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
或者说应该叫《磷火》。
是鹤岛树上一世最偏爱的文章。
鹤岛树为了讲述那个故事用尽了毕生积攒的知识和技巧,他深深的爱着自己笔下那个坚韧高洁的少女,那个少女就是鹤岛树最崇拜的人,是他对自己的最高追求的体现。
鹤岛树想让这个少女成为完人。
但是完人却沾上了污点。
鹤岛树从来都知道有很多人在讨厌自己,自己第一次得奖的时候,自己第一次被采访的时候,自己第一次和同行们参加游乐节目的时候,他总是能闻到很明显的又酸又臭的味道,甚至到了后来他几乎已经习惯这个味道了。
但是他从来没料到这份厌恶居然会成为插/入他胸膛的利剑。
他精雕细琢的《磷火》被指认抄袭。
人们质问着鹤岛树,为什么《磷火》的故事情节会和另一位作家的《墓地故事》完全相同,记者们也好像闻到臭味的苍蝇一样涌了过来,他们死死堵在鹤岛树家门口,话筒就好像枪炮一样戳在鹤岛树眼前,摄影机的闪光灯晃得他睁不开眼,耳边全是记者“给我们个解释”的声音。
鹤岛树最后在记者面前昏了过去才逃过一劫。
鹤岛树对于两本书为什么一样这件事完全没有头绪,请来警察也没找到半点信息,出版社那里干干净净,甚至他偷偷请黑客帮忙看,也没找到自己电脑里有漏洞。
最后鹤岛树完全没办法,只好去请了私家侦探。
鹤岛树知道请私家侦探是犯法的,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再不请侦探帮他查明真相,他就要被人们的口水淹死了。
私家侦探不愧于侦探的名号,果然找到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位写《墓地故事》的作家曾深深的嫉恨鹤岛树,因为鹤岛树从天而降抢走了本属于他的奖项,他就这样嫉妒了鹤岛树整整三年,在得知鹤岛树要写一篇倾尽心血的文章以后,那位作家认为自己报仇时机已到,于是收买了为鹤岛树打扫房间的保洁阿姨。
鹤岛树是个完全的社恐,每次保洁阿姨来的时候他都会把自己关进一个小房间写作,将要打扫的地方给保洁阿姨留出来,保洁阿姨正是利用了他的这个习惯,将他扔在垃圾桶里的废弃稿件偷偷带给了那位作家。
于是那位作家迅速按照鹤岛树的大纲写出了《墓园故事》,因为鹤岛树对于文章推敲过于认真浪费了很多时间,居然让那位作家先他一步将文章发表了出去。
得知真相以后的鹤岛树起诉了那位作家,但是由于证据不足而败诉,而且就在鹤岛树起诉的时候,那位作家买了很多水军在网上极尽诋毁鹤岛树。
当鹤岛树踏出法院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写作的权力了。
后来鹤岛树的住址被人肉了出来,很多他以前的书粉用着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他,还向他的房子里扔臭鸡蛋烂菜叶和点燃的炮仗和烟花。
最后鹤岛树不堪重负自杀而死。
他最爱的《磷火》也就成了杀死他自己的凶手。
成了他一生的梦魇。
而现在,磷火也成为了别人的梦魇。
鹤岛树看着那些刚刚要杀死自己的黑手党痛苦的叫喊着,他们有的紧紧抱着自己的头,指甲仿佛扣进了头皮一样;有的在自己脸上不停的抓挠,血泪混着伤口流出的血滴滴答答的滴在地上;有的将自己的头狠狠撞向一旁的墙壁,撞得自己脑袋血肉模糊。
鹤岛树猛地后退两步。
不要......不要让我看到这样的场景了......
好痛苦......
为什么我生存着就一定要经历这样的痛苦......
仿佛鹤岛树的异能力能听到自己主人的想法一样,面前的黑手党们突然停下了自残的动作,他们一个一个站好,依次用自己的枪打爆了自己的头。
一个......两个......三个......
鹤岛树终于坚持不住了,他尖叫着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因为跑得太急被石子绊倒,鹤岛树狠狠的磕在地上,遍体鳞伤,手掌被尖利的石头扎进去了都没有注意到,他一心只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可怕的世界。
鹤岛树跌跌撞撞的逃走了。
鹤岛树逃走以后,曾经与他见过两面的少年——太宰治从不远处的墙后走了出来,他盯着鹤岛树消失的方向,漫不经心的在广津柳浪和其他还活着的黑手党身上拍了几下,解除了控制他们的精神系异能。
广津柳浪不知道在精神世界里看到了什么,本来一直维持着绅士风度的他现在极度狼狈,后梳的背头发型完全乱掉,鬓角的头发被汗水湿透,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
“太宰先生,那个人......”广津柳浪半跪在地上低着头询问着太宰治。
“哦,你去汇报给首领吧,我对他倒是有点兴趣。”太宰治收回自己的视线,百无聊赖的把玩着缠在自己手上的绷带。
隐藏的异能者吗?
这小兔子还有点意思啊。
狂奔回来的鹤岛树蜷缩在老板店门口,他很想就像平时一样大大方方的走进去,就算不说我回来了也可以听到老板和孩子们的“欢迎回来”。
我没有这个资格。
我一直被罪孽缠绕着,这一世甚至手上沾上了人命,那个人,或者说那些人的自杀全是因为我,夺取了别人生命的我只有将自己的生命同样还回去才可以,夺取别人的要还给那个人同价值的东西,这是真理。
而且我杀死的还是黑手党,如果我就这样走进老板的店,老板肯定会被牵连,要是老板和孩子们因为我而死,我就算是将自己千刀万剐也没办法赎罪。
鹤岛树抱着头,下意识忽视掉自己心里一个微弱的声音。
可是你不杀他你就会死啊。
不想牵连老板和孩子的鹤岛树决定离开这里,静静找个地方接受黑手党的报复。
他站了起来,仔细打量老板的店铺。
他的视线认真的从店铺的每个地方每个角落划过,不论是木制牌匾上隐隐翘起的木刺,还是墙角染上黑色的砖石,鹤岛树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这家店铺,他决心要把店铺的所有细节刻到脑子里,带着这些难得温馨的记忆赴死。
就在这时候,店铺的门突然打开了。
门后的织田作看着站在门口的鹤岛树愣了一下,随即伸手将他拖回店铺。
“我一过来就听幸介说你出门了,刚刚还在想这时候你没回来是不是出事了,都打算出去找你了。最近横滨太乱了,你还是少出门的好。”
织田作平淡的声音似乎有什么魔力,每次鹤岛树听到后都会觉得,就算将自己的痛苦告诉这个男人也是可以的,他一定会包容这样的我。
眼泪从鹤岛树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鹤岛树根本没有擦一擦的想法,他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织田作,或许是被依赖感所推动,他终于对这个男人流利的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织田作被没有为鹤岛树的道谢所激动,他蹲下身子与鹤岛树平视,又一次伸手揉了揉鹤岛树的头。
“不用和我道谢,在我看来你和幸介一样都是我养的孩子,照顾你们是应该的。”
这么说着,织田作收回了抚摸鹤岛树头的手。 鹤岛树这时突然一把抓住了织田作收回的手,结结巴巴的告诉了他刚才发生的事情。
说完话的鹤岛树控制不住咳嗽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如果不是因为受到杀人负罪感和担心亲友牵连的刺激,再加上对织田作的依赖感,他是绝对不敢说这么多的话的。
织田作拍了拍鹤岛树的后背,让他能咳嗽的没那么难受。
“你不用那么担心,老板这家店就是港口黑手党的产业,不会被牵连的,你的情况我会回组织打听一下,不会让你有事的。”
织田作安慰着鹤岛,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温柔的将鹤岛树向楼上轻推。
“好了不哭了,我给你买了新的纸和笔,回去写些什么稍微平复一下情绪吧。”
鹤岛树点了点头向楼上走去,上楼途中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看织田作,一副牵挂的样子。
只有鹤岛树自己知道,从始至终,他从织田作身上闻到的只有香油的味道,就算是他告诉织田作自己做了的恶事,织田作身上的味道也没有变化过。
织田作是一个纯洁的好人。
楼上安安静静的,孩子们已经睡了,他们似乎这个时候一直喜欢睡午觉。
鹤岛树打量了一下房间,看到自己的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的纸笔。
风吹过,风铃轻轻的摆动着,细小的“叮铃”声伴随着户外树叶被吹动的“哗哗”声,仿佛一首乐曲一样。
鹤岛树走到桌子前看着那一摞稿纸笑了笑,然后拖开椅子坐下。
他拿起笔,吸满了墨水以后,在纸上认真的写下了三个字。
【罪人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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