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云寺也是去了。
四爷问过李氏, 她一脸孤勇地过去了。
“她这是怎么了?”要是不愿意, 留下来住一晚就是,可偏是一副去赴死的样子,清宁就不明白了。
李氏怎么就笃定前头还有危险呢。
或者说,她怎么觉得四爷在能力范围内还会让自己的女人处于危险中。
四爷摇头:“随她吧。”
李氏这人, 真把她强制留下来还是会东想西想。
与其如此,不如让她自以为有了奉献,也不必担心弘昐留在这里会被照顾地不尽兴。
四爷可以说李氏不好, 但李氏自己的孩子也不是真的坏,在没有其他选择之前,她所有的母爱都会投注在弘昐和大格格身上。
李氏离开圆明园, 就有人带着去了岫云寺, 住的不是原先预定的厢房,但所隔并不远。夜里的时候,李氏睡得很不好。
一早醒来, 就听说原先那厢房走了水。
李氏勃然变色, 咬着牙齿轻轻颤动着。
走,立刻回府。
李氏是一刻也不愿耽误了, 草草梳洗就要离开,哪还顾得上求香拜佛的事情。走的时候,李氏犹豫着还是经过之前的厢房,虽救火及时,但屋子建筑也毁了大半。
消息传回圆明园的时候,清宁抓住四爷的手。
四爷攥的拳头越来越紧, 清宁掰得脸都红了,没忍住岔了气后,又咳了几声。
四爷这才醒转过来,忙倒了水。
清宁连着灌了两杯,喉咙才舒服些。
“没事吧?”看福晋这样辛苦,四爷就有些懊恼,早知道自己去前头的书房去了。便是有了气,也到不了福晋身上。
清宁看出来,只是问:“爷没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情?大男人的,有什么坎过不去,不过是一时之间气大发了,四爷摇了摇头。
清宁就道:“那我也没事。”
能让四爷生气的人不少,可真正伤到他心的人,实话说不过五指之数。
德妃算一个,太子和十三都能算一个,十四勉强算半个吧,剩下的就是那位置上坐着的人了。
四爷叹了一口气,低头抱住清宁。
只是这一上手,两个人都觉得有一直些不对劲,齐齐低了头。
清宁凸出来的肚子,极为倔强地横在夫妻二人的中间。
她一直有认真控制体重,脸上虽然长圆了不少,但身体并没有太过夸张,但有时候真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
上个月开始,肚子就跟吹气似地猛长。
皇室里也不是没有出过双胎的例子,四爷不放心,请了太医回来,得知腹中只是一个孩子。
四爷的心里就是有些复杂了。
清宁同样如此,她没啥经验,拍了拍肚子问道:“爷说这要是个儿子还好,要是个胖闺女……”
“都好。”四爷很快接话。
哪一个都好,男男女女都无所谓。
只要能健康成长,就比什么都强。
上一辈子的几个孩子,除了弘历和弘昼过得去,其他人都看起来病恹恹,不怎么健康的样子,那还是钟鼓馔玉的养出来的。
要是换了寻常百姓家中,还不知是什么未知数。
“是个女儿也好,哪里就是胖闺女。”四爷想着大格格那袅袅仿佛一阵风能吹过去的身材,觉得胖一些才好,能在风雨中站住。
皇家的孩子最怕的不就是没有立住,早夭嘛。
回到四爷府的李氏,让人叫了大格格过来。
大格格看到李氏,顺嘴问道:“弘昐呢?怎么女儿听说她没回来?”
至于听谁说。
李氏刚回到府里,黄嬷嬷就被送了回来。
人还没有站稳,又被包袱款款地送了出去。
李氏自觉没亏待她,这一年多在府里攒下来的东西,拿出去在京城买个小四合院,再买个小店铺都仍有结余。
可黄嬷嬷哭天喊地地实在晦气。
李氏原先就有些恼,听大格格一见面问起的还是黄嬷嬷,那脸就拉得长长的。
“什么时候你这么关心她了?”
一个奴婢而已,谁要关心。
她这不是想问问弘昐嘛,可看额娘那表情,大格格心里咯噔一下,不安地说道:“额娘,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李氏脸色一沉:“出事?你想谁出事?我这个额娘还是弘昐?那可是你亲弟弟啊。”
大格格眼眶一红:“额娘说的什么话,就算是你自个儿在外头受了气,做什么无缘无故怪到我的头上。”
“真和你没关系?”李氏心中轻舒一口气,面上狐疑地说道:“那你前日为何问起出发的时间。”
“是谁叫你问的?”
大格格一怔:“没谁啊。”
李氏不信,开口想问是不是钮祜禄氏,可想到自己临走的时候,四爷压根没有提起这个事情,一时之间就有些拿不准。
莫非真是她想多了?
“额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黄嬷嬷被赶走,弘昐不见人影,大格格第一个反应就是害怕,可看到李氏的态度,似乎根本没有为弘昐的安危担心过,她的心里就升起一个自己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弘昐呢?去哪了?”声音轻颤,看着李氏的目光带着复杂的期盼。
李氏垂眼:“弘昐?当然是去你阿玛那里了。他毕竟是男孩,哪能长于妇人之手,你额娘我哪有那个教人的本事。”若是有,又怎么会教出大格格这样只关心自己的孩子呢。
“为什么这么突然?”大格格不敢相信。
“不突然了。”李氏笑笑:“这就是原本商量好的。”就算不是,现在也是了,李氏断然不能让女儿恨上自己的儿子。
想到这,她对大格格说道:“不是额娘不帮你,这都是你阿玛的意思。你阿玛的决定,这阖府上下谁不敢听从?”
“你当额娘愿意啊,让你弟弟离了身边,额娘也不舍……”李氏还说了什么话,大格格就有些听不到耳朵里了。
她就是不明白了,为何同样是她的孩子。
弘昐就行,她就不行。
当初她求着额娘帮忙,送她去正院,额娘的态度有现在一半的果决吗?
怀着这样的疑问,她坐在了钮祜禄氏的面前。
钮祜禄氏没藏住心中的愕然:“你是说侧福晋把二阿哥送到圆明园去了?不是说去岫云寺的吗?”
“没。”大格格说着就觉得来气,她就是不想去岫云寺才没跟着走,要是知道去的是圆明园,还需要额娘催。
“你听听我额娘怎么说?什么神佛再好,哪有在阿玛身边好。纵然我阿玛是皇子,可弘昐不也是皇孙。要是这话说得过去,谁不是皇子皇孙。”可有几个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出事的早夭的还能少了。
大格格虽被困在内院,但谁家小孩没了这样的消息,也没少听到。
钮祜禄氏却不关心这些,心里不停地想着怎么就没有去岫云寺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可不管怎么在大格格身上探口风,都是一问三不知。李氏那边更不能漏了口风,事关弘昐的事情,她把嘴闭得紧紧的。
钮祜禄氏没办法,就想让额娘林佳氏上门。
李氏却是直接给拒绝了。
就是大格格帮着求情,也是不成。
不说钮祜禄氏怎么想,就是李氏看到大格格同钮祜禄氏走近,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虽说四爷那边没有说当时的事情与钮祜禄氏有关,可作为额娘的直觉,李氏就是觉得这里头钮祜禄氏在捣鬼。
圆明园里,清宁也和四爷在说这件事情。
“和府里那位有关吗?”当初可是她说的岫云寺,要不然李氏也不会去。
四爷沉声说道:“钮祜禄氏的同母兄弟行事粗鄙,不通文墨,并不得凌柱喜欢,相反陈姨娘所生的幼子冰雪机灵,只可惜身体不佳。前些日子还生了一场病,凌柱就想起早年钮祜禄氏去岫云寺求到的平安符。”
林佳氏再不受宠,但也是一家主母,特别是在钮祜禄氏进了四爷府后,她手中的权利就越握越紧。
一个小小的手段,让原本孱弱的孩子生病并不是难事,再让人不经意间往凌柱耳边说起当年的事情。
凌柱宝贝幼子,自然会有岫云寺一行。
但凌柱虽只是个四品的典仪,但平日琐事不少,且岫云寺去的多半是妇孺,他不便出头,可又不放心林佳氏,就把人拘在家里,去的就只有陈姨娘和幼子。
清宁脸色一沉:“山匪是林佳氏安排的?原本要对付的是那幼子。有人将计就计,把危险转嫁到李氏的头上。”
真是好大的担子。
勾结山匪,岂是林佳氏一个妇孺能做的出来的。
怕是林佳氏这背后还得仔细挖一挖。
或许她们一开始可能就没想害李氏和弘昐,陈姨娘和幼子若是在路上遭遇山匪,侍卫定然要护着李氏和弘昐先走。
“不对……”清宁摇头:“这事说不过去。”要是这样的,李氏和弘昐在这一个关卡里其实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那里是岫云寺附近,自家姨娘和幼子出事,凌柱焉能不去查。
他自己没能力,可为了这事求到四爷面前,四爷能不帮忙,毕竟当时李氏和弘昐或许也有遇到危险的可能。
除非……
清宁瞪大了眼睛看向四爷。
四爷伸手勾了勾清宁的鼻子,笑:“聪明。”
这就是自己的猜测对了?
清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抱住四爷的胳膊:“我就是胡乱瞎动脑子的。”
四爷摇摇头。
很多事情,其实经不起怀疑。
林佳氏和钮祜禄氏为何笃定凌柱不会去查,因为李氏和弘昐也在附近,要是查得深了,凌柱自个儿的底子就要被掀开。
就算凌柱怀疑到林佳氏,可要是人都死了,在平衡利益得失后,也只能不了了之,甚至得转而支持钮祜禄氏的行动。
可现在不同,四爷中间插手。
陈姨娘平安回到府里,又听到去岫云寺的路上出现山匪袭击贵人的车厢,凌柱一巴掌把林佳氏掀翻到地上。
“你疯了,你要死,就自己去死,别带全府的人同你陪葬?”一个朝廷官员与山匪勾结是什么好事情吗?
到时候要被查出来,莫说自己一家人了,就是已经进了四爷府的钮祜禄氏同样一根白绫结束自己。
事实上,凌柱都怀疑四爷是不是已经知晓什么。
一想到这,他就有些坐不住,看也没看还匍匐在地的林佳氏,换了衣裳,从府里的后门出去。
“奴才跟了一段路,发现他转到四爷府的后头转了几圈,就又回了钮祜禄府。奴才无能,没看到他又和谁碰头。”
粘杆处的人跪在地上,四爷听罢沉默,刚要敲手上的玉扳指就又顿住。
按照系统说的,他是疲劳过度,死在御案上的,当时的情况,他就只有三个儿子,但当时弘昼行事荒诞,弘曕尚在孩提,放在正大光明牌匾后面的密诏虽未示人,但要猜出弘历是继任人选并不难。
但这些都是后面的事情,钮祜禄氏才刚进府,连侍寝的机会都没有。
以福晋对她观察,钮祜禄氏为人自私,纵然是林佳氏,只要利益冲突,绝对不会为她出手。
许多事情经不起怀疑,也经不起推敲。
清宁很快知道四爷坐了马车离开圆明园。
四爷到养蜂夹道的时候,已经有另外一辆马车停在巷前。
十三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一见到四爷就热泪盈眶。
“四哥。”
四爷嘴唇动了动,重重地拍了拍十三的肩膀。
上一回见面后,已是数月。
不是四爷不愿过来,而是不能。
但现在却是不得不来。
四爷瞥了一眼马车,正欲说话,里头有两个人走了出来。
当头那个是太子,后头那个脸色不太好的是三爷。
看到四爷的时候,太子抬手招了招,问:“来了。”
四爷抿了抿唇,目光却是往巷子深处望去,再不见有其他人出来。
太子拒绝了三爷的马车,径直走到四爷的马车上,帘子一放下,就听他喊道:“老四,上来。”
四爷沉默,在十三爷的担忧中走上马车。
三阿爷垂着脑袋,看着上了马车的太子和四爷,又看向十三,随后苦笑道:“你说,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十三的笑容更为苦涩。
再经过三个月后的养蜂夹道的生活,太子重新复立。
“皇阿玛,命老三查探三个月,总算为孤正明。从前推在孤身上的事情,都是老大做的。四弟,你看,孤没罪,就该出来了。”
“老四,你说老大可不可恶?”太子声音含笑。
四爷缄默不言。
心知太子口中的可恶另有他人。
但这事情,他如何去说。
太子见了也不在意,马车从养蜂夹道出来,缓缓往宫里去,在经过喧闹繁华的大街时,就听太子说道:“老四种够田,就该出来了。”
四爷没吭声。
太子抬了抬眼,就听四爷道:“凌柱。”
“他啊?”太子了然:“是孤的人。”
四爷更加沉默了。
太子看向四爷,想了想说道:“孤被困在宫中,皇阿玛是真的宠,去哪里都不往把孤带身边,可孤的一切都在皇阿玛的眼皮子底下。”
太子难啊,怎么不难。
想要弄个银子,却还得防着康熙忌惮,但明面上还是敛了不少银子,但这些银子,都记在康熙的小本本上面。
太子要做许多事情,其实都是束手束脚。
就像他被废,是康熙的一个想法。
重新走到人前,再度成为太子,也是康熙的意思。
太子还不能拒绝,也舍不得拒绝。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但再随意被废,关进养蜂夹道后,反而更加滋生太子想要握紧权利的欲/望。
“不过孤没想安排他的女儿往你府里去。”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太子也是愕然,可怎么说呢,也算顺水推舟了。
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棋子扎根到四弟的府里,对太子自然是利大于弊。
只可惜,前世,钮祜禄氏直接坐了几年的板凳,直到太子二度被废,一直都没有启用这枚旗子。
太子两度被废,凌柱自然不敢冒头。
四爷不确定上一世,皇阿玛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可明显这一世,是知情的。
四爷把太子送回宫中,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康熙去了畅春园。
太子笑了笑,没请四爷进毓庆宫。
从凌柱的事情出来,不管四爷信不信太子的说法。
就是太子早就也没敢像以往那样用上四爷,还真是皇阿玛会做出的事情。把他这个太子再拉出来的同时,断去他的一个臂膀。
可明知山有虎,太子还得迎难而上。
四爷从宫中离开,上了马车,苏培盛就走了进来,小声说道:“只有带走佟贵妃,没有带走其他人。”
按理说,以前每年都有几个月去畅春园避暑。
佟贵妃也有伴驾几次,可这样的事情多半还是在四妃身上,当然也不外乎有几个小答应一道同去。
但苏培盛查到,这一次康熙只有带了佟贵妃一个人。
几乎是在三爷去养蜂夹道的时候,康熙就立刻离开了皇宫。
四爷垂眸。
是因为皇阿玛的病,还是皇阿玛和太子之间已经到了剑拔弩张,不能同处一个地方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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