自己的画作。

    虽然那画她做得敷衍、成品也不怎么能看,但那毕竟是她郑惜的画。

    遥遥的,隔着藩篱和屏风,郑惜能看到对面突然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那老者似乎名望很高,他一开口,争执的两拨人便都闭嘴了。

    那老者细细看罢画作与提词,笑着对那明艳的少年郎道“小公子这神来一笔的,可是要坏了这堂里的规矩了。”

    “为画作补两句词罢了,”那少年负手而立,整个人站得如同一树孤傲的松,淡然道,“何谈坏了规矩”

    “哦”老者笑这开口,虽是质问,但看神色,分明是极喜欢那少年郎的,“那老朽妄言,小公子既是为画补词,敢问这画中月在何方”

    那少年低头一笑,展眉道“月,自然是在天上。”

    老者摇了摇头,无奈叹息道“月在天上,那这合欢就是开在山间了”

    “不,”出乎意料的是,那少年竟然摇头否认了,极认真地对老者澄清道,“合欢,合则欢也这自然是长在尘世间、活在人心里的。”

    “四妹妹,你这是在作什么”后面的话,郑惜还想再听,却被突然出现的郑府大房的堂姐打断了。

    堂姐微微皱眉,隐含不悦地瞪了郑惜一眼,顺着郑惜的视线看过去,正欲开口说教句什么,突然眼前一亮,控制不住音调地扬声喊了句“三表哥”

    郑惜暗暗撇了撇嘴,知道这么一来,她那惯常好为人师的大房堂姐总算是能放她一马了。

    片刻后,对面的人传了个消息过来,堂姐便带了郑国公府所有嫡出、庶出的姑娘过去与那位“三表哥”见礼,郑惜对于那位结局注定要悲剧的三皇子没什么想法,但她实在很好奇那少年到底在自己在画上填了什么。

    或者说,郑惜其实也有点想面对面地与对方好好地见一个礼、堂堂正正地介绍一下自己。

    总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郑惜想,她也想正式地在对方那里出现一下。

    郑惜的心愿完成了一半。

    她确实偷偷看到了那句诗,也经堂姐与三皇子的引荐与对面问了个礼但从始至终,对方都只是冷冷淡淡地点了下头,未发一语。

    郑惜听到周围的人唤他“李小公子”,郑惜默默在心里想,原来他姓李啊。

    洛阳有李姓的世家么最出名也就一个陇西李氏吧,可那也太偏远了郑惜心头浮起几分没来由的失望。

    但那句词填的实在是好,添上去后整幅画的调都上了一层、多了分说不出的雅致韵味。

    “月照梨花,月落合欢。”

    简简单单,只八个字。但郑惜想,她恐怕这辈子都很难忘掉了。

    还有那段对答月在天上,欢在人间。

    就像郑惜如那梨花图一般寡淡的人生里,也曾伸手接到过天边落下来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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