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涵说完, 又觉得自己有些傻。
昨天结束比赛后，好几个人来问他，纸条上写了什么，都被他敷衍开了。
即便这样, 其中的好几个人看他的眼光都不大对。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其实并不受欢迎。因为外貌带来的种种便利，也因为何野突然的邀请。
看起来太过好运的人，容易遭来非议。大家对他腹诽连连, 心生怨念也是很正常。
景涵对于旁人的看法一直都不是很在意, 因为家庭的原因, 他从高中起就一直活在旁人异样的目光中, 早已习惯。
梁靳林的那个突然举动, 也不过是给那些人多了一些谈资罢了。
至于……潜规则什么的, 就算对方真有这个意思，他也是不会接受的。
明明这么想着, 景涵心中却涌起了一些陌生的情绪来。
有些酸，还有些失望。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摇了下头, 慢吞吞将纸条叠回原来的样子，放回口袋里。他决定等下下楼的时候，把纸条扔到门口的垃圾桶里。手才抽出口袋, 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咳嗽声。
景涵身体震了一下, 猛地回头。
刚才还想着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
景涵极少背后说人“是非”，这难得的一次，就被正主撞上了。
他此刻整个人都不大好, 呆愣愣看着梁靳林，什么反应都忘记了。
梁靳林悄步走到景涵身旁，凝神看了眼ICU病房里的情况，然后说：“情况还稳定吗？”
好几秒后，景涵终于回神。他看梁靳林一直看着里面病床-上的外婆，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外婆的病情。
他点了点头：“暂时算是稳定了。”
“能承担的过来吗？”梁靳林又问。
景涵：“啊？”
他发现自己面对着梁靳林，出乎意料地迟钝。
但这真的不怪他，从小到大，他其实都是那种很机敏的人。什么都学的很快，成绩也很不错。
这一定是梁靳林话说的太过直接，毫无前因后果的缘故。
算了算了，刚才他还背着人“说他坏话”呢……
这么想着，景涵压下心头的轻微不愉，试探着问：“你是说我外婆的医药费么？”
“嗯。”梁靳林道。
景涵：“……”
很好，说到点子上了，谈钱了。
看来刚才一点都没埋汰他！
这个人就是对他有想法！
景涵清了清嗓子，正经回答：“现在是有些艰难，不过我马上就要出道了，出道之后应该就没问题了。”
梁靳林闻言，侧过头来，看了眼景涵。
他这个动作很明显，景涵不由也转头看了过去。
两人正面对上，景涵看到了男人脸上的表情。他虽然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看过来的眼神却是愉悦的，里头带着很明显的笑意：“你刚才说，你觉得我想要潜规则你？”
景涵是那种很容易尴尬的人，被梁靳林用这句话反过来一问，整个人都恨不得找条缝隙钻进去躲一躲了。
他双唇开合了好几下，都没能找到合适的语言回答。
“是，如果你觉得那样子算是‘潜规则’的话。”出乎意料的，梁靳林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而且是以一种极其坦诚的方式。
不等景涵给出回应，他突然转身，往景涵这边走过来。
梁靳林很高，气场又强，配上那一声“是”，给人以无限的压迫。景涵被动着向后退，没几步，背就抵上了墙。
退无可退了。
景涵只得眼巴巴地看着梁靳林的脸距自己越来越近，到最后，他几乎能看到男人背着光脸上的细小绒毛。
心脏跳的很快，却只有紧张，而不是害怕。
男人抬起手，撑在他脸侧：“但是，先潜规则的那个人，是你。”
“潜规则”三字上下了着重音，配上他极具穿透力的低沉音色，几乎能击破景涵的耳膜。
景涵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梁靳林盯着景涵的脸，看着。
褪去了舞台妆后，这张极其明艳的脸庞透出几分他年纪该有的稚气来。
隐约的，能辨认出一些小时候的痕迹来。
尤其是，当他用那种略带惊慌的眼眸看人的时候，和小时候更像了。
梁靳林眼前突然浮现出小小的景涵因为他要离开，哭到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来。
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可怜到惹人心疼。
他眉心抽了一下，立刻往后站直身体，拉开两人的距离。
随着梁靳林的后退，那股子极其强烈的压迫感也跟着淡去，景涵终于恢复了一些淡定。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之前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啊……”
惊骇过后，景涵脑子飞快转动起来。他和梁靳林除了节目上的互动之外，也就之前在洗手间里见了一面，说过两句话而已。
景涵很确定，那是非常非常普通的对话。
如果说送糖的话……
那大家都送礼物啊，这也算“潜规则”吗？
是他太年轻，对娱乐圈太不了解吗？
景涵的脸色变来变去，心情几乎全透在脸上。
梁靳林微拧了下眉，不想打哑谜了。
他做事向来讲究结果，很少和人绕圈子。
没有在最开始重遇景涵的时候和他说明白身份，说出想和他结婚的事情，就是怕吓到人。
梁靳林一直记得小时候答应景涵的事，在重遇景涵之前，他一直觉得这不过是因为答应了人，不可失约。
直到他知道景涵参加了选秀节目，在后台对其惊鸿一瞥后，立刻明白了，所谓守承诺不过是一句托词。
他把这个人放在心头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一句承诺？
他就是喜欢他。
想要他。
“我们见过，”梁靳林说，“更久之前。”
景涵一脸不解：“你的意思是，更久之前，我对你做过类似‘潜规则’的事情？”
梁靳林抬了下眉：“是。”
他来找景涵就是为了结婚的事情，如果这件事对于景涵来说是“潜规则”的话，那么先提出这件事的人，可不是他。
景涵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昨天下节目后，他有好好去查找了一番梁靳林的资料，也在其他人的言谈中，大概知道这人是超级钻石王老五一样的人物。
他怎么可能在之前和这样的人有过交集，还做出……那种过分的事情？
“那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想不出来，景涵只得问梁靳林。
梁靳林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道“果然”，他扯了一下唇：“自己想。”
景涵：“……”
这时，梁靳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眉心动了一下，看向景涵，道：“或者，打给我，走了。”
说完这一句，梁靳林拿着手机，往电梯方向走了过去。
他今天来医院，本就是为了来谈和医院的数据合作，后续还需要去政-府的卫生系统里详谈具体流程。
电话是许岩恒打过来的催促他的。
景涵看着男人的背影，突然由生出一种熟悉感来。
他总觉得，他以前看到过这人，至少看到过他的背影。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而且他很肯定，自己上一次看着他背影的时候，心头的感觉是轻松而雀跃的。
梁靳林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电梯里，景涵盯着那空下来的走廊，突然有些丧气。
他很想知道他们之前以前到底在哪里见过。
只是打电话这种事情对现在的他而言，真的……太难了。
如果，他不给这个家伙打电话的话，他们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这么想着，他的心也像眼前的走廊一样，空落落的。
虽然他不明白，这情绪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
虽然比赛暂时结束，但因为合约问题，所以选秀前三强的五人还是没有离开一起居住的宿舍。
景涵从医院回去的时候，三强中唯一单打独斗的选手言澄正拖着行李从楼上走下来。
他看到景涵，微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我走啦。”
景涵：“合约定下来了么？”
虽然节目组说只有冠军才会出道，但是季军亚军也有机会和其他公司签约出道。
言澄点头：“签了，”他报了个公司名称，“是一家新公司，但是我了解过，口碑很不错。”
景涵衷心恭喜他。
言澄问：“你呢？”
景涵犹豫了下：“我还在考虑。”
言澄不解地看着他。
当初景涵被何野选上成团的时候，他们可都嫉妒羡慕恨的不得了。而且他记得，当初景涵自己也挺高兴的，虽然大家相处的时间不久，但他也看出来了，景涵是真的很想出道。
怎么现在签约就在眼前了，景涵却犹豫了呢？
“是担心福利不好么？”言澄问，“和你们签约的公司是业内几家顶级的公司之一，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景涵笑了一下，避开这个问题：“嗯嗯，希望我们将来都会有不错的发展。”
言澄点头：“那必须，咱们可说好了，以后谁发展的好，就拉兄弟一把！”
景涵：“那必须！”
两人击了下手掌，很快，接言澄的车来了，他拉着行李箱走了。
回到宿舍后，景涵也缓慢开始整理起行李来。
他的东西不多，动作又利落，没多久，就将全部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
刚爬上-床，敲门声响起，景涵反身下床去开了门。
是何野。
景涵鼻子动了一下，他闻到何野身上很浓的烟味。
还有酒味。
何野站在廊灯下，瞥他：“刚才你在楼下和言澄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不想和我一起出道？”
灯光很白，何野的脸色有些冷，眼神和言语都透着不耐。
其实他对谁都是这种态度，景涵已经很习惯了，但今晚，他莫名有些厌烦何野的这种态度。
虽然是他占了这个人的“便宜”，跟着一起得了冠军，但是也不代表他愿意一直被这个人轻视。
见景涵不说话，何野“啧”了一声，讽刺说：“你来参加这个节目，难道不是为了出道么？现在机会在你眼前了，反倒是不珍惜了？”
景涵皱眉看他。
“不想出道就早点说，浪费我的时间和心思，”何野撇了下嘴，“要知道，这几场表演，我为了配合你费了多少工夫？还有那场《雨中曲》的表演，要不是我找编导换掉了，我们搞不好冠军都拿不到。”
景涵：“那是你要求换掉的？”
何野：“是我。”
景涵：“为什么？”他明明记得，何野看起来挺喜欢这一段表演的，还在排练时候夸了他好几次。
何野冷哼：“因为你在排练的时候表现的实在是太差了，我受不了。”
景涵咬了下唇。
他知道自己的短板，但是这个节目他真的投入了不少心思。虽然一开始的时候表现是不怎么样，但练到后面，编导老师都开始夸赞他了。
只是后来何野一直没去训练室，不知道这些。
景涵一直以为，这节目被临时换掉，是因为不大合适。而且现场没办法做出下雨的场景，效果也会没那么好。
没想到——
景涵昂起头：“有件事我必须强调一下，选择让我成为搭档的人是你。我情况如何，你早就清楚。如果你现在觉得我不行，那只能说明，是你一开始没选择好。”
景涵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有关那个纸条，有关梁靳林的事情上，何野的态度，和其他人并无不同。
景涵是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但至少，他希望自己的搭档能给自己更多一些尊重。
可惜，何野没有。
何野没想到景涵会这么尖锐地反击，一时间愣住了。
景涵：“而且，我也只是说我在考虑，这个合约一旦签下去就是十年。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你对我的看法，我的考虑结果就是，我不想签约。”他手搭在门把手上，“至少，不想和你一起出道，因为，我不想和一个轻视搭档的人一起工作。”
他说完，当着何野的面，把门拉上了。
景涵的手紧紧抓着门把手，因为刚才那一番带着情绪的话，身体轻微颤抖着。
过了十来秒，门外脚步声远去，应该是何野走了。
景涵扯了扯嘴角。
他无声地安慰自己，没关系的。
就算不能出道，但自己好歹走到了最后。说不定，过了今晚，也会有一些什么别的经纪公司来找他。
只要正规些，他都是愿意的。
景涵最近开始，越发入睡困难起来。
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更是睡不着了。
景涵就这么睁着眼，看着头顶黑漆漆的天花板，从一数到一百，再数到一千。
当他准备从一千开始数数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刚才回来的时候忘了调成震动，铃声在黑暗中分外大，吓的他打了个激灵。
景涵抓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但也只是因为没有保存，所以陌生。
这串数字这两天在脑中，重复地出现。
这是……梁靳林的号码。
景涵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几秒。
房内没有开灯，屏幕的光打在他脸上，可以清晰看到他眉心处纠起的结。
他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一接通，对面就传来了梁靳林的声音：“我想了一下，觉得你大概也想不到，所以还是决定来告诉你。”
景涵一怔：“来告诉我？”
男人的声音透过电波，比平时更加沉，且厚：“我在你们楼下。”
景涵飞快从床-上跳下来，冲到窗边拉开窗帘。
节目组豪气的很，给他们的宿舍是一栋超大的别墅。
这会儿，有一辆黑色的车正停在别墅的大门口，车灯在昏暗的夜色里闪着温柔的光。
景涵的心跳的很快，几乎要冲破胸膛。
电话里，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了吗，平行世界的梁总更“霸总”些。
毕竟，没有经历过四年“该死的暗恋”打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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