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呜啊、呜啊——
纯白色的空间里，不知道是谁在哭泣。哭声悲切，让她心烦意乱。四处寻找了一番，发现黑发女孩蹲在地上，捂着脸颊呜哇大哭。
“别哭了，”苏梨礼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解道：“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伤心难过呢？”淡蓝长裙的女孩仰头看她，豆大泪珠从异色瞳中脱落。
……莉莉丝？苏梨礼这时候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了。
“你不是，也在哭吗？”莉莉丝婆娑着泪眼，低声呢喃：“比我还要伤心的样子。”她哭了？苏梨礼摸上自己的脸颊，指尖一片湿润，透明液体不断从眼角渗出。为什么？
苏梨礼睁开眼醒来，偏头看向窗外的月亮。脸上满是残留的泪痕。她几乎从未哭泣过，遇到多么不顺心的事情，都会找到理由快乐起来。
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如此过来的，但现在，不一样了。爱着自己的人变多，就算离去一个也足够让她痛彻心扉。
「莉莉丝殿下，您慢些。」
尤莉抱着一盆半人高的深紫鸢尾花笑着呼唤她，语气里有淡淡的无可奈何和宠溺。
赤脚下床，苏梨礼推开卧室的门，穿过长长的回旋楼梯到达客房，敲响大门：“叩叩——”也不知道这时候莫林有没有睡。
门很快就被打开。用白毛巾遮掩住自己兽耳的男孩眼睛一亮：“姐姐……”来到厄洛斯城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主人。
直到看见她泛红的眼角和泪痕，莫林的浅灰双眸因此慌乱：“为什么哭？是有人欺负姐姐了吗？”
她沉默着，上前一步，将头颅放在了男孩的肩膀上，强忍着泪水说道：“照顾我的人离开了。”
莫林身体一僵，但很快反应过来，伸出小手拍着她的背说道：“离开，是抛弃的意思吗？”对于很多常识性的事情，他其实不是很了解。
“不是……但你这样一说，我感觉自己的确是被她抛下了。”苏梨礼抱紧了莫林，压抑着想放声哭泣的欲望。必须得想些别的，她不想这么颓靡。
“莫林永远不会抛弃姐姐。”怀里纤细的身躯伸手捧住她的脸颊，浅灰色的双眼像被大火烧过的星空，寂静无声：“所以不要哭了。”他明白哭泣是件很难受的事情，也曾经哭得喘不过气，想要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
弦噼啪一声断裂。女孩露出宛若溺水般表情：“呜、呜啊——”她憎恨那个杀掉尤莉的人，也同样开始讨厌自己的无能。莫林乖乖任由她抱紧，闭上眼感受她的悲伤。如果痛苦能分担就好了。
——
西雅女王的孩子一回来便发生这样的事情，整个宫殿的气氛都肃穆起来。回旋在空中的闲谈和仆人的八卦止住了声。
“莉莉丝，”西雅手持藤曼权杖，飘扬的金发落在白裙上，神情有些哀伤：“母亲担心你，那只是一个女仆，不要为此太过伤神。”
苏梨礼也知道女王并不会在意一个沙砾一般的人死去，比这更加悲伤的事情她见的肯定更多。于是她轻轻点头，乖巧地眨眼说道：“我不会让母亲担心，只要能抓住凶手。”
如果无法为尤莉报仇，这将会成为她始终难以忘怀的一个心结。
“女王，那日……”一旁的骑士犹豫道：“我不知道该不该这样说，如果错了，可能会冒犯到伯德家族，但见到殿下这样悲伤，我无法违背自己的骑士精神。昨日，伯德家的小儿子去过客房。”
他接着说，伯德儿子的仆人进去时，剑是雪白的，出来后变得充满杀气，残留着浓郁的血腥味。
伯德家族。苏梨礼抿唇。那不是科尔所属的家族吗？
“那先把伯德家的小儿子叫来吧。”西雅在王座上命令道，伸手温柔地抚摸起女孩的黑发：“母亲帮你问问是怎么回事。”
“嗯。”她点点头，倚靠在女王的怀里，静心等待着。
被红白布满的空阔大殿，刺目的白光洒进去。无数人穷极一生也无法得到的珠宝黄金被他们铸成地砖，踩在脚下。纱帘用鲛人的鳞片点缀，在黑暗中也能折射荧光。金红色双瞳将一切收入眼中，不见一丝波澜。
“吱呀”一声，大殿的门开了。苏梨礼从高处望下去，想要看清楚来人的面貌。
金属轮椅转着轱辘的轮子向前，白银长发的少年身材纤细，发丝披散在半开半合的锁骨上，睫毛浓密细长，注意到女孩的视线后，抬眸轻轻一笑。
这熟悉的笑容……
“拜尔德，昨日在我的宫殿，你是否处死了一位女仆？”女王问道。
他伸出雪白的手指，点在微笑着的唇上：“这样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应该是有吧。”
《蔷薇之恋》的男主之一，拜尔德。和科尔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人都一样黑心，只不过拜尔德更加体弱，并且腿脚不方便。居然是他杀害了尤莉吗？女王也暂时不能拿他怎么办，因为伯德家族尚且强大……而且以后也会更强。
“连杀过谁都不记得吗？”苏梨礼几乎要被他气笑：“真是难以言喻的家伙。”你把尤莉的性命当成了什么啊。
“对不起。”拜尔德似乎是真心感到抱歉，薄唇微吐出几个字：“很遗憾，我实在没办法记全最近吃过什么。”
这说的是什么话，杀人对你来说就是进食那样普通的事？苏梨礼手痒痒地想冲上去扇他几巴掌，一个两个的，不愧是伯德家族的，和科尔一样阴阳怪气，欠抽。
“要是我处死的是你这样可爱的孩子，说不定会因此记住你的姓名呢。”
“拜尔德！”西雅女王被他的话触怒到，吃喝一声：“她是莉莉丝·奥斯汀，未来继承我王位的人。或者说，你竟胆大到想弑君？”
轮椅上的白发少年一只手撑着下巴，微笑道：“请息怒，西雅女王。刚才我并不知道这个可爱孩子就是莉莉丝。”
这货完全是在胡言乱语吧？她那么好认，一边金色，一边红色的异瞳，还有少见的微卷长黑发，说没认出她什么的，绝对只是想口嗨她罢了。
“请问女王急忙找我来，就是为了问这样的小事么？”
“莉莉丝，”西雅看向女孩，示意她开口。女孩摇了摇头。她不想让女王因此得罪整个伯德家族。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西雅心疼地摸了摸她洁白的脸颊。
“来之前，科尔让我带话，明日入学，会在厄洛斯学院的门口等待莉莉丝。”
厄洛斯学院在夏末秋初时进行开学和录取，除了提前录取一批，还会在学院门口进行一轮面向各个年龄段、所有种族的招生。
“学院，这么快么……？”西雅不舍地望着自己的孩子，像一个平常的母亲一般叮嘱道：“在那里被人欺负的话，一定要告诉母亲。我会帮你出仇的。”
学院必须是要住宿的，只有在周末苏梨礼才能和西雅相见。
“谢谢母亲。”
金属轮椅的轱辘压在地上向前。少年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轻瞥身后慢悠悠如散步般自在的女孩，生出几分逗弄之心。湖泊般的蔚蓝双眼清澈见底：“听说你的学伴是兽人和吸血鬼混血？”
“嗯。”
想起她在大殿上为区区一个仆人生气的样子，拜尔德好心规劝道：“真是浪费，你作为返祖龙族居然和这些垃圾混杂在一起，还去学院做什么呢？干脆发挥您的善心，为混血种的起义事业发光发热好了。”
垃圾……？按平时要是有人这样骂自己的朋友，说不定她只会在背地里觉得对方是个脑残，不会计较太多。但拜尔德不但杀了尤莉，还这样碾压她的自尊。
“啪！”少年雪白的脸颊上瞬间多了个通红的巴掌印。女孩收手，深呼一口气。这还是她第一次扇人巴掌。不过能让这家伙闭嘴，得罪人也值了。
拜尔德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她扇巴掌，发丝遮挡住他脸上晦涩的神情。但他也不可能对西雅女王的孩子还手，便低声轻笑。
“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说他们的坏话。”异色瞳不带一丝感情。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如此激烈。难以想象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
——
少年端起咖啡杯，翻阅着羊皮卷，敏感的耳朵注意到轮椅的声响，便抬头问道：“回来了？我的话传达给莉莉丝了么？”
仆从推着拜尔德的轮椅往赤发少年的方向走去：“嗯，那当然。”白发少年接过仆人递来的白银瓷杯，微笑道：“她的确如你所说，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噗。”科尔差点将口中的咖啡喷出：“我从未说过她可爱，只是……”
“啊，同时也是个任性的孩子。”拜尔德雪白的手指摸上自己的脸颊：“我只是好心规劝，就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将白银瓷杯贴近唇瓣，轻酌一口。原本带笑的表情忽然消失：“喂，很烫啊。”
将深棕的咖啡杯丢在服侍的仆从头上，他面无表情地抬手。四下的空气忽然密集，如刀剑般割开他的咽喉，满头滚烫咖啡的男人脖上喷出一泉血，连求饶声也没来得及说出。
“啧。”科尔甩了甩被血溅到的羊皮卷，不满道：“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弄脏我的东西。”被肮脏血液弄脏的书还值得他认真翻阅吗？随手将羊皮卷丢掉，科尔放下咖啡杯起身走人。
白发少年坐在轮椅上，偏头望向窗外的太阳，颇为闲适的笑了起来。空气中细小的因子飘在他的四周，为他布上一片刺目的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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