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苏格格在外头求见呢?”丫鬟的禀报声打断了宋氏的思绪。
“主子, 您看这些……”桌子上摆满了才从九州清宴送来的物是,丫鬟去隔壁看过,苏格格那头并没有得了赏赐。
“奴婢帮着收了起来?”没得第一日就闹出什么事情,虽说不怕她, 可宋氏年纪大了,相对而言才进府几个月的苏氏未来更有得宠的可能性。
宋氏还有想要东山再起的想法,只是她比福晋年岁大上许多, 又没有个一儿半女,虽说能被召到圆明园同住是莫大的荣宠,心里说没有期盼是不能的。可她已是尽量让自己放平心态, 她不能也承受不住福晋那般独宠的压力。倘若可以, 还是觉得若是能恢复到康熙四十三年前,四爷虽有偏宠但也算雨/露均沾的时候。
可要是不能,也就好好地安度后半辈子。
宋氏摆手:“不用了, 去请苏格格进来吧。”
进他们这三处院落的路, 就一条,只能从荷花馆过来, 宋氏挑了最里面的,九州清宴来人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她。
苏格格原是想着有个先来后到,从资历上,宋氏优先理所当然,只是那人出了春好轩, 就直接离开荷花馆再没回来。
苏格格就有些坐不住了。
一进门,看到桌子上摆满的东西,那眼神一下子没收住。
宋氏看在眼里,叫了苏氏坐下,又让人上了茶,才屏退左右。
苏氏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恭喜宋姐姐了。”满满一下子的首饰,虽只是簪钗这些,却已经是宋氏身份能带的里面中极为不错的部分了。苏氏是简单的一套衣服就进了府,虽说家里也给了点钱财傍身。可正经说起来,反而不如入府几个月以来的积攒。但这些积攒都是在份例中的,份例以外不是没有,但也是很少。
就宋氏面前的这些东西,已经超过她攒起来的所有家当。
宋氏笑:“这些东西,我有的,苏妹妹以后也会有。”刚才来的人,苏氏是不认识的,宋氏却是见过几面,不是在福晋院里伺候的,而是以往在前院做事的。这次搬到圆明园,也是挑了些人手过来。
宋氏乍一见到人,还是满心欢喜。
福晋的赏赐是福晋的意思,爷的赏赐,也必然是爷的意思。
可这欢喜,很快就化为苦涩。
那人竟然是一点含蓄的意思都没有。
就是理解能力再差的人,也明白了之所以她被从四爷府带到圆明园的用意,说一千道一百竟然还是为了福晋。
苏格格听到宋氏的话先是一喜,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宋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宋氏叹气,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自嘲地笑道:“我是老人,你是新人。爷是打着以老带新的想法了。”
“我只问你,你愿意像之前在府里平静无波地在侧福晋手下讨生活,还是来了圆明园关上院门过自己的日子。”
苏氏心里一颤,什么意思。
她听着有些不对劲。
宋氏只笑笑,没有再多解释。
她听明白爷的意思,可不能从她的口中把事情说得太明白。
但愿苏氏能懂。
绿荫轩里,苏氏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隐隐约约猜到宋氏话里的意思。
可她不敢相信。
四爷竟然真的为福晋做到如此地步。
苏氏心有野望,一个晚上都在想,若是换了是自己呢,是不是她也能享受四爷独一无二的偏宠。
没有哪个女人不怀春。
苏氏进四爷府前,心里有编织出无数个同四爷相处的画面。福晋越是得宠,她的欲/望就滋生地越厉害。
只是进府后半年的冷板凳,李氏虽面上公平,可私底下为了能安生过日子,苏氏没少拿出东西贿赂人。
是回去坐冷板凳,还是留在圆明园里呢。
这几乎不用选择。
第二日的天一亮,苏氏的院门就被敲开了。
如同昨日宋氏屋里如出一辙的赏赐,送到了她的手中。
苏氏的目光在院里仅有的几个下人中转了转,忐忑不安地问向来人:“婢妾惶恐,何德何能能得福晋赏赐,不知可否去向福晋谢恩。”
那人只是笑看了苏氏一眼,眼神平静。
但苏氏莫名觉得看到了嘲讽。
她垂下眼,抓紧手中的袖子,终于走到院中间,往九州清宴的方向叩首。
清宁收到消息就看向四爷:“爷就这么直接?”
四爷正翻看粘杆处送来的暗报,闻言头也没抬地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给人希冀,不如早早给人把话说明白。”
没有苏氏,自然有张氏,再不济粘杆处找几个人出来过了明路就是。不过是四爷觉得很不必要去浪费。
“再说不是有宋氏吗?她不算聪明,但知道什么时候该争什么时候不该争。”要是去的是清宁的人,那或许只代表福晋的意思,可这人是四爷派出去……宋氏再不敢信还能如何,她甚至完全认识到,为何府里这么多人,四爷会带上她。
不过是让她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苏氏。
清宁一想,的确如此。
既然四爷有了安排,就把这事丢到一旁。
在荷花馆里住着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进出都在旁人眼里,可只要不是往九州清宴去,也乐意身边有人跟着,这满园的景色,就是日日去观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可以不重复。
宋氏和苏氏就这么住了下来。
许是那日表现好,除了大厨房照旧以他们的身份送来饭菜,每月大厨房那边也会送了新鲜食材的名单过来。
虽是要花点钱银,可在四爷府那里的时候相比,实在不值一提。何况除了在四爷府一样的月银,每月另外的赏银也是不少。
因而除了没能见到四爷,就是福晋也是偶尔会在园子里远远见上一面,但也是连请安都不用,隔着距离福了福身子外,这日子过得着实是舒坦。
只是越是如此,苏氏心口越是难受。
可难受着难受着,日子还得继续过。
三爷府里,三福晋亲自送了梁九功离开,才回到她和三爷的寝居。
屋里,三爷正手拿着一本书册在看。
那闲适的模样,看得三福晋心火蹭蹭蹭就上了头。
她几步窜拉过去,一巴掌把书册拍在地上,低声怒骂:“你倒是还躺得住?这是来了第几回了?先头还只是小内侍,现在梁九功都来了。你给我说说,皇阿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还不够惨吗?怎么着也是亲儿子吧,再不济,还是亲兄弟呢。你……”
“胡咧咧什么。”三爷见她越说越过分,脸一沉,把人一拽,摔倒在床上。
三福晋怔了怔,忽地拍掌哭天喊地地叫了起来。
“我怎么这么倒霉,当初被指给你了。”
这话就更不动听了,三爷黑了脸,心道不给我,还有谁能要你?老四,那是早早就指婚,甚至比他指给当哥哥的更早,轮也轮不上董鄂氏。老五、老七?把董鄂氏指过去,这不得让勇勤公彭春寒心。
虽说雷霆雨露皆是恩,但这种可能会藏下隐患的事情,十几年前揽辔澄清的康熙不会做出来。在直郡王已成婚多年,太子定下太子妃后,董鄂氏只能也只会成为三福晋。
三爷撩了撩眼皮子:“说这些有个什么意义?难不成你还能改弦易辙,另嫁他人?”就是他死了也不能。
三福晋气得面红耳赤,随手就把引枕砸了过去。
三爷轻轻松松地接过,没好气地说道:“闹什么闹,别闹了?还觉得爷不够心烦吗?你真以为爷没事找事,去给人揍啊?”
大哥是什么人?
当年太子还是太子的时候,大哥揍起人也没有手软。
就算现在被关到养蜂夹道里,那王八之气就一点也没被灭,又有太子在一旁掠阵,三爷被揍得是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竟是不知道大哥和二哥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三爷在心里一阵低估,当时闹来闹去,恨不得对方去死,否则又哪里有老八什么事情,更别说魇镇的事情。
一想到魇镇,三爷的头就疼得更厉害了。
他想了想,同三福晋说道:“弘晟在哪?去把他给叫过来。”
三福晋听了前的话,正恼着,随后却是一愣,仔细看了看三爷,见他眉眼之间只有烦愁,心里也不由咯噔一下。
“到底是个什么事情?皇阿玛让你去养蜂夹道做的什么?到底是给了爷什么差事?到现在还要瞒着吗?梁九功都来了?你这是让我没法安心啊。”还要叫上弘晟,从四十年弘晴和大女儿先后夭折,剩下的一子一女就是三福晋的命了。
三爷要是不说个清楚,三福晋是不依的。
“爷要是想儿子了,我让人叫弘曦,弘景过来。”这两个一个是王氏,一个是田氏的儿子。
可人家一个才三岁,一个才两岁,正是说话都不利索的时候。
“你要是觉得这上书房,换了他们去那也成,回头爷就上折子求恳。”不是说皇子的庶子不能去,但一般都要满六岁,提早的不也是没有,但多半是皇上给的恩宠。这样的恩宠,多半是落在福晋所生的阿哥身上。
先不说三福晋愿不愿意,就是这两个人岁数完全不够啊,上书房是读书的地方,不是给你养孩子的地方。
三福晋抿了抿唇:“到底是个什么事情?”自从上一回夜里突然被宫里召见回来后,三爷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仿佛存了许多事情。
三爷嘴唇动了动,摆手,没说什么。
他也不急着让立刻叫弘晟过来,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让福晋知道,这娘们,一点事情都嚷个老半天。
可这事能瞎嚷嚷出去的嘛。
三爷心里又难受又害怕。
可能怎么办,皇阿玛亲自让他顶出去,哪怕前面是死局,他也得迎难而上,不去如何?总不能真的把整个府邸赔进去吧。
三爷明白,他是不成了。
在皇阿玛那里,基本上也就是个勉强还能用一用,但用完了也就成废棋的人,与其在想着其他,不如想想给弘晟他们留点好处。
只是这上书房,要去也不能太快。
他不过是被老大打得狠了些,几天没出门,梁九功就领了太医登门。这跟逼老八出去,又有什么不同。
三爷已经不确定这府里有多少皇阿玛的眼线,就是知道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缓一缓慢慢来。
转眼间,就到了五月中旬。
四爷去了圆明园后,就再不曾回到府里,以前还会来个一两次,但现在竟是过门也不入。
李氏让人去打听消息,也只隐约在圆明园里,忙得很。
忙?
身上一点差事都没有,爷还能有什么忙?
李氏心里的郁气,直到黄嬷嬷抱了弘昐进来才压下去一些。
她拍了拍手要去接,弘昐看了看黄嬷嬷,却见黄嬷嬷脸色苍白地把他往李氏那里推了推。
哇地一声,弘昐就哭了起来。
李氏的眉眼跳了跳,冷眼看着黄嬷嬷手忙脚乱地把弘昐哄好,等抱到手里后,淡淡地同黄嬷嬷说道:“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要去岫云寺,别弄得和现在似的慌手慌脚。”
原本四月份就该出发,只是正巧岫云寺里连着好几场佛会,李氏嫌人多,又往后推了推,正好六月是弘昐的好日子。
就是四爷和福晋都得回来。
李氏心里盼着两头好,就把这日子定在这个时候。
黄嬷嬷退下后,李氏又抱着弘昐说了会话。
“跟额娘来,阿~阿玛,阿玛。”这是她近来常做的事情。
弘昐啊了半天,没有下文。
李氏看着他,弘昐的小脸只剩无辜。
再看,就有些不耐烦。
心腹这个时候在地上铺开一块坛子,上面放了许多抓周的物是。
弘昐被放了下去,很快爬动过去,抓了只官印。
李氏脸上露出开怀之意。
正在这时,大格格从外面进来,不留痕迹地看了地上的弘昐一眼,朝李氏福了福身子:“额娘。”
李氏看到她,笑着招了招手:“快来,看你弟弟抓到什么?”
“是个官印啊。”大格格随意地点了点头。
以他们的身份,官印实在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可看着李氏高兴的模样,心里虽有些酸麻麻的,还是说道:“恭喜额娘了,等到抓周那天,阿玛肯定也高兴。”
弘晖那个时候的抓周,就是个官印。
从来没什么表情的四爷,喜得给了阿哥所里伺候的宫人赏赐。
不过这样的事情,也就是听说。
大格格年纪小,没有亲眼所见。
李氏那个时候是没有被许可见证,但是多少也有风声传了出来。
对李氏来说,四爷的宠爱暂时不敢求,可同是儿子,也不能实在差上太多。年初四爷直接去了圆明园,没有带上弘昐。
李氏心里其实有些想法,但四爷再一次回来,不等她提及,弘晖就留在了前院,如此一来就更不能说起。
宋氏和苏氏去了圆明园,除了宋氏带了个丫鬟,虽是竟是一个四爷府里的人都没有带,如今那边的情况,李氏仍旧是睁眼瞎子。
没少往那边塞人,但根本塞不进去。
李氏没办法,只能放弃,心想着还是得往弘昐这里做点文章出来。
后院里的女人,爷能不在乎。
可亲儿子,还能真不管?
李氏想到这笑了笑:“额娘现在也不盼着其他,就想着你和弘昐都能平安长大。”
大格格这个年岁,基本上算是站稳了。
但也不是没有涨到十二三四岁,仍旧夭折的。
好在大格格这身材有些像李氏,并不是十分纤弱型。
反倒是弘昐,府里花费在他身上的人才财力不少,可也就长了点肉,但与其他相似年龄的孩子相比,还是有不小的距离。
这一点大格格也知道,不留痕迹地看了弘昐一眼,心里嘟囔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别是没个几年就没了。
想是这么想,大格格对着李氏笑得甜美:“额娘放心好了,我看弟弟好得很。那岫云寺听说非常灵验,想来去了之后,额娘就能心想事成。”当然这话大格格是不怎么以为然的,可弘昐身体要是真的能转好,对她来说也没有太坏。
不管怎么说是亲弟弟,虽夺去了不少额娘的疼爱,可总比弘晖好,自己送过去的衣衫鞋袜虽没有让退回来,可也不见他穿上,更别说因此给她一些便利。就像宋氏曾经说过的,到底不是一母同胞的。
大格格对弘晖是冷了心,当然对李氏的芥蒂仍是存在。
只是也不像从前那般,见面就刺上几句。
这么做,除了在额娘那里更不讨好外,竟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反观她不过是顺着额娘的话,对弘昐这个小屁孩夸上几句,就见李氏欢喜得眉开眼笑,仿佛天降什么大财似的。
大格格把这些心思往心里藏了藏,问起出发岫云寺的事情。
李氏笑:“明日早点去,用过斋饭,差不多未时过后回来。”四爷不在,女眷出入这时间就非常有限制。
大格格点了点头,和猜想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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