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灯光照着冷清的走廊,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从远处走来，停在了一间病房外面。
“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要做什么赶紧做吧。”戴着黑色兜帽的高瘦身影说到，声音像砂纸摩挲墙壁，粗粝难听。
那道矮小的身影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身上穿着脏兮兮的洋装，稚嫩的面孔崩的很紧, 闻言点了点头，小小的手掌握着门把手, 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并不大, 只有十一二平米的空间，中间放着一张病床, 病床上躺着一个皮肤白皙的青年, 青年眼眸闭合，眉目间显露出憔悴之色。
殷昊宇走到病床边，手指摸了摸青年的脸颊，而后俯下身, 头贴在青年的胸口，轻轻的拥抱住他, 就像那时在门背后一样。
温热的体温, 带着薄荷香气的怀抱将他围绕，让他紧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始终保持着这样的动作, 直到病房门被推开, 戴着兜帽的高瘦男人走进来，见到殷昊宇的模样后嗤笑一声。
“你花掉唯一一个请求，就是跑来医院做这种事这么喜欢他，不如切碎了带走，我保证给你缝合的和完好的一样。”
“我和他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高瘦男人轻笑一声，不以为意。
“行了，时间到了，走吧。”
说完率先朝着门外走去，殷昊宇迟疑了片刻，从床上下来，最后深深的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好像要把他的容貌刻进脑海里。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离开了医院，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谁也没有发现。
高瘦男人不紧不慢的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殷昊宇也不问他要带自己去那里，只是沉默的跟着。
此时正是晚上，路灯被树叶遮住，街上的光线很暗淡，谁也没有在意这奇怪的组合。
半个小时后。
高瘦男人经过一条小巷，听到里面传出的哭泣和调笑声，停下了脚步，借着不太明亮的月光，看见小巷里几个小混混将一个女学生围了起来，为首的正在拉扯女生的衣服，嘴里说着下流的话。
“就他们吧，懒得找了。”
高瘦男人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红色瓶子，随手往小巷里一扔，几秒钟后，接二连三的倒地声响起，高瘦男人对着殷昊宇招了招手，带着他走进小巷。
脏污的地面上，小混混们横七竖八的瘫倒，不管怎么用力，也无法提起一丝力气，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背着光走进来，带来无形的压迫力。
为首的小混混咽了一口口水，色厉内苒的吼到“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里是龙哥的地盘我们可是龙哥手下的人”
“龙哥”
“没错，敢在龙哥的地盘上闹事，你们等着倒霉吧”
“哦这么厉害啊，我好害怕”
嘴上说着害怕的话，高瘦男人的话语里却全是兴奋，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恰逢云层散去，月光明亮起来，照亮他半张满是疤痕的脸。
“鬼啊”
小混混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一滩液体从他躺的地方流淌出来，小巷里立刻弥漫出难闻的味道。
干瘦男人嫌恶的后退几步，从身上取出一把刀扔给殷昊宇，“这里交给你了，速度快点，恶心死了。”
并不长的短刀，落在手里像有千斤重，殷昊宇拿着刀，一时没有动作。
“怎么怕了”
在高瘦男人戏谑的目光中，殷昊宇深吸一口气，拿着刀朝着最近的混混走去，从他选择跟对方走的时候起，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你做什么你不要过来，啊”
短刀划过小混混的脖子，划破了血管，鲜血立刻疯狂朝外涌，殷昊宇并不知道怎么才能一击致命，但他有一个好老师，他的父亲以他母亲为例子，用细致的手法给他演示过一遍，怕第一次划不准，他用了最大的力气。
小混混倒在地上，痛苦的抽搐了几下，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惊恐，就是这样的眼神，就是这样的眼神让他获得莫大的鼓励，殷昊宇拿着刀，用同样的办法解决了剩下几个丧失反抗能力的混混。
鲜血染红了他灰扑扑的洋装，连脸上都溅了不少，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越来越亮，这种掌控他人生命的感觉，仿佛一下卸下了他身上沉重的压力。
血腥味充斥小巷，夜很静谧，只有天空中的月亮见证了这一幕，小巷里只剩下最后一人，是那个被围住的女学生。
她的年纪看起来不大，身上穿着南溪中学的校服，因为兼职回家晚了，被一群小混混拖进巷子里，本来都绝望了，后来出现的两人让她看到了希望，可现在这希望变成了更深的绝望。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女生因为惊恐睁大眼眸，琥珀色的眼眸浮现水雾，不住的哀求，殷昊宇本来抬起的刀刃一顿，他收回手，静静的看着女生。
两分钟后，他收起刀朝着巷子外走去。
“你的要求我完成了，走吧。”
“不是还有一个吗留下活口可是很容易被条子抓到尾巴的。”
“反正这个身份也打算舍弃了，无所谓了。”
高瘦男人嗤笑一声，“难道不是因为她那双眼睛很像吧真想挖出来收藏。”似乎是想到了那个场景，高瘦男人的脸上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迫不及待。
殷昊宇面无表情看着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很快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巷子。
一直到看不见两人的背影，女生脱力倒在地上，然后又想起什么一般，连忙扶着墙壁艰难朝外走去，直到远离了小巷，才哆嗦摸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拨通那一刻，泪水如决堤的水奔涌而出。
再次行走在空旷的街道，殷昊宇的心情却截然不同了，他杀人了，杀了四个不相干的人，到现在他还能回想起刀刃划破皮肉的感觉，温热的血洒在脸上，如水一般滑落。
“有什么感觉”高瘦男人避开风吹来的一个塑料袋，又绕开地上一坨狗屎，不怀好意的问到。
“你踩死一只蚂蚁，会有感觉吗”殷昊宇反问到。
高瘦男人愣住了，等到反应过来，他一只手撑着电线杠，一只手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路过的行人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疯子。
实际上他也确实是疯子，不是疯子做不出大半夜测验他杀人的事。
好不容易笑够了，高瘦男人立起身，指着殷昊宇说到“千面说的没错，你是天生的罪犯，以前是隐藏的太深，你们殷家一定是祖上烧了高香，一门三个人才。”
“不要跟我提殷家，以后殷家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冷冷留下这句话，殷昊宇继续朝着前面走去，回忆这两天的经历，真的就像做梦一样。
一夜之间，他的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他亲眼见证母亲被虐杀，父亲是罪魁祸首，他的哥哥又杀掉了父亲，原本完整的家庭支离破碎。
发生这样的变故，殷昊宇深深意识到曾经他拥有的幸福生活那样脆弱，只需要轻轻一吹，就会烟消云散，或许他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幸福，那些不过是假象。
如果他当做一切都没发生，像以前那样听话的读书上学，按部就班的工作，而后结婚生子，这样平凡的过下去，他永远都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当危险来临，他依旧会如同昨夜那般无力。
他人即地狱，既然如此，他宁愿变成地狱，而不是被绝望和恐惧笼罩的众生。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画家吧，嗯我的梦想是当一个画家。”
“嗯”
“少年，你的梦想是什么”
“没有，但我觉得当医生的话，以后下刀会更准，就不用那么费力了”
“哈哈哈”
粗粝的笑声充斥寂寥的街道，如恶鬼嘶吼，两道身影被路灯拉的很长，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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