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 你们两个就算是又和好了”樱桃红熟、牡丹吐蕊的暮春时节,福宁郡主自雍州城南下归洛, 裴无洙至秦国大长公主府寻她, 闲谈间提及月余前的那场风波, 裴无洙三言两语叙罢, 赵逦文倒了手中旧茶,沏了谷雨新茶换上,轻抿半口, 神色莫测地如此问道。
“应该算吧, ”裴无洙按了按额角,头疼道,“我与他约法三章, 又答应了母妃把话说开后不会再随意翻脸成仇反正就现在这样了,表面上看起来也就跟以前一样。”
“但你心里终究是有了芥蒂, ”赵逦文淡淡道, “所以也就是表面上了。”
裴无洙察觉出她语调中的不赞同意, 略微皱了皱眉,摇头否认道“也不能这样说吧,我只是突然觉得, 到底是我到底太傻太迟钝,还是他太”
“他真的表现得跟之前一模一样,”裴无洙加重了语气, 强调了“一模一样”四个字, 难以理解道, “完全看不出分毫当日在演武场内口口声声质问我的愤怨。”
“你觉得他不够真诚,”赵逦文摇了摇头,一针见血地点破,“你不信任他。”
“我还能怎么信任他呢”裴无洙觉得自己实在很憋屈,就算不提原作剧情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单演武场当日两人吵开的那一架,就七皇子爆出来的隐愤与怨尤以裴无洙怕麻烦的鸵鸟性子,就想逃得离这人八百里远了。
“你留下他,又早已不信任他,”赵逦文搁了手中茶碗,觉得味道不对,倒掉重新冲了一道,随意睇了裴无洙一眼,语调平平,“算是把贵妃娘娘的一片苦心全辜负了。”
“不然我能怎么样,”说起这个裴无洙也是郁闷得很,哀嚎一声撞在案几上,纠结道,“我又不可能真的坐视母妃出手他毕竟没有真做错什么。”
至少目前还没有,裴无洙在心里默默地补充道。
“你也觉得我选的不对,”裴无洙沮丧道,“过于心软了么”
“那倒没有,”赵逦文从容地伸出食指顶着裴无洙的额头,微微施力,好叫她重新坐起,神情寡淡道,“只有一个答案的选择,谈什么对错能狠得下心的话,就不是你裴无洙了。”
“但母妃恐怕不会这么想,”裴无洙一手托腮,双眼茫然地放空,喃喃道,“我能感觉到的,她对我的选择很失望”
“或许吧,”赵逦文却不这么想,不置可否道,“但就算有,也应该是相当有限。”
“你觉得,”见裴无洙疑惑回望,赵逦文慢吞吞地饮下手中新茶,扬眉反问,“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贵妃娘娘会看不出来么”
裴无洙是什么性子,宓贵妃会不清楚么
怕是话还没问出口前,心中便早已窥破了结局。
裴无洙微微愕然,继而便是一片默然。
“那你觉得我选的对么”裴无洙独自纠结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向赵逦文吐露心声,“我总怕将来有朝一日自己会后悔”
“后悔”这是见面来赵逦文第一次正式放下了自己手中在做的事,严肃了神色,紧紧盯了裴无洙阴郁的脸色半晌,眉梢一点一点蹙紧,缓缓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裴无洙心里也乱得很,“母妃说我这是最糟糕、犯忌的处理方式,我其实心里也清楚,可就是下不去手但,我也是真的怕他会因此怀恨在心,日后再”
“怕”赵逦文轻声地念叨了下某个在裴无洙话语里反复出现的字眼,眉心紧蹙,疑惑的神色更加深了,“你还会怕他为什么”
裴无洙不由沉默了,心道岂止呢,我不只怕男主阁下,我还怕他未来的媳妇呢
但这些话都是不好直接与赵逦文说的,裴无洙犹豫了一下,如此描述自己的心态道“是的,我有点怕他,怎么说呢,他整个人总给我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让我总是忧心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应、哪件事做的不对了日后就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或许连裴无洙本人都没有发现,说这话时,她的脸上明显浮起了再清晰不过的恐惧与畏怕。
赵逦文这下是真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了。
赵逦文轻轻敲了敲案几,有宫人蹑手蹑脚地进来收走了案几上的茶具杯盏。赵逦文抬头使了个眼色,很快,茶室外有微弱的脚步声渐起,是守在外面的婢人尽皆退得更远了。
“你真的在怕他,为什么”赵逦文握住裴无洙微微发颤的手,不解道,“你对他明明拥有生杀予夺的至高权威,为什么还会反过来害怕他”
“啊”裴无洙听懵了,脑子空白了一瞬,才后知后觉地反问道,“你在说什么”
“你们之间的关系是畸形的,你没发现么”赵逦文表现得比满脸懵逼的裴无洙还要惊讶,顿了顿,一针见血地提点道,“你觉得他缺的是个兄长么他那儿缺的明明是个娘。”
“啊”裴无洙没一下子听懂,坐在那儿反复品了大半天,意识到赵逦文话中真意后,不禁汗颜表示,“我那么有母性的光辉么不至于吧”
“不至于”赵逦文轻嗤一声,挑眉斜觑了裴无洙一眼,似笑非笑道,“我可听闻,七皇子刚到长乐宫中时,蓬头垢面,指缝含灰,上桌前不知道净手、用膳毕不懂怎么漱口、字不会写、话不开口除了空有个皇子身份,落魄得比那山里的野人都不如。”
“而这些,都是你一点一点教他改过的”赵逦文望着裴无洙摇了摇头,客观地点评道,“你已经做过了太多不必要的事情,这时候反而觉得后悔了,会不会有点太迟了”
“外面的传言都是乱讲的,哪里有那么夸张,”裴无洙听不下去了,赶紧坐起来为当事人正名道,“他就是在甘泉宫时被仆人苛待得很了,你也知道,那个谁就是个畜生,兴致起来的时候,都敢把一个活生生的小孩儿往狗笼子里关艹。”
时隔多年,说到这个裴无洙还是一肚子的火,没忍住当着赵逦文的面爆了句粗口。
“总之,他那时候凄凄惨惨的,岁了瘦弱得跟五六岁一样,又特别怕生人,尤其怕宫人,压根就不让人近身,一有人靠近就我那也不是没办法了,只得自己上了,但可只有那么一次”
裴无洙郑重强调道“我哪里有那个耐性带小孩儿,我自己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呢。不会说话这个更夸张了,那时候他都快九岁了,只是没怎么被人系统地教过念书又不是个真的傻子,怎么可能不会开口说话”
“我跟你讲,人家不只会说话,还自学成才,认识好多字儿呢,”裴无洙想到了什么,脸上复又多了分一言难尽的无语之色,默默地补充道,“就是他的道儿不太正,走歪了,后来为了把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自制认字法掰过来,也是费了吃奶的劲儿了。”
“还有写字也是,用笔姿势都是错的,唉,但你要说完全连个字都不会写那绝对是空口造谣了。”
“所以你就又是教人识字又是教人用笔的,”赵逦文似笑非笑地补充道,“我也是纳了闷了,你们长乐宫是请不来一个靠谱的夫子太傅么,要你这个误人子弟的半吊子上”
“谁说不是呢”裴无洙击案赞同,“我确实就是给他请了夫子来教啊所以你听得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
不过话说着说着,裴无洙却慢慢顿住了,她忽然想到,传闻所言却也并非全是虚撰,她确实亲自带着男主阁下认过两天字,但很快便对这种看不到多大进展、且过程还毫无乐趣的枯燥教学感到了厌倦,一无满足感二没娱乐性,之后裴无洙便更是宁愿躲到东宫去找太子都不想再掺合古代版“幼儿”教学了
而她好像还真的指导过男主阁下用笔,很偶然的一次,实在看不过去对方费劲的姿势就提了一下,至于对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后来又究竟是花了多大功夫才改回来的裴无洙细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是毫无印象的。
“怪不得他那天说我做事三分钟热度,”裴无洙缓缓地眨了眨眼睫,迟钝地感慨道,“这么一想我好像还真是啊”
“你不应该想一出是一出、看到什么都胡乱掺合一通的,”赵逦文摇了摇头,兴致索然道,“当年的情况,找一个对长乐宫忠心耿耿又细致耐心的宫女或太监过去贴身照顾他,于日后而言,要远比你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一通胡来好。”
“说得是啊,”裴无洙暗暗懊恼道,“可惜我那时候没问问你,自己当时又压根就没想那么多”
“你想不到很正常,”赵逦文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惋惜的,只冷淡道,“贵妃娘娘没有这么做,才是叫人意外。”
裴无洙默了默。
“母妃应该是想安排他日后做我的左膀右臂,才会放任这种本来很容易就能笼络人心的事儿全由着我随性胡来,”裴无洙想到当夜长谈时宓贵妃言语间透露出来的意思,不由更沮丧了,“但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当年还不如随便安排个什么人去呢,”裴无洙垂头丧气道,“肯定都比我做的要强。”
他们开局多好的牌啊裴无洙当年不觉,现在却是想想都要后悔不迭,怎么就叫她走成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境地还有原作里那么惨痛的结局。
“倒也未必,”赵逦文摇了摇头,起身拉了裴无洙一道,淡淡道,“我先与他聊聊再说吧。”
“聊聊等等,你把人叫过来了”裴无洙震惊跟上,“什么时候”
“刚才叫人进来收茶具的时候。”赵逦文面不改色地解释了一句,正欲再叮嘱什么,七皇子已经被大长公主府的婢女引着往这边来了。
“郡主,五哥。”七皇子规规矩矩地朝二人见礼。
福宁郡主是秦国大长公主与建安侯的嫡幺女,秦国大长公主又是真宗皇帝的姑姑,所以按照辈分来算,裴无洙他们这一辈都得称赵逦文一句“表姑姑”不过皇家历来辈分关系混乱,福宁郡主又与裴无洙年岁相仿、两小无猜,所以才有了二人后来的婚约。
但其实真要论的话,赵逦文其实是兄弟俩的长辈,七皇子如此慎重的态度倒也正常。
“还不改口么提前练练吧,也没有多久了,”一见到七皇子过来,赵逦文先前冰凉如水的冷淡神色霎时一扫而空,挽着裴无洙的胳膊言笑晏晏地打趣道,“就我们三个,私下里七弟就直接唤我一声嫂嫂吧。”
七皇子微微愕然,抬眸望了裴无洙一眼,见她没有制止的意思,便恭恭敬敬地拱手尊敬道“五嫂。”
赵逦文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开心地拍着手笑道“正好,你们哥儿俩都在,我先前酿的樱桃酒也好了,叫人上一几道下酒菜,我们坐下一起品品,今日可谁也不许推辞扫兴”
云里雾里、完全不在状态的七皇子毫无还手之力地被赵逦文带着走,稀里糊涂之下便被拉着坐在了后院的石桌上,借着暮春的暖暖夜风,品着樱桃酒,赏着黄昏时落日的绚烂色彩不知不觉,七皇子便被赵逦文不动声色地按着灌了好些。
察觉酒意上头,难以自制,唯恐醉后失态,七皇子神情困窘,正欲开口推辞,赵逦文已先一步搁了劝酒的动作,长长地叹了口气。
七皇子强撑着醉意妥帖问候道“郡,五嫂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为何突然如此怆然”
“七弟,”赵逦文满眼歉疚地望着七皇子,羞惭道,“其实今日是我打着你五哥的名义把你叫来的。”
“你五哥他一贯是个不会说话,是个死牛脾气,你别跟他计较,你的事儿我都听他说了,你放心,我方才已经狠狠地数落过他一遍了,叫你过来,主要还是想当面向你赔句不是”
七皇子的脸色随着赵逦文的絮絮叨叨愈发难堪,整个人都微微颤了颤,张了几次嘴才勉强开口应道,“没有的事,五哥并没有做错什么,是我的错,我不该”
“既然他并没有做错什么,”赵逦文轻轻地打断七皇子,淡淡道,“为何你弃剑从旁,却从来都没想过去告诉他呢”
七皇子心神一凛,原先的醉意顿时消散了一大半。
他甚至觉得有些冷,一定是暮春的黄昏黑得太快了。
“我,”七皇子艰难地开口道,“我已经知错了,我先前并不是有意欺瞒”
“什么话,”赵逦文嗔怪地瞪了裴无洙一眼,安抚地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柔声开解道,“你还是个孩子,他是你兄长,兄弟间彼此有了矛盾,肯定是大的那个责任重些。”
“你不说,定然有你的理由,你不告诉你五哥,肯定是他哪里做的不如你意了孩子怎么会有错呢错都是都是年长的没教导好。”
“别怕,今日有嫂嫂给你做主,你五哥原先都做了些什么好事,你尽管说,嫂嫂给你撑腰,定要他好好给你赔罪不可亲兄弟间哪里有什么抹不开的情面,吃了这顿酒,说些交心话,以前的那些是是非非什么啊,也都算翻篇了啊。”
“不,不是的,”七皇子神色难堪道,“您误会了,并不是五哥做错什么,是我”
“七弟,”赵逦文伤心地望着七皇子,难受道,“你是行迢最器重、最亲近的弟弟,在我这里,也是把你当亲弟弟看的。你不愿意与嫂嫂说句知心话,是心里对嫂嫂有什么不满么”
“没有”七皇子想到那个“一”,近乎是惊惶失措地回头望了裴无洙一眼。
而裴无洙在这种场合完全插不进话,只默默地垂头喝水,坚持安静如鸡,沉默是金。
“没有的事,我怎么会对嫂嫂有什么意见呢”七皇子看不出裴无洙反应,顿时更慌了,惶恐不安道,“我心里对嫂嫂是十成十的尊敬,绝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不愿”
“既如此,”赵逦文好像信了、好像没信,倒也没有再揪着这个话茬死嗑,只慢悠悠又绕了回去,将信将疑地望着七皇子道,“为何你弃剑从旁,却从来都没想过去告诉五哥呢”
七皇子隐在石桌下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绽,他死死抿住唇,好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可是你五哥他逼着你非得学剑不可”赵逦文倒没有再继续步步紧逼,只退回来漫天猜测道,“他这个人啊,我可得好好说说他不可,不要自己练剑就觉得剑是个什么好东西,旁人都非得弃了旁的学它不可”
“没有,不是,”见今日如何也绕不开这个话茬,七皇子微微抬头瞅了裴无洙一眼,没等与裴无洙眼神撞上,很快又低下头,死死盯着石桌旁盛开的牡丹,艰难地敞开心扉道,“五哥从没有逼过我,是我自己学剑不成,还妄图东施效颦,徒增笑料耳。”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赵逦文半句不歇地紧跟着追问道,“不会用剑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天底下不会使剑的人多了去了。”
“你用不惯,直接与你五哥说了,趁着浪费的时间还不多,早日转战他途,用刀用枪用戟用斧不是都可以为什么非要和剑过不去呢”
“我,”七皇子艰涩地开口说了个我,沉凝半晌,眉宇间的阴翳浓得近乎骇人,赵逦文却依然面不改色地盯着他等一个回答。
最终,七皇子挫败地垂下头,喃喃道“我开不了口,我害怕旁人,旁人会觉得,我连剑都用不好,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不会用剑就是废物了么”赵逦文近乎尖利地步步紧逼道,“那嫂嫂也不会使剑,在你看来,嫂嫂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么”
“不是我,”七皇子下意识便否认了,然后沉默了更久,才更为艰难地缓缓剖析自己道,“是我想岔了。”
“这么些年,我一直在竭力伪装自己,想把自己装成一个更好的人”
“你已经是陛下的骨肉,天潢贵胄,龙子凤孙,”赵逦文淡淡道,“天底下地位最尊贵的那批人之一,这样还不够好么你对更好的理解是什么”
“不是这样的,”七皇子冷着脸摇头道,“我是父皇的儿子不错,可我并没有什么可尊贵的,我还远远不”
“陛下的儿子还不够尊贵么”赵逦文挑眉反问,“那这天下难道就只有陛下和太子殿下两个尊贵人了你五哥的出身也不是很尊贵咯”
“当然不是,”七皇子断然否认,“五哥和我又不一样,五哥他是”
“有什么不一样,”赵逦文淡笑道,“就因为他是贵妃娘娘的儿子,而你只是个小小才人的儿子,就不一样了么”
“你们不是兄弟么,还非得要这么清楚么你不算长乐宫的一份子么贵妃娘娘不也是你的半个养母么在你心里原来竟分得这样开,你这想法,若是让你五哥、贵妃娘娘和李才人知道了,恐怕心里都会不大好受吧”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七皇子眉心紧蹙,急促地喘了一口气,谈话里头一回粗暴地打断了赵逦文。
场面为之一寂。
赵逦文默了默,然后才又轻又缓地柔声开口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呢七弟,你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七皇子的脸色一点一点惨白了起来。
“你觉得自己身为陛下的儿子还不够尊贵,”赵逦文并没有照顾他心态的打算,只用着又轻又缓的语调分毫不让地紧逼道,“但却觉得你五哥够了,既然区别不是贵妃和才人的位分高低,那我可不可以试着猜测一下,你这样自卑,是羞于自己生母教坊司乐伎的出身”
“够了”裴无洙终于听不下去了,抬手扔了酒杯站起来,眉心紧蹙道,“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得带他回宫了。”
赵逦文抬头淡淡睇了裴无洙一眼,裴无洙祈求地望着她,默默使眼色暗示她别说了。
“你看,你五哥总是这样,心软得不合时宜,”赵逦文轻笑道,“其实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的嘛,还非就差这一层窗户纸怕被捅开么”
“一句娼妓之子,当年别人这样叫你,你反抗不了,如今你便已在心里自己默默认了么”赵逦文近乎是笑着说出最后这句的。
七皇子面无表情地抬起眼来,眸色黑沉沉地望着赵逦文。
“当年二皇子是怎么对你的”赵逦文以手支颐,闲闲笑问道,“把你关到狗笼子里,让一群小太监冲着你撒尿,叫宫人们围着你喊你母亲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而你就是老生的小婊”
“阿文”裴无洙寒声道,“我说了,别说了别提那个畜生了。”
“人总不能逃避一辈子,”赵逦文微微起身,朝着七皇子倾身压过去,以一种掌控者的语调柔声问道,“七弟,你总是要先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然后才可能走出来的告诉嫂嫂,你要被一个畜生的混帐话困一辈子么”
“不,”七皇子缓缓抬起眼,摇了摇头,冷冷道,“我从未畏惧过裴无舫,我只是万分厌憎他,总有一天”
剩下的话,当着裴无洙的面七皇子没有再说下去,可他脸上从未现过的阴冷神色,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那你究竟是在怕什么”赵逦文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奇怪道。
七皇子没应声,只抬眸看了裴无洙一眼。
裴无洙一脸不在状态的莫名。
七皇子移开眼,艰涩道“我害怕,旁人会因此”
裴无洙愣了一下,猛然明白过来,顿时出离愤怒了,难以置信道“可我从未因为那等恶心的理由瞧不起你过”
“别说你是我弟弟了,就是你不是,任换了这天底下任何一个陌生人,我都不会因为旁人母亲的身份而瞧不起人家”裴无洙气得已经语无伦次了,“自古英雄不问出身,人又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再说了,那些女子本就够可怜了,我怎么会你究竟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我知道,”七皇子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颤声道,“我知道五哥不是那种人,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可是我害怕,我,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我害怕”
裴无洙已经彻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难道原作里最后两个人的关系闹得那么僵,是因为男主阁下一直以为自己在心里有默默地瞧不起他么
裴无洙觉得这事儿极其可笑,可想到一半她又笑不下去了,她想到了在长乐宫里做的那第一场梦。
“我早已不当你是我弟弟了,更不觉得你配得上太子殿下这个称呼”
“我要不是喜欢捡垃圾,怎么会捡到你呢”
艹
就他么无语。
裴无洙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嘴有时候真挺欠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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