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谢家众人吃过饭,便坐在前厅午歇,闲话家常。

    许久不见,谢齐同众人自有许多话题可说——有聊都城日常的,有聊自家儿女的,有聊时下政坛文坛实事的,亦是有聊三载思念之情的……

    虽是家长里短,却也其乐融融。

    而谢小五对这些话题都没什么兴趣,只一心黏着谢云曦,恨不得成为他的腿部挂件。

    要说如何同小孩相处,谢云曦无论那一辈子都未有过经验。

    两人相顾无言许久,他自觉很是尴尬,特别是谢小五总盯着他脸发呆,饶是脸皮再厚,也禁不起这般折磨。

    趁着聊天手闲,谢云曦灵机一动,叫人拿了些彩绳来,让谢小五挑了其中五色,开始编彩绳转移她的注意力。

    立夏编五彩绳亦是时下传统,并不稀奇,但多是女儿家的事情,没曾想曦云曦也会编这五彩绳。

    众人靠近围观起来,竟还有模有样,瞧着样式还极为新鲜。

    没一会,一条精巧的手编五彩绳便成了谢小五的腕上新宠,她带着彩绳得意的满场炫耀,说来说去不过一句:“这是我三哥哥送我的,你们都没有哦!”

    童言童语,自是可爱。

    不过,众人瞧着她那手腕,亦是眼热,纷纷侧目,盯着谢云曦猛瞧。

    如此明显的暗示,谢云曦自然明白是何意思。

    不过这会儿悠闲下来,他又想起昨日被算计的仇来。

    符老先生昨夜散宴便被符家人接去过节,这会他自是不好打搅,但其他‘仇人’可不都在眼前。

    ——账还没算,气还没消,他们也好意思让他送彩绳,想甚呢!

    谢云曦一秒气虚,“昨夜这以一敌百,着实伤元气,特别是大哥寸步不让,步步紧逼,可是连喘气的空隙都不曾有,这会儿真没什么气力再编第二条了呢。”

    这话一听便知虚假,然而谢朗,谢文清本就心虚,如此明显的秋后算账,自是不敢。

    至于谢年华更不敢说什么,这事从头到尾她才是罪魁祸首。

    何况之前她还清空了人一院子的青梅新酿,回头又坑了一酒窖的陈酿——这其中的恩怨,可比她亲爹长兄来得深。

    谢年华不想触霉头,干脆自顾自的品茶,装起了鹌鹑。

    至于,谢齐夫妇,那就纯属无辜,莫名当了一次“池鱼”。

    两人路上因意外耽搁了行程,没赶得上谢云曦的束发礼,自然对其中的恩恩怨怨不甚了解,只一早听谢朗说其过以一敌百辩论的事,但瞧着这事中间还有些未知的故事。

    谢齐好奇道:“三郎,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谢云曦正愁没地方倒苦水,便将来扰去脉仔细一说,又一脸委屈的叫他们评理。

    评理——好看那便是理啊!

    至于其中深意……讨伐了再说。

    谢齐夫妇统一战线,你一言他一语的将涉事者给轮番讨伐了一通,大有“你们竟然如此这般残害三郎”的意思。

    谢小五听了个一知半解,道却知道有人让他三哥哥不高兴了,于是便学着大人安慰她的样子,拍了拍谢云曦的背,一边哄着:“三哥哥乖乖,不要不开心,小五会保护你的哦。”

    随后,又不知学谁威胁人的模样,胖手叉腰,自以为威风堂堂,“你们不可以欺负三哥哥,三哥哥是小五保护的……”

    这小胳膊小腿,还一脸认真的模样,众人瞧着有趣,自然是一阵爆笑。

    谢小五不明白大家为什么发笑,她大约觉得自己很凶猛,很有威仪。

    谢云曦却不好笑她,只得强忍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一本正经道谢:“谢谢小五,三哥再给你编个蛋袋送你可好?”

    蛋袋?

    众人未曾见过此物,谢小五自然更不得而知,但只要是她三哥哥送的,她都欢喜。

    这不,她高高兴兴窝进谢云曦怀中,又在谢云曦的引导下挑了五种喜欢的彩绳。

    随即,她便开启了人生赢家的模式。

    背靠着美男的胸膛,欣赏美男如玉的十指在彩绳间穿梭,渴了累了还有美男送上饮品关怀——生女当如谢小五,再没比她更幸福的妹妹了呢!

    谢云曦这边,编编停停,很快一个网状的五色蛋袋便出现在他手中。

    众人不解这鱼网似的小袋该如何使用,谢云曦也不多说,只叫人去拿昨夜便开始闷煮的茶叶蛋。

    待茶叶蛋拿来,他挑了一颗表象完好,并将其放入蛋袋中,随即把蛋袋挂于谢小五的胸前。

    小小一颗蛋,裹着五色彩绳坠于孩童胸前,瞧着亦有一番童真可爱之趣。

    前世,谢云曦听过一则谚语:立夏胸挂蛋,孩子不疰夏。如今,他亦将祝福连着五彩蛋袋送给谢小五。

    谢小五挂着蛋袋,自又是欢天喜地,引来众人又一阵羡慕。

    虽说这蛋袋一看便知是孩子的玩意儿,但却是他们三郎的亲手编织的一份心意。

    礼轻,情谊却重。

    谢年华有些发酸,“三郎偏心,也没见你对我这般上心,那蛋袋也便罢了,怎么彩绳都不见你送我一根,白瞎了姐姐我如此疼你,还送了亲绣的荷包。”

    按理,这立夏彩绳之类的东西,都是姐妹送兄弟的,怎么到了谢文清这里就反过来了。

    谢云曦挑眉,“二姐,这些女红物本该你送兄弟们的,我没向你讨,你倒向我讨,说出去你也不怕人笑话。”

    又道:“至于荷包这事……”谢云曦只拿过腰间的荷包,晃了晃,只叫她自个瞧着,并不多言。

    众人一瞧那惨不忍睹的女红,纷纷掩面。

    谢齐听说这荷包谢云曦带着,亦有好些日子,不禁肃然起敬,叹道:“手足如此,甚为不易,三郎好脾性。”这么糟心的荷包,他可不敢带出门。

    谢年华瞧着那荷包,不用人说,自是心虚。

    赶紧转移话题,道:“那啥,我瞧那蛋袋新巧的很,不过,我等俱在家中,要吃蛋叫人拿了来便是,何必要挂胸前。”

    这一说,谢云曦倒是想起时下孩童并无斗蛋之说,毕竟此时鸡鸭养殖的不多,寻常人家亦没有谢家这般奢侈,拿着千金难得的茶叶,混着一大锅的鸡蛋去蒸煮。

    瞧着也快到下午茶的时辰,谢云曦便又叫人拿了些茶叶蛋,特意要求挑蛋壳完整的。

    没一会,厅内一行人,无论主仆都人手一蛋,在谢云曦的倡导下,纷纷玩起了斗蛋的游戏。

    当然,最后获得斗蛋榜首的必须是谢小五,甭管她撞碎了多少,反正总有谢云曦替她耍赖,众人乐得配合,自也无所谓输赢。

    何况,谢小五撞坏的越多,分给仆人的蛋便越多。

    到游戏结束,谢朗干脆大手一挥,赏了全府上下每人一个茶叶蛋,美其名曰:祝福谢五姑娘永享健康,快乐成长。

    人生赢家——谢小五挂着蛋袋,带着五彩绳,抱着美美的三哥哥,听着全府上下的感谢,心里自是美得冒泡。

    翌日。

    旭日东升,谢云曦早早起来,带了一篮亲手调味的茶叶蛋去符家送礼。

    当然,随行的还有他的小尾巴——谢小五。

    这小姑娘的黏糊劲,谢云曦也是相当佩服,“小五啊,在家里找人斗蛋玩不好嘛,三哥哥这是去找老师谈论学问的,即无趣又无聊。”

    谢小五坐着牛车,屁股下却是谢云曦的大腿肉垫,一双眼看着路上陌生的景色亦是新奇。

    不过听到谢云曦说话,她又瞬间把乱瞟的视线收了回来,一脸认真的拍拍胸脯,“三哥哥不怕,有小五在,不会无趣,无聊的,小五说过的,要保护三哥哥的。”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谢云曦也算服了,反正都走了一半,总不能再送回去。

    只是,不曾想,谢小五一语中的,这趟符家之行,果真不再无趣,亦不再无聊。

    至符宅。

    谢云曦带谢小五见过符老先生后,便让怀远等人带着她去院子里同符家的孩子玩耍,并贴心的叫人留了些茶叶蛋,好叫他们斗蛋玩。

    安排好这样,他才步至前厅,叩拜老师,奉上节礼。

    符老先生向来节俭,看不得奢靡之风,而时下茶叶亦是奢侈品。

    为防止误会,谢云曦解释道:“去年学生炒了些茶,不少过了火候,泡不得茶,学生瞧着浪费,便叫人煮了这茶叶蛋,味道很是不错,故带了些过来,还请老师品尝。”

    符贺这才接了礼,还颇为好奇地拿起一颗打量,“茶叶煮蛋,倒也新奇,却不知味道如何?”

    完整未破的蛋其实并不容易入味,拿来给孩子斗蛋便罢,若要吃还是要挑入味的。

    谢云曦挑了一篮蛋,一半煮裂,一半完好,于是便将其中的差别细细说来,好让符老先生选择。

    一颗小小的茶叶蛋还有这些花样,符贺觉得有趣,拿了一颗入味的品了品,果真茶香入味,清雅香滑。

    正要开口夸赞,下人上来禀报,说是谢家五姑娘爬着榻子要上来。

    闻言,符贺,谢云曦齐齐回头看向入口,瞧见那一团女童的模样,顿时一乐。

    谢小五好好的台阶不走,非要从另一侧上榻,奈何人矮,手脚俱短,她还不要别人帮忙,非要自己上来,这不连滚带爬的,上来是上来了,人却是趴在榻子上,圆滚滚的小红团子,看着实在好笑。

    笑了会,谢云曦便起身将这团子抱起来,放腿上抱好,这才问:“你不好好在外和小伙伴玩耍,来这干什么?”

    谢小五嘚瑟的晃了晃胸前的蛋袋,“他们都是鸡蛋,打不过我的鸭蛋,都撞碎了,不好玩。”

    得,这人还知道鸡蛋和鸭蛋的差别,只是如此作弊还这般光明正大,嫌弃鸡蛋稀碎,也真不知该说她什么才好。

    谢云曦一时没接住话,却不想,这一大意,却让他吃了大苦头。

    不认生的谢小五看见慈眉善目的符老先生,眨了眨眼,天真道:“符爷爷,小五可以待在这儿吗?”

    又机灵的保证,“小五很乖的,不打扰大人们说话。”

    符贺瞧着她古灵精怪的小模样,好笑道:“哦,外面那么多小伙伴,小五不去玩耍,为何要待在这里?”

    谢小五歪着小脑袋,可可爱爱道:“三哥哥说,和老师谈论学问,无趣,无聊,小五说过要保护三哥哥的,不能让三哥哥无趣,无聊。”

    “哦~”符贺笑意渐深,看着自家徒弟的目光亦是别样的温柔。

    然,谢云曦只觉背后一凉。

    作为符老先生的书童,书墨最是懂符老先生的心思,这边师徒刚对视完,他便很有眼力见地递上来一把软扫把。

    符贺满意接过,挽袖起身。

    谢云曦默默将怀里的小姑娘放到榻上,逃亡前还不忘强颜欢笑,嘱咐道:“乖,小五,好好听怀远哥哥的话。”

    话音刚落,谢小五只觉一阵清香飘过,眨眼间,却只见他家三哥哥落荒而逃的背影,以及符爷爷中气十足的怒吼声。

    “臭小子,你给老夫站住,你说啥无聊无趣,啊,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你个不学无术的混小子……”

    “老师啊,童言无忌,有话好好说,说好的心平气和,端正守礼呢,啊啊啊……”

    “你不气我,老夫能这般暴躁,你还跑,再跑打断你腿……”

    “老师,您轻点打,等会我还得给您做饭呢,啊啊啊……”

    怀远捂住谢小五的耳朵,碎碎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

    听不清声音,一脸懵懂的谢小五:“??”

    立夏见夏,岁月正好,老当益壮,鸡飞狗跳——瞧,又是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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