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涵维持着垂眸的动作,并未看到男人喉结滚动的样子。
短暂停顿后,他问:“你想吃夜宵吗?”
一片安静。
梁靳林没有回答。
景涵抬起头,梁靳林正在看他。
两人的目光再次交触,男人目光和刚才似乎有些不同,明显晦暗了很多。
像是某种野兽,盯着进入自己私人领域的闯入者。
下一秒,他就会叼住自己的脖子。
为了破除这种诡异的错觉,景涵抿了下嘴,继续问:“我做的食物其实还行,你要不要试试看?”
梁靳林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裹着浴巾与景涵擦肩过,进更衣室之前,回头:“嗯。”
关门声起,四周又恢复原先的静谧。
那种荒谬的感觉也随着梁靳林的离开消散。
景涵往外走去,直等到胸.前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才意识到自己胸.前坦荡一片。
他惊呼了一声,怪不得刚才梁靳林刚才看他的表情那么奇怪,别是误会了什么吧?
不过那算什么误会,他们都已经结婚了,就算自己真的有意为之也很正常吧。
不对不对,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正常,对于梁靳林,搞不好就是不正常。
景涵停下跑偏的思绪,将扣子一颗一颗系好,挽袖子走进厨里房。
他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哪怕熬夜工作再厉害也从不会在晚上八点之后吃东西。
在某些方面极其克制。
但是刚才话都说了,不好食言。
景涵打开冰箱,抬眼就看到了里头放着的一份切好的肉丝。
之前整理的时候,他记得旁边的高柜里有皮蛋,那就做份皮蛋瘦肉粥好了。
皮蛋表面沾上了蛋壳上的淤泥,景涵拿到水龙头下方清洗。
有水珠溅到手臂上,往下滚动时候,眼前莫名闪过刚才那颗滚落的水珠,以及滚过的那些部位。
那种感觉很怪。
他之前看过很多男人打赤膊的场景,高中时候住校,还赤luo着和别人一起洗澡,却从没注意到过这些细节。
毕竟,别人有的他也有。
怎么就——
景涵拿起刀,开始切起皮蛋来。
先是一切二,然后将半个蛋反扣继续切小块。他洗了就切,蛋的表面还残留着未干的水珠。
因为翻面的缘故,那水珠就顺着慢慢滑下去。
景涵突然想起来,刚才水珠湮没的地方附近,微微露出的黑色一隅。
那是男人内裤的颜色。
同一时间,手偏了位置——
鲜红色从刀刃口涌了出来。
景涵:“……”
好在伤口并不深。
景涵用水冲洗过之后,单手四处翻找起医药箱。
才翻完厨房这边的抽屉,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做菜很不错?”
回身,梁靳林皱着眉,视线落在他仍然隐隐冒着血珠的伤口上。
“……”景涵抿了抿嘴,没吭声。
切菜都能切伤手的人,没有反驳的权利。
“等着。”梁靳林抛下这么一句话后,转身走了出去。
没两分钟,梁靳林抱了一个很大的医药箱走了回来。
景涵抬着伤手,坐在岛台前,看着男人打开箱子,先是顺着里面翻找,约莫找了30秒左右,他开始不耐烦起来,提着箱子反手扣下。
“哗啦”一声。
里面的东西全部被倒了出来。
景涵:“……”
之前药品装在箱子里的时候,好歹分门别类,现在被倒了出来,大小都糅杂到了一起,看起来更不容易找了。
梁靳林又翻了一会,还是没能从里头翻出要用的东西来。
他眉心那道折痕越发深。
景涵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起身:“我这伤口不深,不需要消毒什么的,用创口贴贴一下就可以。”
他说着指了指最边上的一个浅色包装的小盒子,“我好像看到创可贴在那里。”
梁靳林翻找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地伸长手臂,将那个小盒子拿了过来,拆开,取出一个创可贴来。
景涵伸手去接。
“另一只手。”男人面无表情地说。
他愣了一下,明白这是要帮他贴。
有人愿意帮忙,自然是好的。
景涵换了只手,翘起受伤的手指,方便梁靳林的下一步动作。
男人冷着脸,动作生硬,落下的指尖却意外的轻柔。
创可贴将伤口包裹住后,他似还不大放心,捏着景涵的手上下看了一圈,确保没问题后才松开。
景涵眼睛慢慢弯了起来。
他转身,手刚放到刀上,就听见梁靳林说:“别做了。”
“那夜宵怎么办?”
他等了会儿,身后没动静,便拿起刀。
下一秒,很轻的电流音嘟声响起,紧接着,是一声很清醒的“梁总,您说。”
梁靳林正站在他身后,给助理打电话。
“想吃什么?”男人开口。
这话不是对助理说的,是问景涵的。
景涵对那个细心的助理印象很好,他转身回来,低声说:“现在已经半夜一点了。”
梁靳林垂着眼:“他的工作时间是24小时。”丝毫不在乎他此刻是通着电话的,对面全部听得到。
景涵在心里默默为他的助理点蜡,梁靳林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般,接着说,“不用替他心疼,他一年赚的可能比你还多。”
景涵:“……”对不起,打扰了。
话虽然这么说,梁靳林最后还是没让助理送东西来。
家里有面包等干货,但夜宵嘛,总是想吃点热乎的。
热乎的——
景涵想起刚才从录制现场带回来的那个烤红薯。
他并不饿,也不想吃,之所以开口要,纯粹想让那个女学员不那么尴尬而已。
他眨了眨眼睛,问男人:“你介意,宵夜吃烤红薯吗?”
梁靳林:“……”
经过这么两天,景涵找到了一个规律。
梁靳林只要嘴巴上没有说“不”,那就是可以的意思。
他拿出放在包里的红薯,放进蒸箱中加热。
等待红薯加热的时间里,梁靳林开始收拾起摊了满桌的药品。
收的方法……和取的方法,很一致。
景涵无奈:“我来收拾吧。”
梁靳林看了看景涵手上贴着的创可贴:“不用。”然后一股脑将手里的东西全部丢进药箱里。
景涵别开头,眼不见为净。
景涵把热好的红薯分成一大一小两份装盘,端上岛台。
餐桌在不远地方,但他自打来了这边后,吃东西都是在岛台上解决的。
景涵将大份的红薯推到梁靳林面前,梁靳林看了他一眼,拿起勺子。
红薯质地良好,烤的也很地道。
就算冷掉了再次加热,也依旧散发着那种迷人的甜腻香味。
景涵站在梁靳林对面,微倾着身体,一手手肘撑在石英石台面上,抬起眼皮看着梁靳林。
男人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养,勺子触碰陶瓷盘面也没有声音。
景涵跟着吃了一口。
口感果然不负卖相,细腻中带着醇厚,而且极甜。
心情都跟着愉悦起来。
景涵眯起眼:“甜吗?”
梁靳林又挖了一勺:“嗯。”
景涵心头的那种愉悦更浓。
他还是能感觉到那种身体上的疲惫感,但精神上却有些亢奋:“这可是人家小姑娘用来表白的东西,藏着她的心意,自然特别甜。”
绝对不会和梁靳林说的话就这么冒了出来。
梁靳林动作停了下来。
景涵依旧眉眼弯着,像是沉浸在某种甜蜜的情绪里。
那是——
与他完全无关的。
“啪嗒”一声,是勺子落在盘里的声音。
景涵猛地回神,就看到梁靳林已推开盘子:“我不吃了。”
盘里红薯还剩一半,景涵不满:“喂,你这是浪费。”
梁靳林波澜不惊:“又不是对我表白,我为什么不能浪费?”
景涵:“……”
梁靳林这说风就是雨,毫无预兆的变脸速度,令他无语之外,更由生出一种烦躁来。
他敛了笑意,冷淡说:“那至少,也请尊重一下别人辛苦制作的食物。”
“抱歉。”没有多余的话,梁靳林垂眼站起身,转身上了楼。
整个过程,再没看景涵。
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刚才萦绕着的愉悦全数退却。
景涵没了继续吃的兴致,他本就不想吃,刚才不过是为了陪梁靳林而已。
收好东西,景涵慢吞吞地上了楼。
梁靳林不知道去了哪个房间,四周又安静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那种疲惫感又沉沉压了下来。
太阳穴胀痛的厉害,景涵晃着身体落到窗旁的沙发里,把整个身体团了进去。
虽然梁靳林变脸莫名其妙,但他这情绪也来的很突然。
不过一个红薯而已。
梁靳林不吃就不吃,他怎么就计较起来了?
像个孩子似的。
景涵扯了扯嘴角,往前看着的目光散漫。
房间里没有开灯,全靠外面走廊的光照着,尤其靠窗的这个位置,更是显得昏暗。
视野一隅,那枚钥匙还放在原来的地方,钥匙上的那个小鹿挂件莹莹泛着光。
景涵探身,拿了钥匙。
手指无意识地拨弄了一下,小鹿柔软冰凉的脖子熟门熟路地缠绕了上来。
景涵的视线散地更厉害了。
耳边有人在叫他:“小鹿。”
景涵眼前突然晃过一幕场景来。
七八岁的男孩,眼神澄澈:“哥哥,我的红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吃的。”
被叫哥哥的少年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里带着愉悦:“那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男孩鼓起脸,想了好一会,倏地咧嘴:“我要——”
衣帽间方向传来开门声,打断了景涵的思绪,随后是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景涵扭头看过去。
梁靳林穿着衬衫,臂弯里放着西装外套。他走地很快,三两步间,已至门口,门外微黄的光芒瞬间笼住他高而修长的轮廓。
“梁靳林。”
男人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景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叫他了。
两人刚才虽然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怎么也算得上吵架了。
因为梁靳林莫名的态度,因为他没由来的情绪。
但是冷静一想,梁靳林也没什么错。
说要吃夜宵的人是他,后面因为梁靳林不想吃不高兴了的也是他。
梁靳林从头到尾,就是个“工具人”。
实惨。
景涵也不是不能认错的人,沉默几秒后,他先开口:“抱歉,我刚才不该说那些,你……”
“别生气。”
梁靳林垂眸:“我没有生气。”
他手放到一旁的门把手上,声音低而沉闷,“我不会对你生气。”
门外的光线因为他低头的动作从他身后晃进来些许,显得他身姿更加挺拔。
景涵指尖摩挲着小鹿挂件的脑袋,一下又一下。
鬼使神差中,他又叫了一声“梁靳林”,然后在男人转头看过来的时候朝他勾了勾手指。
梁靳林对于他的动作明显有些不适,但还是走了过来。
景涵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他仰着头,露出白皙的喉结,眼瞳里流转着淡淡的光芒:“没生气的话,你干嘛出门?”
他抢在梁靳林回答前,又说:“我搬过来的第一天就是这样,我们三两句不和,你就出去了,然后一晚上没回来。”
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让梁靳林身体顿在那里。
他慢慢拧起眉,想从这句语气有些怪异的话里分析出些什么来。
不等他想明白,束在脖颈间的领带被拉紧,逼迫着他弯下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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