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昏昏沉沉中，一股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流动，将她发热的身躯慢慢降下温度。被窝也变得温暖好闻，像被太阳灿烂地照射过一样。
这样温柔的力道是……苏梨礼伸手抓住将要离开的手臂：“师父……”但这皮肤的触感和加息差太远了，粗糙的像木头树枝。她缓缓地睁开眼，发现原来是那个老头。
他一脸嫌弃，收回被抓住的手，将空的魔瓶放回柜台：“从刚才起就一直叫唤个不停，啰嗦。”
喝下他魔药，身体明显转好，她的脑袋也没那么混乱了。直起身躯，苏梨礼抿唇道：“谢谢你。”
老头似乎是倦了，倒在座椅上，破布一样的披风拖到地上，冷哼道：“谢谢的话语，留到明天吧，不出意外我活不到明天。到时候，钟楼的魔力消失，通往地面的楼梯会出现。”
语气苍老中带着对她的不屑。但苏梨礼觉得他并不是坏人，只是性格有些古怪的老头。翻身下床，女孩走到他跟前，仰头道：“我叫莉莉丝·奥斯汀，你呢？”
“奥斯汀？”老头的黄眼珠盯住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两头的女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难怪，原来是奥斯汀家族的，你祖上和龙族混血过。”
想到这里，他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如喑哑的乌鸦：“虽然不是龙，但有一丝血缘，也不代表我失败得太惨！”
老头揪住自己的白长胡子，兴奋地手舞足蹈。然后像被按下暂停键似的，身体动作都瞬间静止：“唔呕——”口中猛地吐出一股鲜红的血液，飞溅到女孩的脚边。
他笑够了，擦着胡子上沾到的血迹，冷哼一声：“这身体还真是老了，没用。”闭上眼，静静地沉入柔软的座椅中，抬起手驱赶道：“到床上去，睡一觉。明天你就能离开了，小鬼。”
亲眼目睹老头吐血的样子，苏梨礼也清楚他可能真的命不久矣了：“为什么要付出一切去召唤龙？连性命都不惜付出。”
可能是即将走向灭亡，一直不肯开口的老顽固内心有些松动：“哼，我见过龙……虽然只是在水晶球里。”陷入了无边的回忆，黄眼珠缓缓转动，如命运的齿轮：“它们是高贵完美的物种。”
那双橙黄色的眼瞳不再浑浊，清澈地仿佛能照映出攀爬在天花板上的蜘蛛。
“这也不算真正见过。”苏梨礼小声吐槽。
身体在急剧地崩坏中，他再没力气教训女孩，只发出了不屑的冷哼。仿佛在说，你懂什么？只是小鬼罢了。
“那三瓶给龙的魔药，喝下去是不是能一瞬间获得巨大的魔力，能自由操作身体？”
老头半眯眼，瞧见苏梨礼手中出现的珍贵的金瓶：“是。放回去……人类……不能碰。”渐渐地，连声音也很难发出，口中的铁锈味愈来愈浓。
既然如此，那就满足这老头的心愿吧，毕竟他也帮助过自己。
苏梨礼抬起如龙一般坚决的金色眼瞳，将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她跑过去，抓住老头的手臂，小手忽然长出细密的龙鳞，尖锐的指甲刺入他的皮肤。
这是——老头猛地睁大双眼，女孩变化成龙的每一个细节就这样展现在眼前。龙鳞由下至上，从脖颈蔓延到额头。察觉到身体开始暴涨后，苏梨礼抓着老头从狭窄的钟楼里跳了出去。
“啊啊啊——”猛烈的风吹起她的黑发，重力不断吸引他们下沉、坠落。快飞起来啊，等下就要摔成肉饼了！苏梨礼在心中尖叫着。
魔药效力愈发奏效，女孩身后倏地穿出一双布满鳞片的翅膀，此时人类的身躯完全转化为一条神秘古老的金龙。
身体忽然轻盈起来。爪子一甩，苏梨礼将老头丢到自己的背上，变幻后竖直的兽瞳注视着四周，流火一般的荧光跟随在身边，点亮暗沉的星夜。一条大龙载着老人，游走在夜空。
“哈哈哈哈哈！”状若癫狂的老人笑声充斥了整个天空：“原来……原来我没有失败！我成功了！”回光返照般地大喊之后，他的口中血液如爆浆般从苍白的嘴唇中溢出。
血液干涸，将白胡子染得血红：“我……没有……失败。”一直听着老头自豪得意的大叫声，苏梨礼心中却轻叹，只是为了这个，就要付出生命……
“小鬼，我高兴了。”他的眼中还遗留着狂喜，摘下头上的红宝石王冠，将它挂在龙角的一个枝杈上：“把它送你。”
他站起来，破烂的披风迎风飘扬，仰头长笑一声后，如断线的木偶般跌在龙背上。枝桠上挂着红宝石王冠的龙继续飞行。这老头终于吼了一晚终于叫够了吗？对现在耳朵敏锐的她来说，真的太吵了。
忽然，倒在龙背上的身躯滚落，坠入无尽的夜空。苏梨礼瞳孔一缩，急忙去接，飞快地俯冲下去，收起尖锐的指甲，用爪子一把抓住他的身躯。
也太得意忘形了吧，万一真的掉下去怎么办？苏梨礼也不打算再飞了，随便找了个地方落脚。心念一动，盈涌在体内的力量被驱使，她恢复了人类的样子：“喂，老头，我载着你的时候别乱动好吗？要出意外怎么办？”
他似乎是睡着了，在地上一动不动。
以为老头只是不屑回答，苏梨礼不由地有些怒了，摇摇老头的身体：“我说，有没有听我说话。”不用任何力气，老头的身体便被翻转过来。
那双混沌的黄眼珠不再睁开，脸上净是血色。
安静得像睡着了一般。苏梨礼伸手去探老头的鼻翼，毫无动静。然后迅速收手，急忙后退了几步，黑发上的红宝石王冠因为动作太大瞬间掉落，跌进泥土中。
“死、死了……？”
连名字也没有告诉她，就这样离开了？她感到不可置信。为什么，明明刚才还在活力四射地大喊大叫的。
脆弱的生命，就这样瞬间流失了。
黑夜中，蓝色的漩涡在不远处缓慢展开，一只黑色的靴子从里面踏出，银色的长发沐浴着光辉，在月色下微微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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