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就走,不过要去哪里啊?伏城跟上,不太习惯走蒋白后面。
他是狮头,一直在前面,视线从月牙形的狮口探出去,有时连脚下的桩面都看不到。
更别说配合双手搓狮头的动作,再配合鼓点,才能把一头南狮舞活。一个狮头有1300左右个节点,用竹和线来凹造型,给狮头开光时点狮眼,眼观六路,可狮眼看不见。再点狮嘴,大吃四方,可钻进去才懂视线多狭窄。
上了桩,几跃几跳几转几飞全靠熟练度,再有,就是靠狮尾来保他。
所以他并不熟悉师哥的背影。
但体型比自己练得好,整面背肌连成串一样。就是不知道师哥现在的腰功怎么样,毕竟狮尾是个靠腰和腿的技术活。
“让我走前面让我走前面。”伏城还是不习惯,钻到蒋白前方,“师哥,今天周五了,明天你……”
一回头,人没了。
伏城只好再去追,照例是快半步。“明天你是在家休息还是……”
再一回头,人又没了。
围着演武场的外圈,伏城就这么跟着蒋白瞎转,裤腿踩得拖了地。到底出来干什么啊?伏城不明白,但回头次数多了,人没的次数也多了,终于知道走师哥后面,大不了慢他一步,老老实实跟着。
余光里,蒋白刚好能看到伏城的鼻尖,停止绕圈往洗手间走。“你刚才找订书器干什么?”
“订裤腿啊。”伏城拽着裤腰,“我认识一个哥,他教我的。他大我两岁左右吧,我见过他拆沙包,然后用订书器把布订上。”
“你和他都喜欢沙包?”蒋白状似无意地问。
伏城一愣,旋即笑出梨涡。“那个哥喜欢,老看他带着沙包来,自己拆拆订订的。我不喜欢,沙包有什么意思,我喜欢舞狮。我真的会,一会儿拿椅子当狮头给你舞一段?”
“不信。”蒋白听他颠三倒四地说,“他是你师哥?”
“不是啊。”
“那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认识啊,就……”伏城正偷看师哥的赤.裸背肌,移不开眼,总不能说那是自己的点滴之交吧,“就一起健身认识的。”
“健身……”蒋白的目光射过来。“你认识的人还挺多。他和徐骏长得像你师哥么?”
“徐骏?”伏城正馋师哥身子,“不像啊,一点都不像。”
“不像你要捏爆他蛋?”
“唉。”伏城随意摆手,“我和谁都这么说。除了师哥,我还有两个师弟,一个叫邱离一个叫青让,我和他们闹习惯了,每次都伸手掏……”
这动作是真掏习惯了,说着话,伏城右手直接伸过去,根本没过脑子。邱离青让习惯自己来这一招,每每都能完美躲避,可现在……真掏着了。
在男生洗手间门口,伏城和师哥相距半米,右手抓在那个部位上。
两人俱是僵住。
“师哥。”伏城不敢喘气,空气逼仄,对着身边沉沉的目光狂咽唾液,“我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缓解尴尬,你怎么不躲啊?我说对不起行吗?”
蒋白看了眼还没拿开的手。“说。”
“哦,师哥你……”伏城开足脑力,“真大,挺沉。”
蒋白咬着后槽牙把人拎到洗手间挤在墙角里。
“打不过打不过,自己人。”伏城乱扑腾,突然间自己的小核桃被捏住了,然后,爆了。
“我艹……你几把人。”伏城捂着小核桃蹲在地下不起来,两腿酸成内八,疼,不活了。
“你怎么不躲啊?”蒋白站在旁边解校服裤带,“脱裤子。”
“脱裤子?”伏城起不来,小核桃估计都肿成红荔枝了,“关系发展……太、太快了吧,我还没心理准备。”
蒋白又把人拎起来推进隔间。“赶紧脱,给你找裤子。”
“哦,早说。”伏城莫名其妙,只好解裤带,“师哥,你是准备拿着我的裤子找人缝吗?这不行,我他妈还训练呢。万一罗强找过来我躲在厕所里,连裤子都没有。师……”
外头没人说话,倒是门被砸了一拳。
塑料门体震动不止,伏城的汗滴掉在地上,一条腿再一条腿把裤子褪下来。袜子踩在武术鞋上。
两条长腿结实又伤痕累累,是吃过大苦的武校生。
伏城开始思考怎么解围,更不知道师哥找谁去改裤子,校裤往门上一扔,扔出去了。
隔间里,伏城像被人扔在这里,拉开红底裤往里看看,拨弄拨弄,又肿又疼。
“……哥。”用打嗝一样的气音,伏城把话补完。几秒后脑顶上有风,他往上一看,一条校裤掉在他脸上。
门外没人说话,只有穿衣服的声音。
两个人换裤子?伏城扒门缝往外看,刚好是自己很馋的背肌。他穿上试试,裤长刚好:“师哥你把你裤子给我穿了?你……”
打开门,外面又空了。
蒋白把裤腿挽上三遍,回演武场的墙边压大胯,不一会儿伏城回来了,往旁边一扎,也跟着躺下压腿。
大腿劈开,紧贴墙面下横叉。蒋白闭上眼,摁着太阳穴揉。无意中他瞥见伏城换姿势,大概是腿压麻了,双脚合十歇了那么几秒。
短短几秒,伏城慌慌张张拉开大腿,恢复方才的横叉。“师哥你压腿疼不疼啊?一会儿切磋吗?我套路不错。”
“不磋,不认识你。”蒋白把脸转过来,装作没看见他小胯没压开。刚才他膝盖外侧分明不着地。
其他地方都压开了,大腿根的小胯还关着。大胯靠疼靠压,小胯靠天生,他是天生胯骨紧。帮他开胯的人肯定没舍得让他受罪,干脆放过了。
训练完毕,学生们互相搀扶回教室,全部练成半残。回班先训话,罗强拿进一个口袋来,把贴着名字的手机往下发。
手机关机5天,早没电了,每人都带着充电宝,第一时间恢复手机功能。蒋白收拾好书包,准备去找付雨。
“蒋白,你等等!”徐骏叫住他,“张霖刚才找我,说下个月开始有影视武术班的活动,你参不参加?”
蒋白目光偏移,伏城手里是一个很旧的智能机,充不上电,他把屏幕拍得啪啪响。“再说。”
“那大汇演呢?”徐骏问。
“再说。”蒋白赶紧离开教室,太阳穴要疼穿了。
1班还在开班会,等了会儿付雨才出来。蒋白顺手拎她的书包,一起上一号车。司机等名单上的学生到齐,开动一刹蒋白的视线范围有人闯进来,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到处找老师问校车路线。
一号车启动,付雨拿手机给旁边看。“你看这个猫爬架好看吗?上次你说大王把架子拆了,我给它买一个。”
“不用买,它不缺。”蒋白回答。一个小圆寸蹲在校车集合处的马路牙上,正山的外套脱了,露出里面重德的短袖,热得汗流浃背。短袖往上卷,卡在肋下,领口伏城自己叼着,露了一面平坦的腰和大片后背。
两个腰窝藏在裤腰上,守着背沟。蒋白不知不觉站起来,又被司机勒令坐稳系安全带。
他再回头,人看不见了。
40分钟后校车到了蒋白的站,他叮嘱付雨少吃冰棍就下了车。从没有手机的武校放出来,一时还没接受信息多元化的新鲜世界。
这感觉和他失忆后第一次走出医院差不多。
到现在他对数字的理解都很模糊,不知道家里到底多少钱,但是慢慢知道整片小区的开发商是自己家的。
在楼下超市买弹珠汽水和烟,收银员坚持不收费,蒋白还是给了钱。武校有不好的地方,比如辛苦、受伤,但也有好的一面,所有人统一着装,连脸盆拖鞋都是学校发,谁也摸不清谁家的状况。
朴实,一视同仁。可出了武校,蒋白能明显感觉到不一样了。
好在爸妈一向低调,让他断层过的记忆多出了真实感。
“爸,妈。”蒋白用指纹开门,“我回来了。”
“儿子回来啦!刚才还和你爸说,这个时间儿子该进屋了。”肖咏沐端着热腾腾的菜从厨房出来,“热不热?”
蒋白点头。热,热得有人叼着衣服露后背。
“先换衣服吧,冲个澡,我和你爸等着你,全家一起吃。”肖咏沐转身又进厨房,厨房里是蒋文辉在切菜。
一对热爱下厨的潮汕夫妇。
可切菜声在蒋白脑袋里挥之不去,每切一下,他都想说一句别切了。憎恶那个声音。
真热。蒋白回自己房间,校服扔在床上,短袖黏住皮肤。忽地,从宠物间蹿出个活物来,体型比普通花狸猫大一圈。
大王。15斤了,爸妈一直担心它过重,上月送去体检,医生说体脂正常,就是骨量大的大公猫。
蒋白没当回事,尽管自己房里有不少招财猫的摆设,可这只猫看他,就和看陌生人一样。特别是自己今年回家的第一面,它愣了几秒,炸毛了。叫声还特别大,一叫叫一夜,像和自己要东西。
不让撸,挠人,咬人。
蒋白准备去冲凉,结果差点被大王绊一跤。
从不理他的大公猫今天一反常态,扒住他的腿拼命往上够。两只前爪伸直,站起来够到大腿,爪子张开,黑色的肉垫在腿上踩。
还很给面子地叫了两声。
终于认识自己了?蒋白把手伸向它的圆脑袋,大王转身就是一口。
虎口瞬间飙血。蒋白甩了甩手,真是养不熟,好在自己打了狂犬疫苗。等冲完澡,爸妈已经坐在桌边,就等自己了。
蒋白拉开椅子坐下,等大王扑上来占地盘。
没有猫,猫不见了。蒋白巡视一遍客厅,没找到。
“多吃点,爸爸亲自给你做的琵琶大虾。”蒋文辉夹菜,“这周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蒋白把虾吃掉,没有小脏爪子从自己盘里扒虾皮了。
“头疼了吗?”蒋文辉最关心这个。
蒋白等了几秒。“没疼,好久都没疼了。”
肖咏沐听着高兴。“不疼就好,要我说,学校没收手机这个规矩可不好,爸妈平时联系不上你,担心。要不,我们和学校反应,说你情况特殊,搞一下特殊化?”
“不用。”蒋白筷子伸出去,不知道该夹什么。
“还是和学校反应一下吧,你妈妈脸皮薄,我去说。”蒋文辉给儿子夹青菜,“学校会理解。”
“不用了。”蒋白湿着的刘海垂着,右手手指一起弹动,差点没夹住菜。
听出儿子不高兴,肖咏沐退而求其次。“行了行了,爸妈不反应了,但你可以和徐骏一样啊,多买几部手机。”
“我说不用了,我回去睡一会儿。”蒋白放下筷子,麻痹感自耳后升起,什么也吃不下,回了睡房。
蒋文辉和肖咏沐已经习惯儿子情绪不稳定,只是看了看,用潮汕话交谈起来。
关上门,蒋白静静等耳鸣消退。书架上全是相框,大多都是按照医嘱摆上的合影。其中最大那一张是合影,几十个人,四位老人在中间,自己坐在其中一位老人的腿上。
爸妈说那天是自己过百天。抱着自己的人是爷爷,爸爸说爷爷是讨海生意,后来才懂是船业。
爸妈都是潮汕人,他们说家乡话蒋白一句也听不懂。只从他们口中得知自己出生在深圳,家里在深圳有楼,自己5岁那年全家来北京定居。
除了家人合影,还有付雨。她确实是和自己一起长大。
不应该,不应该只有这些照片,难道自己以前没有同学没有朋友么?
床上有东西再动,蒋白没注意,躺上去才发现自己把大王给压了。
大王身上有条纹,四只爪子像戴黑手套,尾巴特别粗,也是一圈一圈纹路,现在那条大尾巴一抬一抬,好像有什么高兴事。
蒋白惊讶了,这只猫有它的房间,从来不进自己屋,更不会上自己的床。
现在趴在自己脱下来的校裤上,蜷了个挺舒服的猫团,在睡觉。一边睡一边打滚,在裤子上蹭,竟然对自己翻了肚皮。
蒋白靠近点,第一次听到了传说中的猫的呼噜声。肚子一起一伏,蜷起来像正圆形。
人也神经,猫也神经。蒋白拉好窗帘,打算醒来再联系医生,问问自己最近不正常的反应到底怎么了。
一睡睡到天黑,睁眼已经10点。大王居然还在自己床上,安安静静压根没动窝,压得他小腿发麻。
他一醒猫才醒。大王伸个懒腰,原地踩了几下又换更舒服的姿势卧倒了。耳朵尖时不时动一动。
奇怪,居然没趁自己睡觉把自己挠成大动脉出血。蒋白坐直,看着大王黑呼呼的爪垫,不想掐。看它圆脑壳,也不想撸。看它还没做节育的蛋蛋,也不想捏……
你现在和我睡觉挽留我也没用,我在外面有猫了。枕边手机在震动,是班级群加了新成员。
罗强和徐骏正疯狂艾特新成员,让他改群昵称。
头像是黑底红字,给老子爬。
蒋白点进给老子爬的朋友圈,个人简介是舞狮活动300一次不讲价,微信名是,JB恋人。
JB恋人?蒋白想起他腕上的纹身,他说那是他师哥。
这时有好友申请请求通过,是给老子爬。蒋白想起JB恋人这几个字,把手机扔出8米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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