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瑜心中不愿, 可如今寄人篱下,备受钳制,生与死, 其实很好选。
“您没问过明姑娘本人吗?我并不觉得她是想嫁给我的,且我是楚国人, 在北陵并没有户籍身份, 即便是成亲, 也是没名没分。”裴瑾瑜说得认真, 他还是想着劝对方打消这个想法。
然而村长并没有将他这话放在心上。“户籍你不必担心, 咱们这种地方,只要给钱, 什么都办。”
“至于明珠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她当然知道怎样是最好的,既能保住你的命,又能将你留在这里并且与你成亲,一举两得,他怎么会不答应。”村长缓缓道。
裴瑾瑜心中微沉。
他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村长了。
可他依然不想留在这里,他的家乡一直都是楚国,即便哪里他已经没有了任何亲人,也没有几个牵挂的朋友,可那里确确实实是他的家乡没错,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想亲自问问明姑娘再说。”裴瑾瑜道。
村长也不担心他做什么, 何况裴瑾瑜本就和明珠住在一起,想说话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于是他轻易便点头答应了,“可以,明天再给我答复。”
裴瑾瑜回屋后想了又想,竟觉得自己毫无出路?
若是在楚国,他尚且能以身份压制,可在这里,身份反而成了他的劣势。
想传消息出去,却没有人会帮他,何况,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在看着他。
裴瑾瑜抬头通过窗子看了看这屋后的山。
山上有猛虎野兽,一不小心就得死无全尸,而他若想翻过这座山,必然得进去。
深夜路难行,何况他还得时刻注意是否有野兽,细算下来,他成功离开并生还的几率不足十之又一。
可比起隐姓埋名窝囊地或者,他更愿意拼一把。
活着,算他走运。
死了,那也是他的命。
与人无尤。
明珠很快回来了,她放下背上的草药,先去舀水洗手,“等久了吧?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裴瑾瑜却道:“先等等,明姑娘,我有些事想要问问你。”
二人进了屋,面对裴瑾瑜,明珠有些局促,她不自在地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你、你想说什么?”
裴瑾瑜给她倒了杯水,“先喝水,今日村长来找我。”
明珠不自在地放下水杯,她是知道村长以及村子里的想法的。
从以前那回之后,他们村便在没有收留过什么外族人,大家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且他们曾经做的事,本就是与楚国结了怨,没人知道便罢了,可偏偏有人知道,还是个楚国官员。
他们实在不放心让这样的人活着离开。
大家也只是想安安稳稳活着而已,就像裴瑾瑜,能活着,谁想死。
“你是真的想要与我成亲?”裴瑾瑜我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这么个地方,就是想防都防不起来。
明珠看了他一眼,最后抱歉地低下头,“对不起,我不能放你走。”
所以,他当然可以选择不留下来成亲,只是他们也不会放他平安离开。
“如果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来打扰你们的安宁呢?如果你们不信,我可以立下字据。”裴瑾瑜皱着眉道。
明珠没说话,却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他的保证没什么用,谁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一张字据又能算什么,说不认那也是可以的,何况还能销毁。
裴瑾瑜看着她,有些失望,“我明白了。”
明珠有些愧疚,便匆匆去做饭了,她不能为裴瑾瑜做什么,也只能在日常生活上多照顾对方一些。
而裴瑾瑜却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晚饭还是明珠送进去的,而她进去的时候,便见对方躺在床上睡觉,并未搭理她。
明珠有些失落地歇下了。
半夜,裴瑾瑜小心翼翼开门,提着一个装着几个馒头和一些药粉的小包袱,悄悄上了山。
他之前有听明珠说一些关于药材的知识,于是悄悄留了一些可以治伤以及驱赶野兽的药材,此行前去,他也不知道前路如何,可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
这样想着,他一边往山上走,然而没等他走到多久,便忽然停下了脚步。
在他前面不远处,村长坐在一块石头上,也没看他,只悠悠道:“看来也不用等到明天,你现在已经做了选择了。”
他话音一落,周围便出现了好几个成年男人,都是村子里的人。
“你一早就知道我会偷偷走?”裴瑾瑜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失败了,等待他的只怕是只有一个死字。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紧张担忧的了。
“不知道啊,所以才早做准备。”村长说道,又继续说,“把他抓起来。”
“等等!”明珠的声音慌忙传来,她快步走来,看了一眼裴瑾瑜,便到村长面前说道,“村长爷爷,以前杀人是为了自卫,可这个人,从来没有做什么对村里不好的事,若是咱们杀了他,岂不是真成了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村长狠狠瞪了她一眼,“我还没找你这丫头算账,你倒是自己跑出来了。”
“明珠啊,你可是吃村子里的饭长大的,怎么能帮外人害村子呢?明知道他要跑,却不告诉我们,还暗暗帮他,你这是要置咱们于死地啊!”
“看看这几个人,哪个你不是喊一声叔伯兄长?你就是为了一个陌生男人,要害死我们吗!”
明珠心中哀痛,却无言以对。
裴瑾瑜见状,轻嘲一笑。
“不必在我面前演苦肉计,左右我都是一死,不用费那么多心思。”
明珠的心一凉,冷意顺着夜风吹进了她的心窍里。
村长看向他的目光隐约露出些许挣扎,无人发现,方才他让人动手时双手在后背暗暗颤抖。
他双眸微眯,沉吟片刻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娶明珠好好在这里过日子,今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明珠忽然抬头。
裴瑾瑜微微一愣,面上的轻嘲却并未削减分毫,反而勾了勾唇角,讽意更浓,却也更复杂。
“好啊,我娶。”
***
尚且不知道自己的臣子在国外已经被“强取豪夺”的楚毓正在看户部搜集上来的资料。
没了裴瑾瑜,加之张尚书因为张宿一事与他有隔阂,户部这边总有些不得劲儿。
如今落在楚毓手中的是全国近年来寡妇数量以及寡妇再嫁数量。
难以想象,一个州府中就有上千名寡妇,且其中百分之八十都在为亡夫守节,不曾再嫁。
可以想象,若是这些人再嫁,全国人口将增加多少。
难怪人口上不去,除了吃不饱,医疗条件差,夭折数量多外,还有这么个不小的原因在这儿。
沈家主之前便来找过他,说是想接沈元娘回沈家,来试探他的意思。
听到沈元娘这个名字,楚毓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也没说不许。
一个小人物罢了,若是能以此向沈家施恩,何乐而不为。
见他这般态度,然后沈家主才开始说他的计划,令楚毓挑了挑眉。
刚想着施恩,沈家就要还恩了,就像当初一样,不想欠他。
不过楚毓倒是挺欣赏这样的人,也不排斥他们的行为。
听完沈家主的话后,他也觉得可行,便先让人搜集资料,此时资料才被送到他手里。
他当然没指望这么多寡妇都非要嫁人,这样做,不过是为了给予更多的嫁娶自由,而非被迫守寡。
翌日,他便在朝堂上提起了此事。
朝堂上的官员们反应并不是很大,毕竟他们许多人也并非认为妇人为夫守寡这种行为便是高洁称颂的。
脸色最难看的还是张尚书。
皇帝将他侄子这件事当做典型,看着就像是批评他们让沈元娘为张宿守节一样。
他的儿子刚没了才一年,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便嚷嚷着要回娘家。
张宿死了,可张尚书对张宿的感情和愧疚之心还没消退,甚至因为时间的积累而变得更甚。
如此这般,对沈元娘就更不喜了。
本以为不放人便是,却不想沈家搭上了皇帝,且还给了这样的理由,令他有理也成了无理。
“据朕所知,近几年的人口新增越来越少,长此以往,岂非大楚将变成无人之国?”
群臣们心中嘀咕,即使这样,你也不能强硬插手别人嫁不嫁人啊?
主要也是因为现在嫁娶之事乃民间自主,朝廷基本不会插手这种事,所以楚毓的想法看起来就有点越界。
然而经历过现代宏观调控的楚毓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见没多少人反对,当然反对也没用,楚毓便直接下令:守寡之人若想再嫁,其夫家娘家皆不得阻拦,若与亡夫育有子女,儿子归夫家,女儿可带走,且可以带走嫁过来时的一半嫁妆。
这条命令颁布下去,确确实实有许多女子逃脱牢笼,然而楚毓也确确实实触动了许多宗族的权利,惹来不少记恨。
可有人恨,自然也有人感激,一时间民间针对皇帝这一命令的争论越来越多,也更加沸腾。
就连楚毓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情况。
可在很多时候,民间的声音根本无法影响上面的决策分毫。
何况楚毓的做法并没有错。
在这个做什么都需要人工的时代,劳动力和人口是很非常缺乏的东西。
比如周边小国,他们不敢单独攻打楚国,很大原因就是人少,毕竟楚国军队人数说不定都能抵得上他们总人数的大半,这种情况还怎么打?
全民送死吗?
永乐公主进宫告诉楚毓民间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
“皇兄你真有先见之明,那朝阳报刊开得正是时候,上面把你的用意一解释,还真有不少人转移阵营。”
她笑容满面,可见心情很好。
楚毓问:“你和王则虞和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裴瑾瑜:“我太难了,真的。”
楚毓:“摸头,等人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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