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个娃娃脸的少年跳下马车,士兵们面露失望,正想说云国怎么送来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就看见之后走出车厢的男子。齐齐一愣神后,窃窃私语四下响起。
“虽然不是真的小娘子,但长得还真挺好看的。”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一个要死不活的病秧子,要是在床上也是这要死不活的样子,能满……”大汉突然抿紧嘴,站直身子露出一个憨笑。
卫云倾扫视一圈收回视线看向还在马车上的云宣巍。
随他来的少年几乎是用抱的将男人扶下车……
卫云倾眉头一皱,同样看出来的燕虎不满嚷嚷道:“不止是个病秧子,还是个瘸子?”
“王爷不是瘸子!”
侍书在燕虎的瞪视下缩了缩脖子,眼中却无半分退让。
燕虎狰狞笑着想给这小鸡崽子一些教训,听见卫云倾的话立刻褪去一脸凶狠恶煞,乖乖应声。
卫云倾道:“带他们去营帐。”
云宣巍快走几步到翻身下马的卫云倾面前,垂眸笑道:“我的营帐能在殿下旁边吗?”
男人漂亮的眼尾随唇角挑起,勾起的弧度惑人心神。让卫云倾想到了曾活捉的那只白狐,狡猾又美丽的生物,脆弱到一手就能捏死。
眼前的男人两根手指就可以……
带着薄茧的指尖按上男子颈侧,卫云倾眼中阴沉翻涌,冷冷道:“不能。”
说完收回手转身,脚下生风,眨眼没了踪影。
云宣巍还站在原地,摸着自己略有刺痛的颈侧,无辜眨了眨眼嘀咕道:“我没惹到她吧。”
燕虎嗤笑一声,“跟我走。”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高原上刺骨的冷风在营帐外呼啸,营帐内,侍书打量着无比简陋的摆设,苦着脸道:“为何是在军营,长公主是准备在军营同王爷大婚吗?”
“她根本就不准备举行大婚之礼。”云宣巍缩在床上,不止狐裘未去,还将被子裹在了外头。过于纤细的他即便如此也不显得臃肿,脸上也还是无一丝血色。苍白薄唇轻启,“你家王爷我一开始都不想和亲,你觉得卫云倾就愿意和亲?”
“应该也不愿意……”想起刚刚卫云倾突然按住王爷脖颈的场景,侍书就一阵后怕,“王爷,我们还是离长公主远一点……”
“离她远一点?这可不行,我还得去找她呢。”云宣巍一站起来膝盖处带着麻痒的疼痛就瞬间加剧,眼角一抽就倒了回去,半张脸都埋在狐裘里闷闷道:“这也太冷了。”
侍书看到云宣巍已唇泛青紫,立刻急道:“我去讨个火盆来!”说完一阵风似的刮出了营帐。
云宣巍收回抓空的手,无奈嘀咕道:“也该让这孩子碰碰壁了。”
已出营帐的侍书茫然环顾四周,夜色中的军营空荡荡的,人呢?都在何处?
无头苍蝇乱转的他突然看见远处火光,听见一些忽隐忽现的呼声,立刻兴奋跑去。
没多久便见夜色化入火炬散出的光晕,和四周的寂静黑暗相比,那处被围绕四面的火炬照得如同白昼,还有鼎沸人声。
很多人席地坐着围绕着一个方形平台,上面正有两个大汉在空手互搏,时不时就有怒喝声和起哄声交叠响起。方形高台正中一侧,摆着一方矮桌,卫云倾就坐在其后。
汗味,酒味,肉味,三者混在一起的味道对侍书来说异常刺鼻,他白着小脸飞快穿过,很快将到卫云倾面前。眼前突然一黑,侍书痛呼一声捂着被撞红的鼻子还没待看清,肩上就传来了极重的力道。
燕虎揽着侍书的肩,将比侍书高了一个头还多的健壮身子往少年身上压,嘻嘻笑着道:“小鸡崽子。”
“我有名字!我叫侍书!”
“侍书啊,我是将军亲卫,叫燕虎。你来干什么?”燕虎还是笑着,眼神却突然沉了下来,冷声道:“看你也会些武,不好好待在营帐来这干什么,找机会刺杀我们将军?”
“不……不是!”侍书慌忙地往卫云倾那看了一眼,发现她根本没看这边后眼神一暗垂下眼,轻声道:“我想要个火盆。”
“火盆?”
侍书感觉双肩一痛,整个人就被掉了个头,紧接着燕虎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你看见火盆了吗?”
“没有……”侍书沉默一会试探着道:“这里没有火盆吗?”
“有当然是有的,可为什么要给你们这些被硬塞过来的玩意?”
“你!”
侍书猛地转身,看见燕虎不屑又狰狞的笑,快要出口的气愤之语被他生生咽了下去,惊恐后退一步。眼前这个男人不久前才杀了很多云国人,也差点将他杀死。
“想要的话也有办法。”
侍书眼露希冀。
王爷身子不好,长途奔波此处又冷,若无火盆在那简陋的营帐睡上一晚,定会大病一场……
燕虎爽朗笑着,眼底暗藏讥讽与道不明的血色,他指了指自己,“打败我就有。”
那道不明的血色是与他主子一样,时时压在心底深处的暴虐。侍书看不懂,甚至还高兴了起来。燕虎周围的士兵看得懂,默默走远了几步,不是害怕,是不想被溅了一身血。
燕虎带着侍书走上方台,一脚踹开还在打的两位大汉。
一个大汉被踹飞也没恼,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没事人似的站起来,看了看燕虎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侍书,露出一个看好戏的笑走下了台。
不止是他,方台四周的汉子也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在交头接耳。
“燕大人还真要和那小崽子打啊?”
“不然呢?带人上去溜一圈?”
“他下手向来没个轻重,将军明令禁止不准杀人他才收敛了一点,可这是云国来的小崽子,他怕是收不住手吧。”
“你在这操什么心,将军都没阻止,我们看着就好。”
燕虎在军中武功仅次于卫云倾,二等上的实力不说在军营,放在整个卫国也是难有敌手。
而侍书——
“四等下。”
卫云倾在侍书刚出手的时候便看了出来。这样的实力算是中上,但在燕虎手下还真和个小鸡崽子没两样,单方面的碾压,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卫云倾起身临走前往回看了一眼,眼中突起一丝兴致。
……
燕虎还是有所顾忌的,因为见那病秧子王爷只剩这一个下人,真把这小鸡崽子打死了。将军虽不会罚他亲自去照顾那病秧子,但肯定是要让他去找人的,麻烦!
□□烦!
有力的拳带起劲风,击中时响起轻微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血液喷溅,在空中划出弧线。
燕虎不闪不避,任血洒了满脸,轻嗅弥漫的血腥味。他眼神越发阴翳,看着倒地难以动弹的侍书嗤笑一声,转身就要下台。
“还……还没完!”
燕虎眉毛一挑,回头便见侍书颤颤巍巍地爬起,脸颊肿胀还带血迹,眼神虽有恐惧,但更晃眼的是其中的求胜的坚定。
燕虎大笑道:“那我就再陪你玩玩!”
眼中兴致与他的主子如出一辙。
这场比试,或许还有些看头。
卫云倾这般想着又坐了回去,看着侍书一次又一次被打倒,又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
燕虎虽有收力,但只凭一个四等下,是受不住这么多拳的……
“你怎么看?”
侍立于卫云倾身旁的亲卫颔首道:“他的功法应该是偏向于防守,每次都有卸掉几分打在自己身上的力道。”
“你觉得这样足够让他站这么久吗?”
亲卫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说来惭愧,我应无法受住燕虎这么多拳。”
“游剑,你也不必妄自菲薄。燕虎那家伙打架的时候就喜欢直来直去,你身法敏捷,真打起来还不一定会输。”
游剑冷淡的脸色上有了几分笑意,恭敬道:“谢将军称赞。”
卫云倾眼中也带上笑意,“算不上称赞,事实而已。”
游剑点了点头,又换上冷淡神情看向方台,须臾后皱眉道:“将军,燕虎动真格了,真的不用阻止?”
“再看看。”卫云倾支颚道:“燕虎不是真想杀了他。”
多年的从属关系让她很了解燕虎,他之所以动真格不是被侍书激得一定要杀了少年,又因在军中凶名赫赫,更不是担心什么丢面子的问题,只是很单纯的,对手认真,他就会报以尊重。
只不过这份尊重,大多人承受不起。
侍书便是这大多之一,最后一拳,他躲避不掉,很可能会……
若他死了,王爷该怎么办……
侍书眼中升起不甘与惶恐,又猛地被震惊充斥。
一只手挡住了燕虎的拳,纤细白皙的,眼神模糊地一看,简直如养尊处优的娇小姐的手,稳稳地抓住了燕虎能要人命的拳头。
是谁的?
这军中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手。
即便已经确认,侍书还是用力眨了眨眼,因剧痛充血微微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看清了站在一旁的人。
他低声喃喃:“公主……将军?”
“叫将军。”
侍书愣愣地点头。
她笑起来真好看啊……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还能打!”说的慌忙,扯动伤口让侍书扭曲着脸咳了几声。
“算你赢了。”卫云倾说着扫了燕虎一眼,“有意见吗?”
燕虎脸上还带着血,却憨憨笑着道:“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
卫云倾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低头看向侍书,“除了火盆外,还想要什么?”
“什……什么?”侍书呆呆道,很快又反映过来卫云倾说了什么,赶紧道:“有……有热姜汤吗!或者厚一点被子,麻烦的话,希望有热茶,让我能进伙房也行!”
说了这么多,全是为了那个病秧子……
卫云倾眼神微暗,“不要伤药?”
“这伤,忍忍就好……我知道燕大人一直有手下留情,是我太弱了。”侍书说着沮丧地低下了头。
一条忠心的狗……
卫云倾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突有怒意起,整个人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势,燕虎都默默挪远了一点。
“他想要的都给他,燕虎,你再给他一些伤药。”
侍书眼露感激地抬起头,却在触及卫云倾侧颜时猛地一颤,抿紧唇看着女人甩袖而去,背影渐远才开口道:“将军生气了?”
“嗯。”
侍书颤得更厉害了。
燕虎大笑一声将少年提溜起来,“放心,不是对你生气,走,带你去伙房,还是先给你上药?”
“先去伙房!”
燕虎一脸笑意带着人走下方台,神色突然一变,戒备道:“你干嘛?”
游剑唇角一扯,带着几分得意道:“将军刚刚说你打不过我。”
燕虎:!?
燕虎:“你别走!我们来打一架!”
游剑头也不回冷冷道:“你还是先完成将军的吩咐吧。”
“狗东西!”燕虎恨恨咬牙。
“燕……燕大人?”
燕虎变脸飞快,又换上了一脸笑意,“要不还是先给你上药,留下暗伤可不好。”
“不……不用了。”
“还是上药吧。”
“我说了不用!”
“哟,还有脾气啊。”
两人说着渐行渐远,还留在方台周边的男人们面面相觑。沉默好一会才有一大汉大笑着道:“那小子看着弱鸡没想到还挺有血性的,将军怕是惜才了吧。”
“不是吧,惜才的话按将军的作风直接会邀请参军,游大人好像就是和人打架的时候被将军发现的!”
“你傻了?那小子是云国人啊。”
“也是哦,有点可惜。”
“不过。”一开始出声的大汉思索着道:“虽不会邀请参军,但可能会因为这小子让那病秧子好过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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