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朔将殷星舒和陶之居见面那天的监控调了出来,从殷星舒进入店铺到离开,两人的交流都很寻常,可眼尖的陈朔却将画面倒了回去,指着屏幕里刚刚从珠帘后走出来的陶之居问到:
“你当时的目光并未看陶之居,而是看的陶之居的背后,你在看什么?”
殷星舒顺着陈朔手指的地方,想起了当时拖在陶之居背后的关蔓蔓,监控里看不见鬼,就感觉殷星舒好像是在看一团空气。
说起来陶之居的死会不会和关蔓蔓有关?他从进入这家店铺开始就没有见到关蔓蔓,那个女鬼又去了哪里?
“或者说……殷星舒,你在看谁?”陈朔的声音加重了一些,锐利的目光落在殷星舒身上,那种被隐瞒的感觉又出现了。
殷星舒一脸疑惑的回答到:“陈警官,我只是一时走神而已,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看什么人呢?”
“你的表情看起来很诧异,当你觉得诧异的时候你的目光就会不自觉去观察那个对象,这大概是侦探类职业的习惯,而你也有。”
“……”
“你一直在隐晦的观察陶之居的背后,是谁引起了你的注意?而且你走的时候说的那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是什么意思?像是意有所指。”
“……”
殷星舒没想到不过跟陈朔打过几次交道,陈朔就将他一些小习惯给摸透了,他现在不解释的话会被怀疑,解释的话没有人会相信,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殷星舒都只有一个选择。
“陈警官不能因为一些个人习惯将我当做嫌疑犯。”
“确实不能,但如果你故意隐瞒,我会申请搜查令。”
“隐瞒?如果陈警官是指我走之后谭柏文来过的事情,我没打算隐瞒。”
陈朔的表情立刻起了变化,“你是说在你离开后,你还见到其他人来见过陶之居?”
“亲眼所见。”
殷星舒将见到谭柏文进入小巷前后的事情说了,谭柏文是宏阳集团董事长的儿子,而杨永思是宏阳集团的股东,陈朔之前调查杨永思身份的时候对这位继承人有过耳闻,如今再从殷星舒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嗅出些许不寻常的味道。
“我现在去核查。”
虽然店铺里的监控关了,但若是有心要查,还是能查出痕迹,这就是殷星舒一贯的选择——祸水东引,有人替他分担注意力,他操纵空间就大很多。
没有了陈朔紧盯着,殷星舒开始放心打量起周围来,他撩开珠帘走进内室,才发现后面的空间至少是前面的三倍,布置的典雅舒适,很符合陶之居一贯的形象。
作为南溪市有名的收藏家,陶之居早年也是一位成功的商人,退休后一心投入慈善和收藏,在权贵圈子里一直担当着和事佬的身份,可以说人缘很不错。
殷星舒想不出有谁会想要杀掉陶之居,可若是自杀,陶之居这样懂得享受的人,实在不像是会自杀的人,殷星舒只能怀疑和关蔓蔓出现在他身边的原因有关。
在内室里寻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丝毫不对劲的地方,直到走到角落里,殷星舒发现木制地板上滴落了一滩水,他用带着手套的手指沾了沾水迹,触感冰凉。
水迹中央漂浮着一根黑色的细线,殷星舒将其挑了起来,是一根长发,发现这一点后,殷星舒回过头将一旁做记录的季雪叫上来。
“这里有一根头发,能送去做个检验吗?”
季雪的目光在殷星舒戴着消毒手套的手指上顿了一下,又转向殷星舒格外清隽斯文的脸,对方看向她的目光甚至称的上温和,却让她蓦地打了一个寒颤。
“可以。”
刚将头发装进物证袋里,陈朔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殷星舒手里的东西,询问到:“这是什么?”
“头发,地板上发现的,可能是一个女人的。”
陈朔点了点头,将物证袋从殷星舒手里接过,递给一边的季雪,让她立刻送去检测,接着转向殷星舒说到:“7月18号,谭柏文确实和陶之居见过面,就在你离开之后。”
“那我的嫌疑洗清了?”
“暂时。”
“距离我和陶之居见面到现在,中间隔了一天,难道这一天他都没有见过其他人?”
“没有,陶之居在此期间一直闭门不出,这是通过街对面的监控核实的。”
“奇怪,那这段时间陶之居在店铺里做什么呢?”
殷星舒的目光又转向地板上那滩水,看到少许水迹顺着地板缝渗了进去,他伸手敲了敲地板,传出的声响很空洞。
“这里好像——”
殷星舒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到脚下一空,那块地板翻转过来,殷星舒从空洞里掉了下去,站在他身边的陈朔眼疾手快,抓住殷星舒的手,却被一股大力一起拽了下去。
紧跟着地板合上,等房间里的其他人听到声音的时候,地板已经恢复了原样。
“这地板有机关,陈队掉进去了,快找技术人员来。”
……
外面的警员如何焦急忙碌不提,掉进地下室的殷星舒和陈朔摔成了一团,陈朔给殷星舒做了肉垫,殷星舒没受什么伤,陈朔的手臂却是擦破了一块,但并不影响行动。
落进一个陌生的地方,两人没时间感慨意外,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戒备的看向四周。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声响,殷星舒打开手机电筒照亮,顺着墙壁寻找了片刻,找到一个类似开关的地方,他按了下去,头顶森白的条形灯管亮了起来,照亮附近区域。
等到看清面前的情况,殷星舒和陈朔皆面色微变,眼下所见实在超出他们预料。
距离他们最近的是一个接近两米高的玻璃管,管里装着透明的液体,一位双眼紧闭,皮肤苍白的女子就浸泡在液体里。
女子面带微笑,像是陷入了美好的梦境一般,可女子的胸口以下却被人剥去了皮肤,露出内里排列整齐的内脏,不可能有人在被开膛破肚后还活着。
“这是尸体标本,制作手法非常高超,竟然能完美保留尸体临死时的神态。”
陈朔的话语惊疑,他作为刑警进修的时候自然是接触过不少尸体标本的,人死之后,因为肌肉丧失活力,很难保持原本的形状,所以人体标本皆是千篇一律的没有表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能把标本做的这么惟妙惟肖的。
“这是我见过唯一一具能做到这个程度的标本。”
“不,不是唯一。”
殷星舒的语调有些古怪,陈朔立刻转头看他。
“什么意思?”
回应陈朔的是开关响起的声音,殷星舒找到了控制地下室灯光总开关,当他按下按键的时候,头顶又一根条形灯管亮了起来,紧跟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如同街道两旁的路灯一样,一盏盏亮起来,蔓延向远方,铺展出一条光明大道。
当第十根灯管亮起的时候,整个地下室已经被照的透亮,放眼望去,宽阔的空间里伫立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管,保守估计有几十根。
每一根玻璃管里都浸泡着东西,有的是容貌昳丽的面皮,有的是明眸善睐的眼珠,有的是修长如青葱的手掌……
这些部位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让人联想到美人,可若是单独剥离出来,装在玻璃管中,只会让人觉得恐惧。
而且这些‘零碎’的玻璃管只是少数,更多的是言笑晏晏,身材婀娜的女尸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一具又一具,就如同静止的美人图被放在展厅中,供人欣赏。
殷星舒和陈朔行走在玻璃管之间,谁都没有说话,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普通的变态可以形容了,这是几十条活生生的性命,即便不是他杀的人,仅仅一条盗窃、侮辱尸体罪都够陶之居喝一壶了。
陶之居表面作为慈善家、收藏家,经常出现在各大新闻媒体中,以仁义高雅标榜自己,私下却有如此诡异的收藏癖好,若不是发现了这个地方,世人还要被蒙骗多久?恐怕连他的死还有人诵经祈福。
陈朔的眼里酝酿着怒火,作为警察,他没办法对几十条生命做到无动于衷,而且他想的更多,能将如此多的女尸搜罗来,并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匿在地下室里,这绝不是陶之居一个商人能做到的,背后多半潜藏着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
这本是一场有些古怪的自杀的案件,却牵扯出这样复杂的背景,陈朔感觉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个人将所有线索串联了起来,他不自觉看向一旁的殷星舒,却见殷星舒愣愣的站在一只玻璃管前。
“怎么了?”
“陈警官,这女子我认识,她叫关蔓蔓,几天前跳楼自杀的,按理说尸体应该早就处理掉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朔转向玻璃管中的女尸,和那些保存完好的女尸不同,关蔓蔓因为跳楼的缘故颅骨破碎,面容有一定程度损坏,内脏也出血了,已经不适合做成标本,而她现在却被放置在这里,制作标本的人甚至将她的面容精心复原了,连那头黑色长发也保留了下来,可见对关蔓蔓的喜爱。
“关蔓蔓……有印象,清和公寓跳楼自杀的女死者,尸体先送去的三医院,第二天就火化了。”
“三医院?”
“是的,报案接触的尸体都会先送到三医院保存,等家属来领,不过关蔓蔓的家属并没有来,只是打了个电话让直接送去火化。”
陈朔对这件事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件事是季雪经手的,季雪还对关蔓蔓奇葩的家人吐槽了一番,自己女儿死了连看都不来看一眼,真是太冷漠了之类的。
“或许关蔓蔓和陶之居的关系并不简单。”殷星舒若有所思的说到。
“调查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先通知其他人。”陈朔一边说话,一边掏出对讲机,这是加强了信号的联络设备,在地下室里只能使用这个。
对讲机拨通,里面却没有人声传出来,而是持续的沙沙电流声,陈朔觉得奇怪,目光不经意朝着前方看去,毫无预兆撞上一双怨毒的双眼。
玻璃管中的关蔓蔓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和陈朔的目光对了正着。
“小心!”
殷星舒一把把陈朔推开,下一秒,装着关蔓蔓尸体的玻璃管碎裂开,浸泡尸体的液体流淌出来,福尔马林刺鼻的气味弥漫开。
砰——
砰——
砰——
接二连三的碎裂声在地下室中响起,头顶的灯光闪烁几次后,终于不堪重负熄灭了。
黑暗中,殷星舒和几十具尸体共处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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