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两个人走了, 永乐公主才从里面出来,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深神色不虞。
“哼!”
这会儿宴会还没开始,本就是客人们交际聊天的时间, 可永乐公主听了方才那两人的话,对于交际什么的完全没了兴趣。
谁知道那些人和她来往是真为了交友, 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演戏她演不过这些人, 但她躲得起。
于是她避开人群, 找了个清净的地方。
正值盛夏, 树上的枝叶也茂密浓郁, 永乐公主借助树干的助力,飞身就落入了树影中, 阴影一片,无人看见。
凉风拂过面颊,令她半躺在树上昏昏欲睡。
反正这会儿宴会也没正式开始,她睡会儿,晚点去应该也没关系吧?
左右,那些人可都是要等着她的。
想到这儿,永乐公主唇边抿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即便很少回京,可她到底还是公主,这种事情其实知道不算少。
因此她也更不能理解,为什么人人都喜欢这算计来算计去的盛京,明明有更广阔的天地在外面,他们怎么似乎就跟看不见似得?
她母妃在前两年就过世了,这一辈子, 连盛京都没出过,没看过黄沙大漠,没看过浩瀚星空,没看过无边海域,终生都埋葬在那四四方方的皇城中。
又有什么意思?
这样想着,她便又百无聊赖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树叶刮过脸颊,惹起一阵痒意。
可她想睡觉,别人却不想让她睡。
没一会儿,底下就传来一阵阵声音。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男声听起来很平静。
“哥,你和爹娘是不是还在怨我?”女声听起来小心翼翼。
“没有。”
“那长生哥呢?”这句听着像是比先前那句还急切些。
“你问他做什么?别忘了,你已经嫁人了。”男子皱着眉道。
“我……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他!”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选择来盛京?”
“……”
“哥,你知道的,是伯父让我……”
“叔父只是告诉你有两个选择,是你自己选择来了盛京,怎么,自己做了的事,现在不敢承认了?”
女子咬唇,似乎忍无可忍,也不装出先前那一副小可怜无辜的样子了,破罐子破摔道:“是又怎么样?!我想嫁得更好一点错了吗?为什么你和其他哥哥弟弟们都能轻而易举就拿到自己想要的地位?!而我就只能靠嫁人?!”
“我汲汲经营怎么了?我爱慕虚荣怎么了?要不是我们这样的女人爱慕虚荣,你以为你们这样人会这么受欢迎?!”
“那你还问长生做什么?”男人忽然道。
女子哑言无声。
“选择了自己想要的,却又发现得到的结果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好,所以开始怀念以前拥有的了?”男子随口揭露她的真实心理。
“既然选择了,那就别后悔,还记得这句你来盛京时我说过的话吗?”
女子被他揭穿自己内心,已经低垂下头,觉得羞愤不已,她狠狠推了男子一把,“我最讨厌你了!”说完转身跑开了。
或许是身体真的不好,男子的后背狠狠撞到了树上,撞得整棵树都摇晃了几下。
也正是因为这一推,被撞到树下的人的容貌落入了永乐公主的眼中,令她微微一愣,随即轻笑出声:“原来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树下的王则虞给吓了一跳,他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到一抹鲜红的身影,在这一片碧绿的树中很是醒目。
他看着永乐公主微微一愣,随即整理好仪容,恭敬地问了个安,“则虞见过公主殿下!”
永乐公主翻身从树上换了个位置,让自己看树下那人能看得更清楚些,“免礼,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的?”
“则虞愚钝,实乃叔父听说此事,这才告知于我。”被这太阳晒着,王则虞脸色似乎微微泛红。
永乐公主微微一愣,心说虽然这小书生弱不禁风,可长得却是没得挑。
还挺好看的。
***
“陛下,该用午膳了。”王伴伴提醒着楚毓,让楚毓从那些冗长的奏折中解脱出来。
“二公主也睡醒了,正迷糊着,想见陛下呢。”
楚毓揉了揉眉心,让荆管彤先带着楚如珍去用膳,他换件衣服再来。
夏天太热了,又没空调,他倒是想一天洗三次澡,可这也太麻烦了,费时又费力,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多换两次衣裳。
他刚到的时候,正听见楚如珍奶声奶气地问荆管彤,“荆姐姐,为什么母妃不和我和父皇一起用饭啊?”
荆管彤正要想个理由,余光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楚毓,见他示意,自己便悄悄退下了。
“珍儿想母妃了?”楚毓将女儿抱到腿上,单手将冰糖莲子羹端到面前,喂给她吃。
私下里,他的衣食住行不习惯让别人插手,如果不是实在太不符合身份,他连私密的衣物都想自己洗,毕竟让陌生人洗自己内衣什么的,羞耻又别扭,好在现在慢慢习惯了。
“想了,珍儿已经好几天没和母妃一起吃午饭了,父皇这里的午饭好好吃,珍儿也想让母妃尝尝。”喝下楚毓喂过来的汤羹,楚如珍慢慢说。
楚毓笑道:“珍儿真是个孝顺孩子,只是你母妃也忙,咱们就不打扰她了,让姐姐和你一起吃好不好?”
“那好吧。”楚如珍嘟了嘟嘴说。
是得改变一下了,这情况连小孩子都感觉到不对劲了。
让这姐妹两个多相处相处也好。
***
“娘娘,您这又是做什么呢?”如月看着自家娘娘,心中真是无奈。
自从那日之后,琪嫔就一直拜托人从宫外寻找各种写奇人异事的书籍,正日就在看书,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连女儿也不管,每日早晨让人带去清心殿,晚上再让人接回来,活像上了私塾似得。
琪嫔闻言怔了怔,“珍儿在陛下那里开心吗?”
如月想了想小公主每日回来都高高兴兴去睡了,于是点头了。
琪嫔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处,“开心就好……”
苍白的脸色衬的她很是憔悴,这些日子她没日没夜地看书,但收获甚小。
明明知道希望不大,可她也不知为何,硬是抓着这根稻草不肯放。
其实,一切都有可能是她想的太多了,不是吗?
***
“宫里传出消息没有?”萧夫人问身边人。
“回夫人,并没有听说什么风声,倒是那日……她回去后,夜晚似乎请了一次太医。”嬷嬷低声说。
她是知道萧夫人是很厌恶萧湘竹这个女儿的,也知道这厌恶是因为什么,湘竹小姐虽然可怜,可她更心疼的当然还是喝自己奶长大的萧夫人。
“那也应该有动静才对。”萧夫人皱着眉。
“夫人……老奴想着……是不是她不打算这样做?”嬷嬷道。
萧夫人闻言,当即冷笑一声,“她不敢,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让她乖乖听话?”
“夫人?难不成……”
萧夫人想到什么,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当然不是,我不过是告诉她,她不过是个低贱的妾生子都不如的妓生子。因为那张脸,她可是一直对这话深信不疑,若是这消息传出去,什么德妃之位,帝王恩宠,通通都不会有了。”
嬷嬷心里既心酸又心疼,却又不知怪谁,只能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时,一个大方得体的丫鬟走了过来,“萧夫人,宴会即将开始了,我家夫人请您移步院中。”
萧夫人:“走吧。”
所谓赏花宴,不过就是另一种相亲宴,在这种场合,少年少女们可以互相相看,若是有看对眼的,回去通个气后就能定下亲事。
等谢夫人几人一来,原本还热闹的院子顿时安静了下来,方才还有说有笑的年轻人们规矩了许多。
谢夫人自己也不比他们大多少,举手投足间却已是大气风华,“诸位不必客气,今日咱们不过是找个由头聚上一聚,不必过于拘谨。”
“多谢夫人!”众人笑道。
谢夫人扭头看向弱不禁风的王夫人,“瞧瞧,看着她们,我就好像回到了当初年轻的时候。”
王夫人面色带着一种长时间不见太阳的白,柔弱多娇的模样更是惹人怜惜,让人一见难免会想,也难怪王相对她情深义重,“夫人还年轻,倒是我们几个,已经年华不在了。”
“萧夫人怎的不带上家中子侄女儿?”王夫人忽然问。
“几个小的还没个定性,就不让他们捣乱了,这才只带了侄媳,她年初才嫁过来难免没经历过这些,见见世面也好。”萧夫人笑着道。
众人纷纷沉默不语,萧夫人这话听着好听,可仔细一想,处处都别扭。
换一种说法的话,岂不就是说子侄们贪图玩乐、不求上进,侄媳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吗?
不过,当她们看到那位侄媳时,也觉得萧夫人这话没说错了。
女子小心翼翼向几人行了个礼,“婉仪见过婶婶,见过伯娘,见过各位夫人。”
若是永乐公主在这儿,定然能听出来,这声音,明显就是方才在树下推了王则虞一把的女子。
王夫人掀了掀眼皮,“原来是婉仪啊,几月不见,可还好?”
王婉仪双眼含泪,“伯娘……”
“咳、咳!”萧夫人以袖掩面,轻咳了两声,随后笑笑道:“许是贪凉,吃多了冰,有些不适。”
王婉仪也不哭了,安安静静待在她身后。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不是听说,永乐公主也会到场吗?为何一直未曾见到?”难不成是个幌子?
说曹操曹操到,一道带着轻嘲笑意的声音由远及近道:“这位夫人,本殿下认识你吗?你就这么想见本殿下?难不成……你也想给本殿下送个男宠?是谁啊?若是长得好看,那本殿下收下也无妨!”
众人只见一位红裙女子悠悠走来,举止间皆是傲然高贵。
一些女子不由得嫉妒地嘀咕:“不是说乡野长大的吗?”
“谁知道呢?”
“可能皇室中人都是怪胎吧!”
众人齐齐想到了如今令人一言难尽的皇帝陛下:“……”
忽然觉得一个公主这样似乎也不是很难接受了呢。
永乐公主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扭头回身道:“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王则虞笑着道:“则虞与殿下走在一起,恐惹人非议。”
永乐公主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本公主还需要看别人脸色?还是说,你觉得本公主还护不住一个……一个……”
她忽然卡了壳,半晌吐出一句:“……你什么身份来着?”
王则虞:“……”
作者有话要说:永乐公主:“这位小书生,本公主收你做我的第九位男宠,你答不答应?”
王则虞:“……还是请公主记住在下的名字再说吧。”
永乐公主:“没关系,作者帮我记住就行了。”
作者:……无fuck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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