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世人皆知, 桃花居里的桃花仙自来不爱“入凡尘”, 常年居于山上, 外人得见之机自然极为稀少。

    故而, 常有女郎于佳节日打探谢云曦的行踪, 关注谢家动向。

    然而谢云曦自几年前尝过几次掷果盈车的滋味后,越发低调起来,而谢家众人亦是怜惜他,自然也把他的行踪满得死死的,半点不肯透露。

    如此这般,哪怕佳节日谢云曦下了山, 他人也无法窥见, 而一旦进入谢家主宅,谢云曦更是少有外出,将宅属性发挥的淋漓尽致。

    在上山看不到人,下了山,除非谢家有宴,否则还是无法得见。

    如今听闻谢云曦在萱草庭中, 众女郎自然疯狂,恨不得多看几眼,多近几寸才好。

    至于深藏功与名的谢年华,她向来了解自家三弟。

    当年被那些蔬果抛掷一身, 多次埋进蔬果里的惨剧,亦是谢云曦至今无法忘怀的噩梦。

    如今这么多女郎聚集,想来那些锦帕, 绸带,花朵之类,也必能淹没她家三郎。

    蛇打七寸,谢年华这一招“借刀杀人”可谓相当高明。

    不紧不慢的跟上狂奔而去的女郎们,谢年华携着王幺幺的手,笑得相当不怀好意。

    “嘻嘻,真期待三郎看见她们时,脸色大变的模样呢!”

    王幺幺却有些担忧,“如此多女郎,若一哄而上,万一伤了谢三哥,那该如何是好,不如就此作罢。”

    谢年华却笑,“你啊,和安颜一样,总被三郎那模样糊弄,伤他!”不屑冷哼,“就他每日在山上上蹿下跳,满山撒野的疯劲,这些女郎可近不了他身。”

    对于自家三弟,谢年华再了解不过,正因为了解,才这般放心作弄。

    毕竟,真伤了谢云曦,最心疼的还是她。

    而此时萱草庭,对即将到来的纷扰亦毫无所觉,庭院内一片祥和之气,各家郎君或闲聊,或赏景,或随意吐槽彼此衣裳。

    至于谢云曦更是悠然自得,独坐水榭一侧看似安静赏景,实则思索园中所见之物,该如何下嘴,如何搭配入食。

    想着想着,肚子渐渐便有些饥饿起来,抬头瞧了瞧日头,可不正好吃些下午茶。

    正当谢云曦蠢蠢欲动,想找借口躲去厨房觅食之际,忽然,圆门处传来拥挤嘈杂的惊呼讨论声。

    “是谢家三郎,谢三郎真在水榭凉亭上。”

    “啊啊啊,三郎好美,好想再近些一览风采啊。”

    “天呢,世间竟有如此美色,我的三郎君,啊啊啊啊……”

    当然,除了谢云曦的痴迷者,以其他郎君为目标的亦不在少数。

    比如唐家的唐棠淌。

    “那是本姑娘的棠淌君,今天的棠淌君依然如此俊秀可爱,惜字如金呢!”

    “子淌君的名讳岂是尔等可以乱叫的,那是本姑娘的子淌君,啊呀,连面无表情的模样也如此俊俏呢。”

    “……”

    又如赫连家的赫连城。

    “那不是赫连家的大郎嘛,难得见他穿得如此华美,姐姐我终于不用担心赫连家败落了。”

    “还真是赫连君,我的赫连君啊!”

    “……”

    当然,人气最旺的除了谢云曦外,自然也少不得谢家大郎——谢文清。

    “我瞧见谢家大郎了,果然端正沉稳,俊朗非常,那一身饯花衣竟然和三郎的同色同款,不愧是兄弟情深呢。”

    “谢大郎,谢三郎,啊呀,人家到底看谁好,呜呜呜,人家两个都很喜欢啦。”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当然两个全都要呀!”

    “快看,快看,云曦君看我了,他看我了!”

    “竟是胡说,明明看的是我。”

    “吵什么,这方向,明明看的是本姑娘才是。”

    “是我才是……”

    “不对,是我!”

    “……”

    如此大的动静,萱草庭的郎君们自然侧目,寻声望去时,却见浩浩荡荡一群世家女郎挤在圆门处,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女郎们瞧见自己心仪的郎君看向自己,自然又是一阵骚动。

    圆门后,女郎们越发的兴奋,小小圆门亦无法满足如此多的女郎近距离领略郎君们的风采。

    时下,民风淳朴开放,对女子亦无过多拘束,如谢年华这般彪悍的自不在少数。

    谢云曦自看见如此多女郎拥挤庭外,便立时站起,回想起被那一车车蔬果支配的恐惧,亦是不自觉的往后连退几步。

    庭外女郎越聚越多,许多郎君却是淡定非常,甚至还有开扇摆弄起姿态,或招手招呼女郎们的。

    显然,众郎君们亦对女郎们的“威力”并未有过直观的认知。

    萱草庭内,似乎只有谢云曦十分警惕,左顾右盼着,一边寻找着撤退的路线,一边不动声色的开始撤退。

    女子之威能,谢云曦从不敢轻视。

    而圆门后,不知谁又高喊了一句,“快看,谢三郎要跑!”

    少女特有的清亮声在人群中炸开,瞬间挑起女郎们蠢蠢欲动的心,伴随着对“云曦君”的热情呼喊,众女郎突破门槛,一溜烟的往水榭处靠近。

    见此情景,谢云曦当机立断,转身便跑,临去前,还十分有义气的高声唤道:“大哥,小弟先行一步。”

    谢文清见他毫无形象的仓皇出逃,神经一突,只觉他大惊小怪,却还不忘掩饰:“诸位实在抱歉,我家三郎被水果,锦帕等淹没多次,对女郎亦有些心悸,失礼之处还请诸位勿怪。”

    为维护自家弟弟高冷的人设,谢文清这个兄长做的也是相当不易。

    好在,谢云曦的外表实在太具欺骗性,再加上当年出行,万人空巷,掷果盈车的盛状历历在目,据说那会儿女郎们太过热情,果蔬抛过去,没控制好力度方向,砸在人身上的还不在少数。

    如此这般一想,众人自然很是理解,不过亦有人觉得谢云曦太过于小题大做。

    一郎君瞧着花枝招展的女郎们,亦只是感慨,“其实不过些姑娘,实在不必如此惊恐,再则她们今日亦无蔬果,不过锦帕,彩带之类,实在无需太过担忧。”

    从百花林充满赶来的女郎们确实手中无蔬果,最多不过些花,绸带,锦帕之类,纵然抛至也无伤大雅,反而还能再添一番佳话来。

    许多郎君亦是如此想法,故而见女郎们成群狂奔而来,并无半点惊慌。

    然而,轻视女子之能,往往易被打脸。

    女郎们大部分都追随谢云曦而去,但还有些女郎的目标本就另有他人。

    比如谢文清,唐棠淌,赫连城等这般才情相貌亦是极佳的郎君们,同样有不少女郎为之心动。

    “谢大郎君,这是小女子特做的绢花,望您收下。”

    “文清君,小女子最是崇拜于你,不知你平日爱吃什么,爱看什么,最爱何种女子……”

    “……”

    毫无防备的谢文清被数十位女郎团团围住,拥挤嘈杂间,那一声声的“文清兄”,“大郎君”闹的他脑门一突一突,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

    眼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而他手上亦塞满了锦帕,缎带,花朵等物,甚至连身上各处都挂满了各色锦帕,绸带之物,风一吹,飘飘荡荡,五彩缤纷,恍如一颗被系了干旄旌幢的花枝或树柳。

    一忍再忍,一退再退,然而人流只见多,不见少,彼此距离亦是一缩再缩,头上身上更是多彩缤纷,惨不忍睹。

    谢文清终是感受到了女郎们可怕之处,当即顾不得其他,果断转身逃离现场。

    “啊呀,文清君,你别走,等等我啊……”

    女郎们正热情高涨,那是这般轻易放弃的,自然纷纷追逐而上。

    同样的事情,亦发生在其他郎君身上,其中人气最高的自然还有唐棠淌和赫连城。

    一时间,芳华园内乱成一团,各路女郎各有目标,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芳华园,临高处的一座假山上,谢年华扶着王幺幺眺望,园内景色尽收眼底,当真是再好不过的清净之地。

    谢年华扫视下方,待寻见狂奔窜逃,仪容狼狈的谢云曦时,亦是狂笑不止,“让你画百花争艳,让你害我有门不得出,让你猖狂得意,呵呵,如今百花争君郎,我看你如何自救,哈哈哈——”

    王幺幺小心端坐着,瞧着园中纷纷扰扰,许多郎君亦是狼狈之极,顿时越发心虚,“谢姐姐,我瞧着谢大哥也被牵扯其中,十分狼狈,那个,真不会有问题嘛?”

    谢年华眼睛一亮,“大哥在哪?指我瞧瞧!”

    王幺幺听话的指了指下方左侧,谢年华定睛一看,又是一阵幸灾乐祸的狂笑。

    不过笑完,倒还记得安慰好友,“你且安心,那些女郎们可不舍得伤他们的俊俏郎君,自然会有分寸的。”

    王幺幺细想亦觉有道理,便也安下心来。

    只心中难免生出些许忐忑与莫名的刺激来。

    瞧着园内众人东奔西跑,你追他藏,这般场面亦是相当壮观有趣的,王幺幺动了动手指,十分技痒。

    于是,便换来侍女,吩咐道:“阿琴,快将随身笔墨纸板拿来,待我先画些底稿来,回家才好细细琢磨。”

    “是。”

    阿琴随身挂包,内里亦是笔墨俱全,另有一硬板做画垫,只铺上宣纸,稍稍固定,便可随时随地作画,十分方便。

    接过阿琴递上的笔墨画板,王幺幺便开始认真作画,时不时的抬头细看园中追逐之景,自然,最关心的还是谢云曦那一处。

    谢年华好奇看她作画。

    正巧,谢云曦为躲行踪,此时正趴在树上,王幺幺一窥见,便将他爬树的模样画在了宣纸上,而树下亦有来回搜寻的女郎们高声呼喊,到处翻找,却不知她们要找的人正躲在她们头上,隐于绿叶之中。

    王幺幺自小便天赋异禀,于绘画之道极为擅长,笔下人物更是传神,寥寥几笔,便将人物落于纸上,十分生动。

    谢年华瞧着眼热,故而讨好道:“好幺幺,你若将画画完了,送于我可好。”

    又拍着胸脯赶紧保证,“我一定好好保护,绝不让画卷受到半分损害的。”

    王幺幺犹豫一会,便点头应了下来,不过她亦小声道:“谢姐姐,你可不能把画给谢大哥,谢三哥他们看啊,若不小心看到了,也不能说是我画的。”

    显然做了“坏事”,她亦是相当心虚。

    比起好友的脸薄,谢年华可半点心虚都无,她刚刚确实有拿画去嘲笑她家兄弟的打算,不过见好友如此要求,也只好作罢,只是这画她自然还是要的。

    如此可乐的场景,哪怕不能宣之于外,拿来自己看看也是十分有趣的。

    谢年华爽快承诺,必不于他人看,还贴心提心好友,“竟然你不想别人知道这是你画的,不如落款时便用玉柔给你取得雅号——蓁蓁,反正此名就只有我们三人知道。”

    王幺幺一想,觉得十分有道理,便点头记了下来,随后便不再多说,只安心看景作画。

    谢年华不好打搅,便同她并排而坐,两人一个作画,一个帮着捕捉有趣的场景,倒也十分和谐安静。

    而今日谢年华之诺,自拿到画卷“芳华园饯花嬉戏图”的那一刻起,便不曾失诺过。

    直至百年,此画亦是完好无损。

    后世千年,谢年华之墓出世,考古队于她的棺中发现此画,且此画卷在被发现时,亦是被遗骸抱在怀中,珍而重之的护着。

    一护千年,纵使苍穹碧落,阴阳相隔,亦不曾遗忘。

    至于画中落款,“蓁蓁”二字,那时已被世人所知。

    “蓁蓁”——天启琅琊王氏的幼女,王幺幺,世称“花痴”。

    虽然,由她所绘之画流传于世的不过数十来卷,然卷卷精彩,价值斐然,于后世考究此间历史人文具有极大的意义。

    当然,此时的“蓁蓁”不过闺中密友之间的小秘密。

    而此时的谢年华,亦不过十六芳华的谢家二姑娘,至于传世千年的“芳华园饯花嬉戏图”亦不过几张零碎草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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