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了，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对面的房间，发现是锁着的。
我叹了口气，转身下了楼。
阿姨昨天也陪我忙到很晚，没有起床，只有负责厨房的佣人醒着，她看到我，有些惊讶：“小少爷，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早饭我来做，你去忙别的吧。”我冲着她笑笑。
“可是——”她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正在淘的米：“小少爷打算做什么？要不我给您打下手？”
话里面透露着浓浓的对我不信任的感觉。
我无奈的揉了揉额头：“放心好了，我是会做饭的，不会把厨房炸了的。”
我自认为我很幽默，但是在面前的中年妇女耳朵里听起来确实我对自己厨艺的精准判断。
“哎呦这那行啊，”佣人也是在我家干了好多年的了，不过似乎之前不是负责做饭的，我没怎么吃过她做的饭：“小少爷，您想试试做饭的话平常都可以，但是今天大少爷生着病，要吃点有营养的——”
我恍惚想起她年轻时候的样子。
我记得我还小的时候她是负责我家餐厅的女佣，我爸讲究排场，餐厅服侍的女佣一定要长得好看，手也好看，当时的她就是这样被选进来的。
她长得好不好看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还能记得她当时倨傲的样子，有那一种“我不会像你们这种有钱人低头接受潜规则的”骨气，但是可惜的是，是她自作多情了。
那个时候我爸的一门心思还放在我哥失踪的亲妈身上，哪里有空勾搭女佣呢？
她当时对我的态度也不是很好，我还记得，但是具体我也记不清了，我唯一记得的就是她当时端着餐盘的手，涂了我爸规定的，最喜欢的裸色指甲油，真的很好看，来我家的客人夸了好几次。
可是我现在看着面前的妇人，她比年轻的时候圆润了很多，手也粗糙了，上面没有了指甲油，却有了几个薄薄的茧子，她一手拿着淘米盆，一边告诉我厨房用具都放在那里，语气里面都是对我的关切。
——原来人都是会变的啊，我想。
以前我总觉得伏家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里面的人都是像年轻的时候的她一样，只是拿着工资的冷冰冰下属，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的温润，大家都变得眉目可亲起来。
“抱歉，”我忽然打断絮絮叨叨介绍各种锅具用法的佣人：“您贵姓来着？”
那佣人有一瞬间的怔楞，然后马上笑开：“我姓王，你可以叫我王姨。”
这顿早饭做的很愉快，王姨跟我聊了一会还是放不下心来，但是看我切菜的样子有模有样，才终于信任我是真的会做饭的了。
“我哥早上喜欢吃有点咸鲜味的粥，生滚粥煲仔粥都可以，”我一边切小葱一边跟王姨说：“如果不做粥，也记得备上一点咸的小菜，要不然我哥吃不下去。”
王姨半晌才答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大少爷的喜好。”
“你平常没有观察他吃饭的时候喜欢吃什么吗？”我这点浅薄的记忆还是小时候跟我哥一起吃饭的时候知道的，但是王姨做了这么多年饭给我哥，她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啊。
“真的没有，我也发愁，”王姨摇了摇头：“不管我做什么，大少爷每天吃的量都是固定的，不多也不少，就连每天喝剩的咖啡好像都是固定的。”
我下刀的手一顿，然后切完了：“是.......吗，我哥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多吗？”
“基本都在，除了中午不在。”
“是吗？他晚上没有应酬吗？”我以为我哥这种人应该应酬会很多才对。
“有，但是不多。”王姨有些欲言又止，但是在一边专心料理鱼片的我没有发现。
经过我和王姨的一番忙碌，粥底已经做好了，鱼片也腌上了，我反复和王姨确认我哥起床的时间，希望能给我哥一个惊喜。
但是事与愿违，门口的门卫打内线电话，说有人要来见我。
我问是谁。
门卫说：“是祝家大少，似乎是听到大少爷生病的消息，过来看看。”
我连忙洗干净手，然后出去把祝荣接了进来。
看到他的样子的时候我愣了一下，因为祝荣这副样子真的不像我以前见过的他。
他穿了一身便装，宽松的卫衣，身下是紧身牛仔裤，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而不是严谨的社会精英。
“早上好，”祝荣手里拎着不知道什么补品，递给了我我也就随手收下放到一边：“没想到你起这么早，我本来想放下东西就走了的，没想到门卫说你起来了。”
“我这不是起来做饭吗？”我让祝荣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茶：“你怎么一大早过来？晚点来不好吗？”
“我现在可是要上班的社畜，”祝荣笑着耸了耸肩：“哪能像你天天想睡到几点就是几点啊。”
“社畜穿成这样？”我看了一眼祝荣身上的衣着，怀疑道：“你不会是要出去玩吧。”
“怎么可能，”祝荣笑着说：“我开了一家软件公司，我的员工都这么穿，不过他们以前穿的都是格子衬衫，现在因为格子衬衫要系扣子太麻烦了都换成了卫衣。”
“哦，我想起来了，传说中程序员的格子衬衫怎么变成卫衣了？”我也是个程序员，只不过几乎没在外面工作过，不懂最新的风尚：“不过你不是学管理的吗？怎么开起了软件公司？”
“你不知道啊，”祝荣说：“现在最赚钱的就是金融和计算机了，我这个身份搞金融太敏感了，我后妈还有我二弟——”
他放下茶杯，停止了这个话题，但是我已经听懂了。
“需要我帮忙尽管说。”我只能说这样一句了，我们伏家主要做的是硬件，软件自然有涉及，但是我已经好久没有接触过权力中心了，也不知道我哥最近在搞什么，除了那项新手机的发明之外。
“怎么能让你帮忙呢？”祝荣笑着摇摇头：“当年的祝荣哥哥居然要找跟在他后面的小萝卜头帮忙？多丢脸啊。”
我也不禁笑了：“你这是看不起我。”
“我没有，是你自己心虚。”祝荣眨眨眼。
我知道祝荣是用这种方法委婉的拒绝了我，他永远是这样，不会让人有任何的不舒服，其实我也顺着台阶就下去了，因为现在公司不是我的，我也不好随便允诺。
我和祝荣简单聊了几句，一边分心看向楼梯的方向，却一直没有动静。
阿姨也起来了，她看到祝荣也有些惊讶：“哎呀，这不是祝荣吗！长这么大了！”
“您还记得我，我的荣幸。”祝荣笑了笑：“阿姨也一直那么年轻呢。”
“我给你换个咖啡，你不是喜欢喝咖啡吗？小少爷真是的，大清早空腹喝什么茶。”阿姨还开始埋怨我了，我笑着告饶：“我这种人不就看到眼前有啥就随便抓一把嘛，麻烦阿姨给我们泡咖啡了。”
阿姨端走了我们的盘子，我和祝荣聊着天，还没有等到我们新煮的咖啡，就等到了另一个不速之客。
门铃响了。
我家的门铃其实是个装饰，毕竟一般没有人能不通过门卫进来，而如果门卫进来，自然会告诉我，或者让下人提前打开门。
但是刺耳的门铃却一直响起，客厅没有佣人，我只能亲自起身打开门。
景耀站在外面。
他还穿着昨天晚上的那件衣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湿透了。
一晚上过去了衬衫都没有完全变干，湿漉漉的贴在瘦削的锁骨上，锁骨线条若隐若现。
我皱了皱眉，忽然觉得头开始痛了起来。
景耀这副模样的确很有吸引力，但是这并不是我现在想见到他的理由。
“你怎么来了？”我堵在门口，不让他进去，透过他我可以看见后面一脸愁容的门卫。
我知道门铃为什么会响了，我闭上眼睛都能猜到一定是景耀不管不顾的冲进来，不让门卫通报，门卫一方面知道我跟景耀的关系不敢拦住他，一边又没有时间通报，只能亦步亦趋的跟了过来。
我都能想象到景耀冲进来的样子，我真的太了解他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景耀冷笑，他的头发也湿了，贴在脑门上，狼狈极了：“我配偶的家，我不能来？”
想到景耀昨天的态度，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哥还在生病，我不想让他进来发疯。
我于是把门用手撑住：“我这里有点事，处理好了就回去。”
“什么事？”景耀说：“我可以帮你处理。”
你只要不给我添麻烦就好了，我心里吐槽，表面上还是好声好气到：“我家的一些事，真的不方便——”
景耀听我的语气不似有假，于是怀疑道：“真的？”
“真的，”我用我最真挚的眼神：“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回去的。”
就在景耀的毛快被我顺好的时候，突然我的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伏熙，外面是谁啊？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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