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断尾求生

小说:穿成宠妃之子 作者:洛阳有梨
    死的感觉是什么

    东宫太子原先不知道, 也并不在意。他不是从没思考过自己可能的意外亡故,事实上, 自卿俦给他卜的那一卦后, 东宫太子闲来无事,也会颇有些闲情逸致地假设过自己的诸般死法

    但当那杯毒酒入喉, 穿肠破洞,活活疼得由生至死之时, 东宫太子才颇有些怅然地想道果然,死还是很疼的。

    只是明明破得是肺腑, 最难受的, 却还是胸口心头那块。

    东宫太子的整个脑子都是懵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了,他根本什么反应都没来得及做、甚至连那份初闻不堪身世的苦涩都还不曾细细品味人便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 彻底地输无可输了。

    东宫太子如一缕幽魂般飘荡在天地间, 看着自己惨死的尸首、看着周围低头不语、瑟瑟发抖的知情宫人、看着那张往日对着自己慈爱有加、如今只再看自己一眼都嫌恶得面目狰狞的真宗皇帝

    符筠生慨然一长叹,跪在地上冲着东宫太子的尸首默默三叩首, 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痛快地拔剑自刎了。

    东宫太子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为他死节, 没必要的。

    只是自己这边的反应到底太仓促了, 没来得及好好布置, 如今看真宗皇帝的厌恶姿态就是东宫原先那些人愿意苟活, 恐怕也未必能活得那么容易了。

    他终究还是连累了一群人

    同样跪在地上的越启怔怔然半晌, 真宗皇帝微微一冷笑, 讥讽他道“他倒是利索,你呢不也一起追随着那孽种而去么”

    “文臣死节,”越启怔了怔,伏身叩首,摇了摇头,面容坚毅道,“可微臣是武将。”

    “我越家世代金戈铁马,为皇室安定东南,效忠的永远只是皇座上的那一个。”

    我不能死,越启默默想道,殿下没了,老酸儒也走了,但我不能再死了。

    他们总得有一个要活着出去,活着,至少多苟活一段时间,把今日之内情传到剩下的人那里去不然外面毫无所觉的那些东宫旧人,实在是太被动了。

    东宫太子无心再看,飘飘荡荡地从其间破出,混沌天地间,似乎独他一缕幽魂长存事已至此,东宫太子再无旁求,所牵挂者,唯那一人而已。

    他只希望他的迢迢能好好的

    国师卿俦破空而出,冯虚御风,虚虚立在崖顶的东宫太子身前,柔声探问道“殿下心里,现是在想什么呢”

    混乱的记忆扭曲着在脑海中挤作一团,东宫太子头昏脑胀,揉着额角怅然半晌,才想起自己最初是在明萃阁中昏倒过去的

    “哦是国师让孤来看这些的啊。”东宫太子恍然,但仍是兴致缺缺地无所谓道,“现在么孤只是觉得,自己这一生,活得就是一个笑话。”

    卿俦及地白发无风狂舞,听闻东宫太子此言,脸上划过了一抹古怪而诡异的笑意。

    “不,”卿俦柔声否定东宫太子道,“您还不算什么笑话有一个人,才是被您害得很惨很惨。跟她比起来,你死得实在是很幸福。”

    东宫太子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

    “您不是正想看看那个人的结局么”卿俦微微一笑,广袖轻舞,豁然冷声道,“那就好好看吧太子殿下,看看清楚,你的慨然赴死,究竟害苦了多少人”

    霎时间,漫天遍野,净是同一张脸。

    “阿文,阿文”裴无洙拼命摇晃着身边人的肩膀,颤抖着嗓音道,“你先别说话了,

    你别说了,太医马上就到,马上就到。阿文阿文”

    “殿下,贵妃娘娘殁了”

    “云姐姐最后究竟葬在了何处,”裴无洙动了动唇,无悲无喜道,“告诉我吧,我也不做什么,就是想去拜祭拜祭她”

    东宫太子脸上一直漫不经心挂着的厌世表情霎时崩了。

    “迢迢”东宫太子下意识伸手,想去触碰裴无洙的侧脸,却只能摸到一片破碎的幻相。

    “丧妻。”卿俦冷冷报道。

    “去雍州”福宁郡主赵逦文躺在裴无洙怀里,用尽最后的力气,掐紧了裴无洙的肩膀,尖声凄厉道“现在就去,到去雍州去,找到我父亲,他会庇护你的洙洙,答应我去雍州,你不能再留在洛阳了”

    “丧母。”卿俦面无表情道。

    宓贵妃阴着脸看着面前托盘上的匕首、三尺白绫、一壶毒酒,出神半晌,冷笑直言道“别为难我儿子,放他走本宫尽可随了你们的心意。”

    领头的太监用那把尖细的嗓子细声细气地回道“贵太妃说得这是什么话,瑞王殿下毕竟是先帝子嗣、皇室血脉,本就无人有心去为难他只是您先前的动作太大,宗室中的几位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您且就安心去吧。”

    “不就是杀了几个人嘛,”宓贵妃轻蔑一笑,举起那壶毒酒直接仰头倒了个干净,捂住自己的小腹,冷冷嘲笑道,“本宫这就下去再陪陛下一程瞧把你们一个个给吓的,怂破了胆子。”

    “丧友。”卿俦毫无情绪道。

    东宫太子跪在崖边,已经痛苦得快要听不下去了。

    “姐姐,待我死后,把我葬得远一些吧,”百蛊反噬之苦,云归用心头血生生忍受住了,气若游丝地站起来,最后回头给了云棠一个微笑,轻声道,“我现在要最后再去为殿下做一件事。”

    “等到我死了,满尸体的虫子爬来爬去,肯定不太好看,你可一定要藏好了,给我在殿下面前留最后一点好颜色。”

    “还有,当年郡主受的药,我查出来了,是淑妃。”云归淡淡道,“我给她下了禁蛊,她之后的下半辈子,都将不死不活,毕生忏悔。”

    “可惜就是三皇子已经被凌迟处死了,且那之后,淑妃本就已经快疯了这仇报的委实是不太痛快,倒也不必再告诉殿下了。”

    “你知道么,”卿俦走到东宫太子身边,柔声道,“真宗皇帝一直到临死之前,都在心里惦记着她,握着钦帝的手嘱咐他本来她后来远不至于会落得个那么凄惨的结局,只是你不明不白地死了,她一直在查。”

    “所有知情之人,没有一个敢开口告诉她,她就一直再查,”卿俦长叹一声,感慨道“也是个痴儿。”

    “仁德”裴无洙冷笑一声,站在明德殿内毫不留情地质问道,“父皇如果有仁德的话,那先”

    “放肆”真宗皇帝骤然暴怒,一袖子挥翻了面前御案上的所有奏章,怒不可遏道,“这就是你对朕说话的态度你还有没有一点为人子、为人臣的样子了”

    “她为了你,惹怒了真宗皇帝,在情势最紧要的时刻被贬斥出了洛阳,”卿俦平静道,“如此这倒也罢了,真宗皇帝毕竟待她爱若珍宝,就是生气也不舍得真把她怎么样了,只是不想在她面前丢掉身为父皇的颜面罢了,其实到死之前还念念不忘强撑着要最后见上她一面再闭眼真正要命的是钦帝。”

    “钦帝自小长在长乐宫,他们情分,本来极为深厚、非同一般,”卿俦微微叹息道,“你知道他们两个后来是怎么翻脸、反目成仇的么”

    “还是因为你,”卿俦摇头叹息道,“钦帝为他父皇善后、保密,她查到了钦帝头上她起初以为你的死里,有钦帝的手笔。”

    “你不知道”裴无洙回身冷笑,讥诮反问道,“你真不知道你敢看着我再说一遍么”

    “五哥,”七皇子仓促后退,苍白着脸道,“我,我不是”

    “小七,”裴无洙厌倦地闭了闭眼,不带情绪地漠然道,“你嘴里,现在可真是半句实话都听不到了。”

    东宫太子紧紧咬住齿关,痛苦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哦,对了,”卿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抚掌赞叹道,“你虽然死得痛快、一了百了但至少还有个人惦记着你,替你报了一半的仇。”

    左思源惊愕抬眼,审慎地迎上来人,神情犹疑道:“不知瑞王殿下深夜来此,敢为何”

    最后那个“事”字,就此噎在左思源的口中,显在他不可置信的双眸里,再也吐不出来了。

    “哦,我来杀个人,”裴无洙抽出剑身,随手捋过其上血珠,冷淡道,“左大人不必客气,你我本也没什么旧可叙的。”

    巍峨宫殿,高台之上。

    满头珠翠的新任皇太后李氏带着一群宫人悠悠荡荡地走了过来,迎面正好撞上了满眼阴鸷从殿内走出的瑞王裴无洙。

    “瑞王殿下,”皇太后李氏微微一笑,出声叫住了裴无洙,她不知道,这一叫,就是彻底的阴阳相隔、生死两重天

    “可怜贵妃娘娘人前得意了一辈子,”皇太后李氏眼含讥嘲地故意羞辱裴无洙道,“最后却跪在哀家面前摇尾乞怜,就为了求得哀家庇护、留下你一命可见这人啊,命数、运道真是不好说,贵妃娘娘再厉害又如何,生了殿下这么个儿子,呵。”

    “哀家是不堪什么大用了,”皇太后李氏假惺惺道,“但谁让哀家子孙福旺,陛下够争气啊。”

    “你说我娘死之前,”裴无洙面无表情道,“曾跪在你面前求你救我”

    皇太后李氏的眼睛微微一闪,但为了那想象中的一时之痛快,只笑而不语,没有否认。

    “那也就是说,”裴无洙恍然道,“我之前听的消息是错的我娘死的时候,其实是有你在场的。”

    “那你就下去陪她吧,”之后不待皇太后李氏再做任何反应,裴无洙猝然变脸,于几十个宫人中骤然暴起,一把掐住了皇太后李氏的脖子,附在她耳边,阴恻恻道,“看你在长乐宫服侍了我娘大半辈子,应当也熟悉了,你就下去继续好好地服侍她吧”

    言罢,再不容情,指骨发狠,一把掐断了皇太后李氏的脖子。

    可怜李氏这个皇太后才当上不到三个月

    周遭宫人纷纷惊声尖叫,羽林卫个个拔刀,直呼“保护太后”殿门之后,年轻的新任皇帝面色铁青地踱步而出,死死盯着孑然一身独立的裴无洙,牙齿咯吱咯吱作响,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我早说过,”裴无洙如今无牵无挂,早豁出去,什么都不怕了,见状也毫无畏惧之色,只微微冷笑道,“陛下最好赶紧杀了我,不然我可说不好、自己究竟都能做出些什么事来。”

    “先帝弥留之际,曾握住朕的手,细细叮嘱,”钦帝脸色铁青,缓缓启唇,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周围在场的其他宫人,“一定要照顾好瑞王朕曾对着先帝立誓,有生之年,绝不会对瑞王痛下杀手。”

    裴无洙不屑置之。

    “羽林卫,”钦帝话锋一厉,断然决定道,“送瑞王出洛,即日就走”

    “殿下”庄晗着急忙慌、仓促踉跄地连滚带爬赶到了皇陵,见得真宗皇帝陵墓前,一袭黑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顿时心神大定,松了一口气幸好,瑞王殿下还没有走

    裴无洙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倒了一半分给地底的真宗皇帝去,只视庄晗如无物,刻薄笑着对真宗皇帝的墓碑道“你看看你,做皇帝,也就那样,做父亲,更实在是不够格你活着的时候,大家都盼着你赶紧死,没几个真心想你病好的;现在你死了,更没什么人念着你了。”

    “实话实话,我也真是不太喜欢你,”裴无洙神色平静道,“刚愎自用、独断专行、阴晴不定、喜怒难测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摊上你这么个做爹的。”

    引着庄晗往皇陵这里来的小太监听得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只以为自己不幸听到了什么皇家秘辛,马上就要被灭口处理、命不久矣了

    庄晗默默走过去,一掀下摆,跪在了裴无洙和真宗皇帝的墓碑面前,也不知道他究竟算是在跪谁。

    裴无洙只撩起眼皮淡淡地瞟了庄晗一眼,之后便毫无兴趣地继续把注意力转回到了真宗皇帝的墓碑上,继续絮絮叨叨地嫌弃道“只是,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天下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你说你都快死了,还惦记我作什么呢叫人爱也爱不起来,恨也恨不痛快,烦得要命。”

    “杀人不过头点地,”裴无洙的眼角缓缓落下几颗泪来,怔怔道,“可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人诛心至此,还不如直接把我杀了呢。”

    “父皇,”最后,裴无洙起身,出神道,“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洛阳那种以后你们再见,就是在下面重聚了吧。”

    “殿下,”庄晗听得心惊肉跳,闻得裴无洙言语之间似有轻生之意,心急如焚,忍不住出声道,“先太子身亡前,心中最惦记的,就是您”

    “是么”裴无洙反应得很冷淡,毫无任何感动之情,甚至还有点想笑,饶有趣味地与庄晗道,“你知道么,阿文死之前,只不断催促我去雍州找建安侯,她连仇都不想叫我给她报了,就想我赶紧离开洛阳、在雍州好好活着我娘死的时候,听说也是这么对人讲的,我没在场;云归赴死的时候,心里想的也是我。”

    “别说先太子了,就是先帝,现在下面躺着这个,”裴无洙笑着踩了踩地,只是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先一步落了下来,“管洪跟我说,他当时气都喘不匀了,睁着眼睛、死死握着当今陛下的手,就是不愿意闭眼,非得要撑着等到我回来见我最后一面。”

    “就是亲口叮嘱我一句以前的事,都是父皇对不住你,别再想了,让那些事都过去吧,日后得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但凡他们里现在还有一个能站到我面前、跟我说句话,我真想问他们一句,好好活着,究竟得是怎么个活法”

    “他们那些人、他们那些人,”裴无洙掩面大笑道,“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们太无私、还是太自私了我脑子不行,比不得你们这些聪明人,也真是搞不明白。”

    “殿下,”庄晗看得心神大恸,柔声道,“臣身负先太子所托,六年来,莫敢有一日之忘。臣,至少您还有臣,臣可以陪着你去岭南”

    “不必,我一个人走,谁也不用跟来,”裴无洙撇了撇嘴,断然拒绝罢,只觉乏味,神色厌倦道,“我这辈子,稀里糊涂的,就这么过了本也就不值得。”

    “太子殿下啊太子殿下,”卿俦躬下身来,柔声探问痛不欲生的东宫太子道,“您现在再来说说究竟谁的一辈子,活得真是个笑话呢”

    “迢迢”东宫太子从心头直直呕出一口血来,他正紧咬着牙关,那血便浸润在唇齿之间,叫东宫太子从其中品味出无尽的腥涩与痛悔来。

    东宫太子痛苦得呻吟出声“迢迢”

    “殿下现在,”卿俦广袖轻挥,漫天遍地的幻影幻象骤然消失,二人正立在东宫中的明萃阁内,一跪一站,站着的那位白发国师莞尔一笑,柔声问道,“还想一死了之、身偿父恩么”

    东宫太子按着窗台一点一点站了起来,出神怔立片刻,突然急郁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卿俦看得眉心微皱。

    “不,”东宫太子一点一点拭尽唇边艳红,眼神发狠道,“孤不能死孤绝不能死。”

    他要活着,他必须得好好地活着,不然东宫太子肝胆俱裂,痛苦得都无法继续想下去了。

    “恭喜殿下,”卿俦长叹一声,心满意足道,“至少你们就这一点,已能达成初步的共识。”

    “国师果然神通广大,”东宫太子目含阴鸷地望着卿俦,冷冷道,“孤却不知,自己身上有何玄异之处,值得国师为孤如此得大动干戈、甚至不惜背叛父皇”

    对东宫太子此问,卿俦早有预料,闻言也不惊不怒,只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无可奈何道“贫道先前无意中曾犯了一个错。”

    东宫太子凝眉深望,只待下文。

    “八年前,就在这里,”卿俦指了指脚下的明萃阁,淡淡道,“殿下曾误食过含有蓖麻子的糕点其后修养有近大半年,然后才调养得宜、出入军中。”

    东宫太子神色微动,微微颔首道“不错。”

    “那难道就没有人告诉过殿下,”卿俦摇了摇头,无可奈何道,“蓖麻子之毒,救无可救当时你们三个人里,你是吃下最多的,最后死了一个昏了一个,你反而被救下来了,殿下就从没有怀疑过么”

    东宫太子神色微凝。

    “贫道当时,是被陛下的亲自莅临、从牵星楼的闭关之处强行拉出来的,”卿俦愁眉苦脸道,“当时贫道打座打到一半,本就受了些内伤,心神不定,后见了殿下,听说您是太子,对您的身份深信不疑,即便您当时身上龙气浅薄,也只当是您年纪尚幼之故。”

    “后来情势急迫,为了救您性命,仓促之间,不及细看,就把大庄的本宗龙脉取了一部分,放到了殿内。”

    “本宗龙脉世上竟还有这种东西么,”东宫太子原先从不理会这些怪力乱神之说,一时听得似懂非懂、一知半解,不由茫然道,“放到人体内那会有什么后果”

    “大庄的本宗龙脉,自然是能给大庄的帝王续命,”卿俦无言道,“可问题是,贫道放进去融好了,才发现您并不是陛下子嗣。”

    东宫太子的脸色沉了沉,不动声色道“那当又如何”

    “卿氏一族为守护大庄龙脉而生,”卿俦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底,喻指那无声无形的所谓龙脉,再指了指东宫太子,直言不讳道,“当时的情况,如果贫道中途罢手,殿下必亡,贫道遭秘术反噬,龙脉就此被开了一道口子,只会日渐溃散换到明面上来,就是大庄皇朝气数将尽。”

    “所以”东宫太子不动声色地追问道,“国师做了什么”

    “所以,”卿俦连连叹息道,“贫道又犯了第二个错误。”

    卿俦为了把阵法续下去,在其上又加了一层秘术,把卿氏一族、东宫太子、大庄龙脉三者连到了一起。

    “这也就意味着”东宫太子蹙眉不解。

    “这意味着,”卿俦苦笑道,“贫道用秘法骗过了龙脉,本来您并非天命所归之人,贫道却叫它误以为您是,如此才能孜孜不倦地滋养着你的命数;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将来您不能登基为帝,反哺龙脉我们就都得死,大庄的龙脉也要枯竭。”

    “天命所归,”东宫太子听得只觉荒唐又可笑,摇头道,“世上竟然还能有这种东西这种东西竟然还能被人骗过去”

    “本来是不能的,”说到这里,卿俦不由面色古怪,低得不能再低地补充道,“但谁让那时候,真正的天命所归者正好也这里呢”

    东宫太子神色微僵。

    “他恰恰好死在了这里、您又恰恰好在这里被救了回来,”卿俦也觉得这世间之事,有时候真是玄妙不可言,摇头叹息道,“所以贫道才能侥幸骗过龙脉或者说,殿下顶替的,是他本来的皇帝命格。”

    “是他,”东宫太子怔忪道,“竟然是他”

    “是啊,”卿俦面色古怪地看了东宫太子一眼,也同样感慨道,“所以说,他们兄妹真是被殿下害得很惨很惨。”

    “如果太子殿下这样都还不知珍惜的话,”卿俦摇头道,“不只是对不住现在的这位五殿下也对不起早死的那位五殿下。”

    “孤的身世,绝不能叫父皇知晓的,”东宫太子眼睫微垂,面无表情道,“也绝不会。”

    “殿下,”卿俦摇了摇头,上前三步,蛊惑道,“您至少心里得做好准备,一旦陛下知道了你们两个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

    “而你,必须得是活着的那个。”

    不然的话,卿俦先前所做的一切、他静心等待八年的最好时机,都全然毫无意义了。

    东宫太子缓缓抬眸,脸色紧绷,神情僵硬。

    “想想那位殿下吧,”卿俦柔声道,“她死的时候,才不过二十一岁,一生亲丧友离,颠沛早夭”

    “必要的时候,”东宫太子下颚紧绷,颤抖着嗓音道,“国师能帮孤做好这件事么”

    卿俦微微一愣,继而一笑,从容摇头道“贫道不能卿氏一族身负护卫大庄龙脉之命,是无法对龙座上的皇帝出手的。”

    “但是殿下,”卿俦笑得意味深长,缓缓诱惑道,“您要相信你是可以做到的。”

    只要东宫太子不坐以待毙、束手就擒就目前的形势来说,他们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唯一让卿俦心生畏惧的,是东宫太子无法背弃二十年以来习得的仁义忠孝之道,后发应阵,狼狈上场。

    但现在看来倒也不会了

    红鸾星动,是卿俦为东宫太子卜尽那三百卦中,唯一占得的一丝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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