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啊,纪律分啊,徐骏一整天提心吊胆,生怕班里的油田伙同炮仗把最后那点分底霍霍干净。
好在金丞没有马上找事,平平安安过了一天。次日,数学老师发下试卷,徐骏接过卷子一看,75分。
相当满意了,150分的卷子拿到一半分数,武校生里的学霸也不过如此。再看昨天抄伏城的那道大题,全错。
就“解”字得了2分。
这心情就相当复杂了。徐骏看着同桌60分的数学卷子,不知道他对成绩的盲目自信源自何处,并发誓以后抄蒋白都不抄炮仗。
又过一天,徐骏隐隐察觉出不对劲,怎么这个炮仗真成了酷帅二人组的固定成员了呢?
“你老跟着我们吃饭干什么?”徐骏不解,“自己不会去食堂吗?”
伏城闻着香味乖乖排队。“谁跟着你了,我跟着我师哥。”
你师哥?徐骏拍蒋白:“你俩现在算彻底相认了对吗?”
蒋白掏着钱包,没什么反应。“没有,不认识他。”
不认识?不认识你这么护着?徐骏倒不想深究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要不给班级惹麻烦怎么都好。早餐摊队伍徐徐前进,终于排到了他们。
“师哥,我想喝花生豆浆,好久都没喝过了。”伏城挤在最前面。小时候师哥经常给自己买的,自己坐在狮馆里举小狮子头,肚子饿得咕咕叫,师哥在院门外勾勾手指,自己放下狮头跑出去,每次都有好吃的。
“那味道好喝吗?我也跟着尝尝。”徐骏起了好奇心,不巧豆浆快卖光了。
早餐摊的小姑娘赶紧解释:“花生味的卖没了,可原味的还有,你们要吗?”
原味豆浆还有十几杯,花生的只剩最后一个。蒋白不假思索把唯一一杯收过来:“你们喝别的,别和女生抢了。”
喝别的也行,反正自己无所谓。徐骏坐在摊上咬鸡蛋灌饼,旁边一个气呼呼的炮仗,也不知道气什么。
饭快吃完了,蒋白准备起身,豆浆却被伏城抢先一步抄走。徐骏把最后一口原味豆浆咽下去,宠辱不惊,这集怎么还没演完?什么时候大结局?
“干什么?”蒋白看着他,“还我。”
伏城赌气不抬头,盯着鞋尖也不开口。几秒后撒腿就跑,边跑边看身后追上来没有。
一看不得了,师哥追得飞快。妈个鸡,蒋白你为了一杯花生豆浆至于吗?伏城拼老命冲刺,掀起一片暴土扬长。再回头,师哥就差一步追上。
几把人。伏城叼住吸管包装往杯口一戳,一边跑一边喝。
两个人都跑了,早餐摊只剩下徐骏一个瑟瑟发抖,拿出钱包付账。
“你给我回来!”蒋白终于追上了,一捞捞住腰抱了个满怀。谁料豆浆杯口破了,弄得他满手都是。
伏城蹿得飞快,根本不给蒋白挽救豆浆的机会,能喝一口是一口,多喝一口是一口。还没来得及喝完,师哥拎着他后脖子到马路边上,他狼吞虎咽继续嘬,愣是在最后一秒把整杯喝光。
喝完还打了个嗝,花生味的。
打完嗝还特别不服地看着蒋白,挑衅,有本事你丫就打我。
徐骏呼哧呼哧追上他们,发生什么了?定睛一看,炮仗手里只剩一个捏瘪的塑料杯。
完了,他满怀悲恸地看着伏城,你说你,喝什么不好,偏偏抢人家女孩子的早饭。
“我喝完了。”伏城低着头可不认错,“你要打就打,反正花生豆浆……只能我喝。你买一次我抢一次。”
说完又打一个饱嗝。
蒋白什么都没说,但明显不高兴。
师哥转身离去,伏城紧步直追,徐骏在队尾,三人无话,赶路似的来到高二1班门口。最后蒋白敲了敲教室后门:“找付雨。”
“付雨,有人找!”1班女生传话,“你家内谁!”
内谁?有毛病啊,我师哥有名字。伏城靠在墙上,时不时瞄一眼师哥,肚子里各种委屈。不一会儿后门出来一个女生,挺高的,头发很长,伏城仔细回忆,没印象,不认识,你谁啊。
“怎么了?”付雨猜蒋白肯定又是来送豆浆。可这次班门口不仅有徐骏,还有一个不认识的。
“今天……”蒋白立在付雨半米之外,随意瞥了一眼身侧,“豆浆买完了,半路被野猫叼了。明天再买。”
“就这事啊?”付雨不仅没生气,嘴角挑了一下好像还有高兴,“没事没事,以后我自己买也行,这是你们班的新同学?”
她这个高兴的意味,蒋白看不懂。“嗯。”
伏城一言不语,站两人旁边像挑事打架的,不情不愿才开口:“我叫……伏城,你是谁啊?”
徐骏在后头踢他鞋跟。“咳,和女生态度好点。”
“伏城?我叫付雨。你和徐骏帮我照顾照顾蒋白吧,他有时候比较……”付雨降低了音量,“固执,就是爱打架,你们看着他。”
伏城是带着敌意来的,这一下闹得自己没意思。“哦……行。你也看着他啊,我是他的内谁,他是我师……”
“走了,话多。”蒋白拎起伏城后颈皮推着人往前,又回头,“我上课去了,你回去吧。”
“快去快去。”付雨轰他们赶紧走,等人离开呼出一口长气,太好了,今天终于不用喝花生豆浆了。哪只小野猫啊,干得漂亮。
被一路拎回教室,伏城内心张牙舞爪。妈个鸡,蒋白你个几把人,失忆把我忘了倒是没耽误你找女朋友,那你从小咬我梨涡干什么?还说只有师哥能咬,邱离青让是师弟没这个资格。
蒋白把人往座位一推也没再说话,回座位准备上课。徐骏看了半天,没明白两个人到底怎么了。不过不说话就不说话吧,只要别干架,保住纪律分就好。
就这样,酷帅二人组变成了徐骏独角戏,另外两名成员说什么都不张嘴。下午演武场训练拳法,七星拳套路虎虎生风。蒋白在自己右侧,伏城在右下角,还是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理谁。为了一杯豆浆闹成这样?不至于吧。
天气热得够呛,像闷一场大雨。果不其然,晚自习之前狂风袭来,胡一虎通知各班留在教室自习,停一天晚练。
这倒是让武校生坐不住,谁也不爱上自习课。徐骏写完作业偷偷拿出手机,碰了碰旁边。“诶,小漂亮,我选大胸英雄你看不看?”
大胸?伏城心里正难受,放下了笔。“看。”
这不就哄好了嘛,徐骏表示一点都不难。可组队刚刚成功四周瞬间全黑,手机光在漆黑环境中无比显眼,吓得他立马关掉。
“停电了?”徐骏环视周边,还真是,窗外是几年不遇的雷暴雨,正山也赶上几年不遇的大停电。
半个班的学生挤到窗口往外望,全校园都是黑的。罗强吹响哨子:“回座位!都回座位!没见过停电啊,一个个这么兴奋?练功时候你们怎么蔫了?再兴奋我讲鬼故事了啊!”
窗外一个惨白的大闪。伏城喉结一滚,不自觉地摸起钥匙绳。
班级广播传出校长的声音:“同学们请不要惊慌,学校正在启动备用电源,请各班班主任留在教室,全体人员原地等通知,不要走动。”
打雷了。蒋白轻轻关上窗,把越长越高的薄荷草搬下窗台,放到椅边,再摸黑溜出教室。楼道里更是黑,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呼啸,真像闹鬼。他摸黑跑到1班门口,敲敲后门,让人帮忙把付雨叫出来。
付雨蹲着出来:“你怎么来了?”
蒋白盯着她,眉头慢慢拧紧。“没什么,你干什么呢?”
“听班主任讲鬼故事呢,半个班吓得又叫又笑。”一个闪横过天空,照亮付雨的脸,“你快回去吧,怪黑的,一会儿罗强找不着你才麻烦。”
“嗯。”蒋白点头,但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了?”付雨心里一凉,“又头疼了?”
“没有,早不疼了。”蒋白耳后麻痹,麻意蔓延至下颚便中止,“你……你家那个空运来的水蜜桃,还有么?”
付雨歪了歪脑袋,没听懂他的意思。
“要是有……”蒋白顿了顿,“下周再帮我带几个。”
这下付雨听懂了,不就是要桃子嘛。“行,没问题。”
“嗯,谢了。”搞定了猫粮蒋白这才离开,喂猫不能断顿了。楼道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和一个影子。
闹鬼么?他不怕,更何况他从没觉得自己是一个人,15岁的蒋白还在呢。楼梯拐角处一扇大窗没关,潲进不少雨水,他踩上窗台把锁拧紧。
打雷了,所有窗户都关上才行。蒋白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手,回到了3班。
班里一片哀嚎,罗强真在讲故事,绘声绘色还自带音效。
无聊。蒋白猫着腰往座位跑,一不留神差点摔个跟头,被什么绊了一跤。好在反应快,蒋白旋身坐稳,旁边是薄荷草。薄荷草的旁边蹲着一个人,闪电来袭,一个小圆寸,耳钉亮得出奇。
伏城蹲在薄荷草旁边,紧抓课桌腿不放。
“你干什么?”蒋白坐着问。
伏城双手紧了紧,又一个闪电划破天空,立刻松开桌腿捂耳朵。
耳钉和梨涡都没了。蒋白等了他一会儿,他不说自己也不问,直到闪电又劈了好几回才等到他开口。
“老子怕打雷。”伏城逞强,“躲一会儿就走。”
头又疼了。蒋白左手支着太阳穴,指尖死死往下揉,等他继续说。
“我不是胆小啊,我是怕打雷。”伏城干脆坐在地上,“怕打雷又不是什么毛病,我胆子大得很。”
“哦,胆子大。”蒋白用膝盖顶他,“那你滚啊。”
“不,我不滚,师哥我蹲会儿。”伏城立刻送上笑脸,“你都一天没跟我说话了,让我蹲会儿又怎么了?再说我蹲着又不碍你事,你该干嘛就干嘛。”
“不认识你。”蒋白继续顶他走,你不是也一天没说话么?怪我干什么。
“认识认识,我认识你,你以前比赛揍过我。”伏城怕得要命,高领微敞,他叼着裤带绳说话,声音有点瘪,“我爸是开狮馆的,我家是狮行。狮行你知道吗?舞狮子,我真的会,扛狮子头的。”
蒋白没吭声,眼前仿佛出现一个火球。
伏城吐了裤带,悄悄嚼着刚才揪下来的薄荷叶子。“我家有狮馆,有院子,小时候我和我师哥师弟就在院里练。我那时候太小了,只能扛小马扎。我爸老拿打雷吓我,说不肯吃苦学武,雷公雷母用闪电劈我屁股。后来有一天,我家院子被雷劈了,5米的木头高桩引了雷,烧了好大一场火。”
蒋白闭着眼听,鼻子突然动了动。“你吃什么呢?”
“吃一片,我害怕。”伏城往右靠,快要靠上师哥小腿,“师哥你大人大量,别生气,我以后不抢花生豆浆就是。”
“不是你师哥。”蒋白故意用腿推他。
伏城一下抱住他小腿。“坐会儿,坐会儿就走。你消消气。师哥你薄荷草养得真好,养这么大不容易,你可千万别给别人。你要是懒得养了我帮你,要不就给我吧?”
头越来越疼,蒋白趴在桌上脸朝右。讲台上罗强讲得正起劲,一道闪电滑过,旁边有个亮点在闪。
闪电没了,亮点也没了。他伸手,把刚才有亮的地方摁了一下,硬硬凉凉的一个小耳钉,收回手的时候,蹭到了耳廓周边的绒毛。
“咳。”蒋白立刻坐直,“耳洞怎么只有一边?”
“这个啊?”伏城指右耳垂,“师哥亲手摁进去的。那年我叛逆,非要去扎耳洞,我爸不让,我只好求他给我穿。结果一疼我一躲,就摁偏了。左边就没敢再穿,一直空着呢。”
“他亲手给你摁耳洞?”蒋白淡淡地问。
“是啊,挺简单的,一摁就摁进去。以前没有耳洞枪,耳洞都是这么摁的,做好消毒,手底下动作快就行。”伏城又揪了一片薄荷,“师哥你还生抢豆浆的气吗?”
亲手摁的。蒋白左脸被潲进窗的残雨打成半湿,盯着没有耳洞的左耳垂磨牙根。“生啊,气没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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