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听故事,是卫云倾幼时保留下来的习惯。曾经每晚不落,父皇或者母后都会讲着各种有趣的故事伴她入眠。明明身在皇家,她,卫琅,父皇母后,之间却比平民百姓还要亲昵。
她变了很多,只这一点,不需变也不愿变。
卫云倾在书架前挑挑拣拣了好一会,皱眉道:“都看过了。”
“我带来了一本,殿下绝对没看过。”
“那你念……”卫云倾一挑眉,“你怎么到我床上去了?”
云宣巍眨眨眼,“殿下放心,来之前我沐浴过了,衣裳也是新的。”
“不是这……”
“殿下房中太冷。”
“我可以让人端个火盆来。”
“殿下是在担心怀孕吗?”云宣巍轻笑一声,“放心,只是同处一个被窝是不会怀孕的。”
这声听在耳里像极了嘲笑,卫云倾脸色立刻沉下,冷哼一声迈步上床,只是连外袍都未脱下。那日云宣巍所见之景,其实是因卫云倾醉酒才难得一见的景象。
翻开手中攥了许久的书,云宣巍微笑道:“受林夕姑娘所托,来教殿下一些常识。”
“什么常识?”
“关于男女之间到底如何才会怀孕。”
“……讲。”
即便没有宫中嬷嬷教导,卫云倾也有很多了解此事的机会。只是在她放弃过去最爱的枪法,改习鞭法之后,她对这些事有了抵触的情绪。因为她学的鞭法,并不仅是杀人的鞭法……
不过她不允许自己一直逃避。
正在念的和正在听的都一本正经,如同教书先生和优秀学子。对卫云倾来说,这确实仅仅是学习,那些文字不会在她脑海中转换成画面。而对云宣巍来说,这本就算是耍流氓了,如果不严肃一点,那就变成猥琐地耍流氓了。
这有些奇怪的教学并未持续太久,毕竟不可能将一本书都念完,只需其中一个故事而已。在云宣巍最后一个话音落下的同时,窗外突传入一道强光。
震耳欲聋的雷声之后紧跟而来的是迅疾猛烈的雨声,掀开锦被准备下床的云宣巍在膝盖施力的一瞬脸色微变,默默又挪回了床上。
卫云倾皱紧眉看着他这一连串动作,冷声道:“还要我送你回去?”
云宣巍笑着看向卫云倾,“殿下,我们已是夫妻。”
“我未承认。”
“我们已经同床共枕过一晚了。”
“那是我喝醉……”话语戛然而止,手上冰凉温润的触感,打在脸上如秋雨冷澈的呼吸,让卫云倾眉头一跳,似是不悦的抿紧唇,只是在撞进男子漂亮的眼中之后,神情一瞬恍惚。
那里面似漾着绵绵春水,除隐忍的难受外,还有毫不掩饰,让人无法厌恶也难以抗拒的讨好。与此同时,云国人特有的缠绵腔调轻柔响起,如耳边的呓语。
“殿下,腿疼。”
卫云倾几乎是慌张地别开眼,正待说什么,脸上同样触到冰凉温润的触感,轻柔的力道将她拉回,视线只能再次撞入那缠绵惑人的眼中。
那里面多了笑意,蔓延上其上挑的眼尾,勾魂摄魄……
“殿下,我不会做什么的。”
“……我不担心这个。”
“身为一等高手的殿下确实无需担心……我为殿下更衣?”
卫云倾猛地按上男人触到自己腰带的手,拉开之后直接跳下了床,身影眨眼从房中消失,只留下一声关门的巨响余音。
在云宣巍眼中,一瞥触及的背影怎么看都是落荒而逃。
刚刚他还遗憾,卫云倾居然没像侍书一样害羞脸红,现在……
云宣巍捂住嘴低下头,脸上飘起两片浅红,呢喃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
“真的是……过分可爱。”
另一边,没带伞的卫云倾一路淋雨冲入了地下室。这并非临时用作刑讯,它本来的功能就是这个。卫连向来处事周全,这宅子既然是他特意送给卫云倾的,自然是考虑了她的所有需求。
此刻里头的不止有抓住刺客的暗卫,还有林夕,而手中正拿着刑具的也是林夕。这个看似娇柔可爱的姑娘不止是二等高手,还是卫云倾手下的暗卫首领。
她在听见动静时眼神立刻一凛,如刀射向入口,却见是自家殿下,而且是一身湿透,极其狼狈的自家殿下。目光中的警惕与敌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震惊,粉嫩嫩的小嘴微张正想问什么就被打断。
“问出什么了?”
闻言林夕的神情严肃起来,“他们嘴严的很,只从外貌和身上的纹身判断,应该都是鲜于人。”
卫云倾冷笑一声,“不用再问了。”
“殿下觉得是摄政王吗?”
“除了东境还是他的人,其他边境防线都已有我的人。还有谁能将鲜于人放进来,还能让他们千里迢迢来到漠城。”
“……可摄政王对殿下的信任不像是假的,他也知道,这样的刺客是不可能伤殿下一根汗毛的。”
卫云倾此刻脸色比外头的大雨天更加阴沉,声音也冷到彻骨。
“我从未搞懂过他在想什么。”
她说完便按上了腰侧,藏于其中的软鞭疾出,以迅猛之势袭向两个已经昏迷过去的刺客。
两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接连响起。
默默站在一旁的一位暗卫下意识夹紧了双腿。
林夕看着两人血肉模糊的下身眨了眨眼,回头看向卫云倾,露出一个揶揄的笑意。
“殿下,云公子呢?”
“我房里。”
“哦~还在您房里啊~”
“你去把他送回去。”
林夕的小脸立刻耸拉下来,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
卫云倾独自在外头晃了一圈才回房,云宣巍已被林夕送走。待沐浴过后,卫云倾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身侧空无一人之处,白皙如玉的脸颊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红。
过了许久,昏暗的室内突然响起一声喃喃自语,“原来那样才会怀孕啊。”
……
下了一夜的大雨在朝阳初升时戛然而止,清晨的雾气散去之后,整片天空便呈现出如水洗过的清澈湛蓝。
卫云倾不似那些大家闺秀,会和同龄的姑娘约在一起赏花赏月,也不似那些富家子弟,或逗狗走马,或相聚同游来消磨时光。她每日都会在清晨练武之后,到书房度过一天中其余的时间。
除了清晨的练武,也只有早膳时会热闹一些。
在军营中习惯了与将士们同吃同住的她在漠城这偏远小地,自然也是如此,但今天还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卫云倾扫过那主仆二人之后就询问看向了林夕。
林夕干笑一声,“我学了几个云国菜,想让云公子试试。”
卫云倾了然。
林夕这丫头平日最大的兴趣就是做饭,习武虽也不需她催促,但总显得有些不情愿,若是能将做饭的那份兴趣放到习武上来,说不定还能赶上她……
卫云倾想着咬了一口包着烤得焦黄前腿肉的大饼,感受浓郁不腻的肉汁在舌尖爆开,愉悦一挑眉。
这丫头手艺又进步了……也挺好。
明明是早膳,却是一桌子的硬菜,为了满足一帮子大个子的食量还分量极大,垄起小尖。其中只有三个盘子无论色泽和分量都极其突兀,是给谁准备的不言而喻。然而那人却偷偷将筷子伸向了一个一碟红艳艳的炒肉,半路被侍书截获。
云宣巍收回握空的手,沮丧地撇下了嘴。
旁观全程的卫云倾咽下口中食物就是一声嗤笑。
云宣巍一咬牙瞪过去,火气翻涌带起喉咙的瘙痒,他掩唇猛咳了一阵。又急又猛的咳嗽让他眼角和鼻尖都泛起了红,眼中有了水汽,显得异常可怜。
卫云倾挑眉道:“着凉了?你也太弱。”
云宣巍接过侍书手中湿帕擦净手后笑道:“还不是殿下太不解风情,昨晚大半夜的还把我赶出房间。”
话音落下的一瞬,咳嗽声此起彼伏。
卫云倾神色一冷,“你们也染上风寒了?看来还是平日训练不够。”
“够了够了!”
“将军!再加要死人了!”
只有游剑和燕虎对这句话没什么反应,反正就算将军不说,他们自己也会加训。
两人又有些不一样,游剑是一副万事难扰的冷淡,而燕虎还想着云宣巍的话。
他惊讶地看着云宣巍,嘴里还塞着一大块肉说出的话却极清晰,带着调侃的意味。
“看来还是我小瞧了你,居然有胆子去爬将军的床。看到什么了没,将军的身段可是我见过女人中最棒的,便宜你了。”
咳嗽声再起,还更加猛烈,连游剑都被呛地咳了一声,难以置信地看向燕虎。
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燕虎当然是知道的,就是有点后知后觉。感受着一旁澎湃的杀意与如刀的视线,他手脚僵硬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同时一点点转着身子背对那侧,不敢回头看哪怕一眼。
“将军!我吃好了!”
说完逃命似的往门外飞奔,临走前还带走了一个卷好的大饼。
卫云倾目送他背影消失后冷声道:“游剑,今日你和燕虎对练,我会让他不准还手。”
游剑愉悦应是。
他会帮将军好好教训那口无遮拦的家伙。
因惊吓被呛到的咳嗽声已经消失,因风寒带来的咳嗽却时轻时重,几乎无间断地响起。
卫云倾眼中不耐一闪而过,“林夕,把那个拿来。”
林夕愣了片刻才想明白自家殿下要的是什么,震惊扫了一头雾水的云宣巍一眼后露出一个极开心的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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