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瑜自然知道有人跟着他们, 所以他们并没有走本该走的路,而是去了一处小巷交错的区域。
而跟着他们的这个人又不是江湖上武艺高强的探子,本以为只不过是两个文弱书生, 结果却因轻视而跟丢了。
只是当他懊恼地回禀谢奕时,谢奕却更有兴味地笑了, 怎么办, 他似乎对那人更感兴趣了。
“去, 查查吴远。”
“是。”
裴瑾瑜与柯襄回到他们定的地方, 那里已经早有人等候, 赫然便是之前还在琼林院“备受瞩目”的吴远。
见到他,裴瑾瑜便递给他一个小包, “里面有新的户籍和一些银子,你的事已经办完了,尽早离开盛京。”
“三天后,我不需要再出现了吗?”吴远问。
“不用了。”裴瑾瑜道。
吴远这才跪下给两人磕了个头,“多谢二位小郎救了我娘,吴远、谢过二位了!”
柯襄笑笑,“你该谢的是瑾瑜,我可没帮上什么忙。”
“有的、有的,我娘她吃的药是柯先生给的银子。”吴远连忙道。
“你该感谢你自己,你娘有你这么个愿意为她放弃前途的儿子,是她此生之幸。”裴瑾瑜道。
吴远不好意思道,“我、我什么也没做,推荐信是你们给的, 那个试卷也是抄的,什么做官名额,都不是我的。”
“行了,再这样下去,你就要走不成了。”裴瑾瑜说,“去吧,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你娘吃的药,我给你那几个药方,按顺序,半个月换一次,吃完后,应该能再多个三五年。”
“谢、谢谢……谢谢……”
吴远走后,二人回到客栈,柯襄的面色就不那么好了,“瑾瑜,你今日行事太过莽撞,那里可不是你的私塾,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若是触怒了那些人,他们不管你想说什么,直接处置了你呢?”
“有陛下在,他们不敢。”裴瑾瑜当然是观察过形势才做出的选择,在此之前,其实他有许多全身而退的方法。
“总不能浪费我一张推荐信吧,那可是我的‘卖身钱’。”裴瑾瑜略带嘲讽笑道。
裴瑾瑜原来与那写推荐信的知府之女有过婚约,然而从他出事后,知府就迫不及待来退婚,为此还不惜浪费一个推荐名额。
柯襄愣了一瞬,随后认真地看着裴瑾瑜道:“他们以后会后悔的。”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那些欺辱过裴瑾瑜的人将来会后悔自己曾经为何没置他于死地,裴瑾瑜若是得势,根本不需要做什么,他的存在便是在啪啪打他们的脸。
裴瑾瑜的嘲讽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后又恢复成平时一脸淡定的模样,“他们自然会后悔,可那与我没有关系,不过一群不需要再面对的旧人罢了。”
“所以,你现在应该考虑考虑,以后几天我们的花费如何来了。”柯襄道。
对其他事淡定自若的裴瑾瑜闻言一脸惊愕,“咱们又没银子了?”
“咱们之前挣的,都进了吴远的包袱里。”柯襄从怀里摸出一块大约二两的小碎银,“这,就是咱们仅存的口粮了。”
面对群臣都能面不改色侃侃而谈的裴小郎君,难倒在了这人间俗物上。
***
“查到了吗?”楚毓问夜影。
“回陛下,那二人去年与陛下相遇实属偶然,酒楼老板说,那二人确实在他那儿做了一个月,后来便走了。”
“而那一个月里,二人所接触之人多世家勋贵,朝廷命官,并无刻意倾向。”
楚毓转了转手里的扳指,他也觉得没有问题,毕竟,他当初出宫,可是一时兴起,绝对不会有宫外之人提前预知并且埋伏,当然,像世家那就有可能,可资料显示,这两人就是来了盛京无依无靠的外地人。
然而……
太巧合了。
是的,太巧合了。
他想要一个契机,契机就自动送上门了?
这让他很难不认为这是人为。
然后夜影又说了吴远的事,并且说城门口已经有人看见一个形似吴远的人出城离开了。
这让楚毓心中几乎断定了这是人为,并且是专门针对他的。
有人看出了他的想法?
裴瑾瑜?
他怎么看出来的?
这盛京才多少动静,那人又能听到多少,就能推测出这么多?
并且还针对他送上一份大礼?
即便这礼是投诚,楚毓也心生警惕。
楚毓并非历史党,对于所谓历史,他也不过是知道一些耳熟能详的大概,至于细节,那就一知半解了,至少,从他的有限知识里,并没有一个叫裴瑾瑜的知名历史人物。
倒是这个柯襄……
他大概知道一点。
不过,就目前来看,这二人此前应当是在选择投靠对象,不知为何这个投靠对象成了他,且隐约得知了他的想法,便制造了这样一幕当做投诚。
楚毓想了一会儿便不想了,无论他们是有真才实学还是纸上谈兵,都是日后要考虑的事,目前他的任务是要人赶紧赶制一份内容齐全的试卷出来。
为此,他找来了荆管彤与几个琼林院的官员。
前者博闻强识,后者有出题经验。
然后就是他说意思,荆管彤说先例事件或者文献,琼林院的人完善题目。
到最后,他们都不得不对这荆管彤刮目相看,古籍原文信手拈来,随便什么类型也能应对如流,引得琼林院有人甚至见猎心喜,想要人,却在看了楚毓后退缩了。
谁也不敢和陛下抢人。
最后只能恭维一句,“陛下慧眼识人。”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现场来了几百人,众人却没再看到前几日的吴远,只当他事迹败露后暗中逃跑了,便无人再管,他们今日有自己的事,哪有功夫关心其他。
倒是有官员觉得自己被骗恼羞成怒,想要抓人,却被楚毓轻飘飘挡了,“算了,不必再管那些无关紧要之人。”
于是官员们把那给吴远推荐信的知府记住了,之后针对得那知府连降两级,可怜知府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才落得这个下场。
试卷发下去,众人纷纷冥思苦想。
一些本身没什么学识,甚至不认识几个字的,只是徒有名声的人看着试卷无从下笔。
他们心慌不已,心中隐隐感觉到,朝廷这是要改革官制了,日后名声这种东西,说不定就没什么用了!
他们辛辛苦苦刷了这么久的名声,就是为了进入仕途,可就在这时候,朝廷突然说,我们不要有名声的了,我们要有学识的。
这让他们怎么办?
有的今天没有来了,有几个承受力低的,甚至当场晕厥,还有吐血的。
楚毓冷眼看着,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站在高处,一个小小的举动便能改变无数人的命运,然而,这都是必要的,不可更改。
王则虞也参加了这次选官,本来按照之前的规定,他能很轻易便选上,事实也确实如此,他的名字在那五十个名额中。
可谁知楚毓一句说作废便作废。
今日便只好参加这一场考试。
还好如今还是春日,太阳微暖,未有倒寒,否则下去后他怕是得吃上几副药。
他观察了题目,其涵盖领域之广,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这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若是陛下想要选人才,定然是想哪方面都要。
对于无从学习的寒门来说,这些或许很难回答,可王则虞出身世家,其书籍涉猎之广,怕是皇宫都远不如矣。
然而,即便如此,在看到最后一道题目时,他的瞳孔仍是忍不住微微一缩。
商暴利于民。
只是一个陈述,并没有询问什么,这回答的就可多了。
然而王则虞的心思却更远了些。
经商暴利,本就如此,世家之中,无不经商者,这也是世家之财的重要来源之一。
然而,这道题绝对不是让人陈述经商有多好,鼓励其他人也入商籍经商,提高经济水平和百姓生活质量。
它后面跟了个“于民”。
王则虞挑了挑眉,看来陛下是想对商人下手了。
不是才收了一个萧家,至于缺钱到如此地步?
王则虞一边思考如何作答,一边想着王家的产业是否有问题,几番思索之后,这才下笔。
结束之后,官员们把那些白卷挑了出来,又筛选了一番,便将剩下的一百多份试卷交给了楚毓。
楚毓:“……”
他敲了敲桌子,看着站在面前的人悠悠道:“周卿,你是觉得,朕很闲,所以用这么多来消耗朕的时间吗?”
“陛下恕罪,臣等不知陛下标准,实在是怕耽误了陛下选才。”周学士道。
“那就一起讨论,你们一个人的脑袋不够用,就把所有人的脑袋都加在一起用,朕以为,这种事你们应该能办得很令朕满意才是。”楚毓道。
最后周学士只能重新抱着那摞试卷离开了。
“哦对了,你们选定后,记得把这几人的单独提出来给朕。”他说的赫然是裴瑾瑜二人,以及一个即将与永乐成亲的王则虞。
“臣遵旨。”
双方都没再提及之前比试打赌一事。
这早在那一摞白卷中显而易见、昭然若揭了,之前定的五十人,其中有大半,都在那白卷里,祖制惨败。
剩下那小半多是世家出身。
例如王则虞。
这可极大挽救了官员们的脸面,因而他们对这些人的态度格外好。
几天过后,他们选出来的最后五十名结果出来了,将之交给了楚毓。
楚毓翻了翻,难免有些失望。
还是太少了,这五十人中,大概只有二十个能直接安排官职岗位,而其他人,都还差点儿。
翌日早朝,楚毓将那五十份试卷摆在案上。
“爱卿想必也听说了前些日子琼林院之事,有何想法?”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