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去到正殿见到一屋子的人时, 姜梨恍恍有种回到十年前的错觉。
一屋子的尊者端坐上位, 等级压迫感极强,仿若自己马上就要经历一场新的审判。
可她没错, 至少现在没有。
她不卑不亢的走去,向各位礼貌行礼。抬眼间,瞥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乐尧自然不用多说,他端坐其中, 眸色略显担忧。左侧坐着的是秋叶山庄的庄主叶廖生, 往边上错开几位,是苍梧派的掌门谢裴东。殿内右场端坐几位女尊者,其中紫星宗的婉南女君亦在其列,再往边上看, 有一人让姜梨无法忽略。
是莫子初。
莫子初此刻也在看着她,眸色中的厌恶之意毫不遮掩,不夸张的说,在场若无旁人, 莫子初一定还会对她动手。
高座上正中位置的老者散出些许威压, 震得姜梨膝盖一软, 差点跪下去。
喉咙血腥一甜, 她清咳了两声,出口问:“尊者这是何意?”
对方没有回答她, 捻须问:“姜梨你可知错?”
姜梨笑了,反问:“前辈还请明示,晚辈何罪之有?”
“小辈无理!这位是正道联盟的太微圣尊, 岂轮得到你反问?”
姜梨睨向说话那人,不紧不慢问:“前辈好生霸道,既让我来,又不许我说话,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又或者是正道联盟要直接给我安插个什么罪行来审判?如若此,晚辈还要问问到底是因何事审判?最起码的知情权要有吧?”
乐尧坐在一旁不由得抓紧衣摆,神经顿时紧绷起来。他知道姜梨这丫头吃软不吃硬,特别是面对强者,你越压她,她越要反抗,甚至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事。
十年前,她就是这般在鹿鸣城中打了在场几位高修的脸,也因她,余下的几人才死里逃生。
正因十年前的无心积善与坚守,这十年她才能完好地留在紫星宗养伤,若放在旁人身上,怕早被关在牢房中了。
“怀有古魔之种者擅自离开紫星宗,这便是你的错,如今正道联盟将古魔之种的事压了下去,并不代表给你自由。”
对方咄咄逼人,不怒自威,下颌的胡须随着体内的气波飘起,威压又重了几分。
姜梨咬紧牙关死死顶着,腿愣是没弯一下。
“前辈说笑了,我的自由不是旁人给的,是天赋权利。人生而平等,生而自由。我体内虽有古魔之种,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十年前在鹿鸣城的影像想必在座的前辈都有印象,晚辈宁愿死,也不会让古魔之种控制。今日来见各位前辈是想解除掉晚辈身上的修为禁制。”
古魔之种,但凡经历过或听过上古神魔之战的人都知晓的邪物,也知晓因古魔之种入魔后的修者会有多可怕。
毫不夸张的说,上上任天道建起的繁华盛世,便是让古魔一手毁灭的,至于具体灭世的细节,那便无从而知了。
所以没有人担得起,也不敢担起任凭一个古魔留世的责任。
所以当众人听到姜梨想要解开修为封印时,只觉得可笑。
坐在角落里的莫子初见姜梨完好无损的站在这早就气得牙痒痒了,听她大言不惭的想要各位给她解开修为封印,忍不住讽刺道:“解开你的禁制,好让你再伤人么?当年你是如何进的镇魔塔,难道忘记了?”
谢裴东皱了皱眉,插话道:“莫道长此话有误,镇魔塔之事已详细告知过正道联盟的各位。此事再次言明,当年镇魔塔之事是我苍梧派孽徒马海文所为,陷害了姜梨小友,使其入魔伤了同宗弟子,并非姜梨小友道心向恶。”
马海文当年所作所为本无人知晓,后在双方对战时,马海文披着苍梧派马甲坑杀过几次正道联盟的修者,以至其声名狼藉,连带着除魔之首的名声也一落千丈。
再后来,正道联盟用了姜梨影像做宣传,连带着马海文当年坑害她的事也被曝光了,以至于苍梧派近五年没有新弟子拜入门派,千年基业与声誉几乎毁于一旦。
好在这十年来谢掌门与内宗弟子对苍梧派的名声一点点的小心维护,到现在多少算有些好转。
今日听莫子初当众大放厥词,自然不能任其胡说,忙出来制止。
姜梨对这些所谓的正道无感,也没领情,说白了,他们根本不信任自己,说什么话也都是一时利益所趋罢了。
姜梨干脆挑明了自己已去元泰寺求苦渡大师结下了迦魂印的事。
众人闻言哗然。
迦魂印是何印?
是佛家一道无上佛印,以另一名修者神魂为质,将受印者识海护起,斩断与其他能量的一切联系。换句话说,姜梨被下了迦魂印,她便无法调动体内的古魔之种的力量,甚至连功德之力也一并封存,只能使用灵力。
太微圣尊与身旁几位商议片刻后,话锋一转,同意当场解除她体内封印。
在座的众人里有人坐不住了,出声质疑道:“尊者来前不早已商量好对策了吗!怎么能临时变卦!”
早在来前,正道联盟中几位核心尊者便已商量出一个“万全”的对策,那便是她终身受正道联盟的监视,且封印修为,直至百年寿元耗尽!
乐尧起身驳斥道:“太微圣尊自有定夺,既然是圣莲尊者亲自下的佛印,大师便是允了解除封印之事,各位若还有质疑只管来同我说。”
叶廖生附和道:“圣尊既然同意解除姜梨身上的禁制,诸位就不要在此蹉跎时光,赶紧将此事办妥,各位还有各自的事要忙……”
说罢,他带头起身走向姜梨。当初为姜梨下封印阵时有他在,还有正道联盟的太微圣尊、竺箴派的伲苓尊者、浣溪涧的儒圣秦言之、天桓宗的宗主武弥,今日除了武弥宗主不在,其他修者都在场。
“既然武宗主不在,那便需要同品阶的尊者辅以阵法,不知在座哪位通晓五芒大封阵……”
儒圣秦言之环视一圈,见在座几位实力与武宗主实力相当的修者目光闪避,似有不愿之情,长叹口气。
他是正道联盟中偏向姜梨一派的核心一派,当年鹿鸣城变时,他的亲授徒儿被困其内,受过姜梨恩惠。再加上儒者看重是非之辩,对他来说,姜梨虽怀古魔之种,却绝非是是非不辨之人。当年她当众自废修为的影像令他难以忘怀,一直对这个晚辈颇为欣赏。
现在这个情况,正道联盟中明显分为两派,一派支持压制拥有古魔之种的姜梨,一派对她体内的古魔之种持乐观态度。
但不管如何,今日如果没有人愿意站出个帮这丫头解除修为,之后也很难将这几位修真界巨擎聚到一处了。
怕只能遵循之前商议的结果了。
正待进退两难之时,忽而有声清朗的男音从外传来。
“本君可帮助诸位前辈为姜梨解除封印。”
姜梨心尖一颤。
众人将目光投向殿门口那道白色身影,心中满是疑问。
这不是近日花边新闻满天飞的玄华道君吗?怎么会在钟灵派?还要管闲事?
坐在一角的莫子初心潮澎湃,手指忍不住的颤抖。
玄华道君!
难道他真是这死丫头的父君?
有这样想法的,不乏少数。
慕听白大步走到姜梨身旁,对着台上众人行了一礼道:“本君不才,修为虽不如武宗主,但对五芒大封阵颇为熟悉,应该不会给诸位拖后腿。”
此阵为上古流传阵,虽不算高阶阵法,但流传不广,故而会的人并不多。
太微圣尊不常理俗事,却对玄华道君这位散修后生颇为看重,当初还递过橄榄枝想要收他做徒弟,不过因对方不愿,最终不了了之。后听闻慕听白陆续收了四个徒弟,常年离群索居,专注于修道,鲜少出世。
再之后,这位小辈似乎颇受女修喜爱,常年霸占“最想与之春风一度的男修榜”的榜首。
今日再见,竟是为了个备受争议的后生出面。
倒是稀奇。
太微圣尊不禁多留意起姜梨。
“既然玄华小友愿意相助,我们便开始吧。”
五人带着她去了后殿设阵解除封印,过了约半个时辰,姜梨神清气爽的走出。
灵力恢复后她的体能暴涨一大截,顿时腰不酸了腿也不痛了,这里没了她的事,一溜烟的跑出正殿。
此刻殿内的修者走了大半,剩下的几人多是钟灵派的,一片青衣中唯一的红衣女修颇为乍眼。
莫子初等着慕听白走与太微圣尊走出来,默默跟在一旁,试图找机会寒暄两句。
忽问人群中有人悄声问:“道君为何把女儿送入钟灵派修习?”
慕听白脚下一滞,扭身看向说话那人,冷声道:“本君姓慕,姜梨姓姜,我们如何成了父女?”
那人面露尴尬,低头哈腰怂了回去。
太微圣尊本与慕听白聊到上古阵法,畅谈甚酣,被人打断颇为不爽,正要继续时,跟在后面的莫子初喃喃道:“既然不是父女,道君为何要帮这小辈?”
作者有话要说:出去度假了,码字的时间比较少,明天依旧万字更新,但是时间不定。
明人不说暗话,作者君需要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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