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 他并没有爱上燕怀枳, 真正的见色起意是在让他做伴读之后。
他也想不通, 为什么似他这般阴冷狡诈的人,还会有人一口一个“殿下”的叫着,觉得他哪哪都好,一看到他就眉眼弯弯。
帝位钦定, 他的父皇从小耳提面命,要他努力做一位合格的储君, 重复得他几乎厌烦,对于生来就望的穿宿命, 人生何止无趣, 他对做皇帝没有一丝执念。
宫墙之中, 人心孤寂,推杯换盏,尔虞我诈。
做了皇帝又如何,不过是站在更高的位置, 承受更冷的孤寒。
却有那么一个人, 每天都把“我觉得殿下未来会成为最英明的皇帝”“我一定会好好用功, 绝对不会让殿下失望”“我想辅佐殿下, 让殿下做无忧的君主”“感谢殿下视我如手足,我一定会报答殿下”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他眼里憧憬的光,如同山河错落的星彩。
渐渐地, 他竟然觉得那生来寂寞的道路或许没有那么令人难以忍受。
再渐渐地, 连他也憧憬着做一位英明的君主, 想符合他所有期望,所以开始收起懒散,抛去不屑,规束自身。
再然后,他爱上了宋意,跳了河,险些死去,他才知这份感情早已变质。
喜欢他。
想要他。
刻入骨髓。
原本他不想这么快出手,以为他会为宋意消沉,暂时断绝情爱,这样就能隐而不发,争取时间,为他谋划一场惊天的浪漫,谁知他转头又恋上了祁云生。
这教人如何还忍得住。
他的人,怎会让给别人。
不想,解决了祁云生,又杀出了纪风玄、宋意、蓝佩,他真该将他囚禁起来,只准他一个人看,似他这般多情的人,不知道又要爱上谁。
眼中的阴翳越发浓郁,宁沉道“燕挽,你不将我放在心上,就休怪我屠了你心上的人,有一个杀一个,你可以试试,去喜欢别人。”
燕挽棱唇一抿,缓缓沉默,接着淡声道“殿下,爱一个人应当是成全。”
从前他不懂,重生后他懂了。
他喜欢纪风玄,却束缚着他,所以才惨遭退婚。
强扭的瓜不甜,强迫只会换来人间惨剧,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怎么舍得看他难过困苦。
“燕挽,你敢对天起誓,你对我一点也没动过心思”
“我用我的命来赌,如果你当真一点也没有,我饮鸩一杯日后绝不纠缠。”
燕挽忽然说不出话来。
是否对他动过心
有的。
初为伴读,即是心动,尽管被自己再三告诫,情丝也缭绕丛生。
但他醒悟得早,认得清自己的身份,一时误入歧途,很快走回,便严防死守,绝不让那异样的情愫有一点机会可趁。
他自制力过人,萌芽的喜欢说灭就灭了。
宁沉从来不是他该肖想的人。
后来他喜欢上了宋意,这份感情过水无痕不值一提,甚至可以当作从未发生过。
如今他这样问出,让他恍然意识到,原来一切悲剧的由头都源于自身,他撩动了别人而不自知,引得他步至如此偏执的境态。
“殿下,对不起,是我的错。”
相国寺一行他不该去的。
这是他为自己招来的劫难。
也成为了别人的劫难。
“谁要听你说你错了,燕挽,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肯喜欢我”
宁沉目光灼灼,字字逼人。
燕挽轻轻摇了摇头“殿下,你我之间,如隔山海,断不可能。”
“好。”宁沉冷笑了一声,“你回去罢,我也不必经你同意,反正我想做的事情一向没人阻止得了。”
燕挽启了启口,还想说什么,最终放弃。
罢了,且让他冷静一段时间,来日再劝罢。
燕挽迈出了宫殿。
回到燕府,燕挽心情很不好,他百般惧怕的宁沉,对他有着这样深的感情,实在令他意外。
情债缠身,这都算什么事儿
燕挽感到头痛,但被燕父召了过去,与他谈心。
父子两人许久没有好好聊一聊了,元春大郡主逝世,燕母怏怏的最近才好了些,衣食上精神上的支撑全都落到了燕父的身上,简直累极。
这些时日算是好不容易缓过来,燕父想起自己的儿子一直被冷待,心中愧疚,此时见燕挽站在书房里,瘦了一圈,更是喟叹。
“挽儿,你祖母逝世,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直没太顾得上你,你最近心情有没有好些你祖母走了,你也不要太难过,生死是常情,须得看淡,你若过不去,和你表弟多走动,尽量早早想开。”
燕挽虽然难过,却并不想让燕父担心,温声道“父亲放心,我很好,不会让祖母在九泉之下难安。”
“那就好,你母亲那边还要你多关怀。”
燕母跟元春大郡主虽是婆媳,更像姐妹,谁的人生都不是一帆风顺,燕母虽贵为嫡女,在家中却并不得宠,她的父亲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妾室的女儿,直到嫁过来才得到真心的疼爱。
诰命是元春大郡主为她请的,只因她在一群命妇被人欺负,回府了也不愿吱声。
可想而知她有多么难过。
燕挽成日去看,也不见她好半点,却仍然道“好的父亲,母亲那边我会上心的。”
燕父又问“前不久陛下召你又是什么情况”
燕挽老实将自己做文章给天子看的事跟他说了,还道以后会跟着蓝佩。
燕父闻言有些欣慰“蓝家受陛下看重,九思又是陛下的宠臣,陛下将你往他身边安排,是青睐。”
燕挽知晓,又见燕父十分忧愁“可三皇子那边”
当初燕挽因宋意跳河险些丢了性命,他去辞伴读一职也没辞开,如今燕挽突然跟了蓝佩,难免惹得那位心生罅隙,那位该不会找燕挽的麻烦
燕挽立刻安慰道“是陛下的安排,与我无关,三皇子殿下英明,不会为难我的。”
燕父望着他欲言又止,极想说宁沉其实并不是他想的那种人。
常在朝中,他对宁沉或多或少有些了解,这位最被人看好的皇子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可怖,为人不是一般的阴沉。
父子俩说了好一些话,燕挽才从书房离去。
没过两天,突闻蓝佩祖上谋逆之事被人拿出来大作文章,蓝佩在一些小事上犯的细微错误被人特意拎出来,弹劾的折子如雪花般飞上天子的案牍
蓝佩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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