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 倒是有个消息让楚毓稍微留了一份心。
谢谦回来了。
当初在匆匆离开,楚毓还以为对方会很快就回来,然而一直到如今, 才堪堪看见对方的身影。
曾经无数次躲在角落里就期盼着谢奕多看一眼的小孩子,也长成了如今的小青年, 一匹马, 一个包袱, 一身衣裳, 就这样干干脆脆地回来了。
“父皇, 要将太傅曾经的东西给他吗?”楚晏问。
楚毓反问道:“谢奕留下了什么吗?”
“那些书是他自愿给的,至于其他, 我可什么都没要。”他道。
楚晏:“您知道,我说的是谢相这个位置。”
“四相早就废了,哪怕谢谦回来,也不可能破例,机会不等人,很显然,谢谦早就错过了。”楚毓这样说。
闻言,楚晏心里也就轻松多了,不用为了谢谦而生变,那真是太好了,左右他最近也忙,没空管那些事。
而谢家家主一事,就由他们谢家内部解决吧。
无论是谢家还是惊鹭书院, 都不至于因此而沉寂下去,毕竟,这几年来,它们其实也好好的,不是吗?
谢夫人正在池塘边喝茶,一上午都在忙谢家的各种账务,好不容易能休息了,她有着疲惫。
鬓边的几缕白发显示着她如今的年龄,以及这些年的付出。
听下人说谢谦回来了,她还愣了好半晌,才以为自己怕是在做梦。
然而当她亲眼看见那个与谢奕有着七分相似的人时,她明白了,自己没有做梦。
她怔怔看着来人半晌,最后才终于但:“回来了啊?”
后者点头,没有说话,却是冲她笑了笑。
怎么说呢,至少在以前,这是谢夫人从未在谢谦亦或是谢奕身上看见过的笑容。
不知道为何,她就是觉得,眼前这个少年不一样了。
不过说来也对,毕竟都过了这么多年,变化大也是正常的。
她没问他去了哪儿,也没问他怎么生活的,如今好好的回来了,那就一切都没任何问题。
“嗯,暂时回来看看您。”
闻言,谢夫人脚步顿了顿,随后才继续来到了他身边。
看了看他如今比自己还要高一个头的模样,笑了笑道:“挺好的,长高了,也长大了。”
***
谢谦回来挺安分的,岂止是谢奕在朝堂上书院里的地位,他连谢家掌权者的身份都不在乎。
虽说他还挂着个谢家家主的名头,可实际上一直处理谢家事情的是谢夫人,而他回来,也半点没有要和对方争什么的意思。
似乎就只是单纯的看看。
毕竟是年关,倒也正常。
就连远在边关的永乐长公主准备的年礼都已经到了盛京,被送入了皇城。
其中大多数都是给楚韫的,其他是给楚毓和几个孩子的。
年年送,年年都不回来。
楚韫收回了望穿秋水的目光,却再没有半点心情分到那些礼物上。
楚毓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想看的话,就去看吧。”
楚韫忽然抬头,有些纠结地看了看楚毓,却还是摇摇头道:“不了。”
既然对方不愿意回来,那他还整天盼望着惦记着什么?
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
楚毓哪里看不出来这孩子是在嘴硬。
这么多年以来,永乐也就偶尔回来一次,上次回来还是打完了北陵之后,回京述职,论功行赏。
到如今,又是几年。
一个人坐在假山上,对着湖自闭出神。
忽然,一道声音从他背后突然响起,“在想什么呢?”
楚韫当即站起身行礼,“舅舅。”
“让你去边关见见你娘,这还让你不高兴了不成?”楚毓干脆道。
楚韫当然立刻反驳,“没有!”
他将手背在身后,收好了那封永乐长公主给他的信。
“舅舅……”
“嗯?”
“没什么……”
楚毓看了他一眼,“逗我玩儿呢?胆子大了。”
可任凭他如何说,楚韫就是没再说什么。
楚韫低着头,正想着之前楚毓打趣他的话。
又想着永乐长公主送给他的信,一时心情复杂。
这封信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一件事,让他不要成亲,更不要生孩子,留下血脉。
楚韫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也知道永乐长公主是为了他好,但是他还是觉得不高兴。
至于生谁的气,那也不清楚。
做了那么多,实际上做的也不过保住了他几十年的性命,无论是不能成亲生子,还是不能出将为相,都代表着这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他的母亲还因此而永远离开盛京。
楚韫觉得,自己若是不存在,或许对谁都更好些。
哪怕他没说,从他那反应和表情,楚毓就能猜到个七八分。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不由问。
楚韫没忍住,将心里的想法说了,楚毓先是愣了愣,随后叹气道:“你可知道,若是没有你,我与你母亲如今只怕已经成了陌路,不相往来了?”
楚韫一愣。
多余的话楚毓没有再说,他只是告诉了他,世间万物,有舍有得,不是什么事都非要有利益不可。
能够看着他好好活着,开开心心,想来永乐长公主也就十分满足了。
至于其他,她也不在乎。
***
由于几个孩子都没成家,过年时还是凑在一起,看着眼前再不似从前那般可爱的孩子,楚毓有些心烦,果然,还是小孩子可爱,长大了就一点儿也不可爱了。
他伸手要揉小儿子的脑袋,后者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得,连忙双手抱头,“父皇您又捣乱!”
看看看看,小时候他揉脑袋,他还会乖乖任由他揉,而如今他想揉,却被称作在捣乱,一点也不乖!
“父皇要是没事,那就先吃着,其他的我们来弄。”楚景将手机刚好的麻辣烫放到楚毓面前,示意他不要搞事,无聊了就吃东西。
楚毓:“……”
他真的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只能悲愤地将事物拿过来吃掉,并试图让吃的速度超过他们烫的速度,
然而这总是不可能的。
最后他有些撑着了,楚景还笑眯眯地继续给他递事物,“父皇请慢用。”
不孝子!
楚毓愤愤地想。
毫不意外,今晚成功积食到睡不着。
翌日,楚毓以事务繁忙为由,将楚景扣押在了御书房,整个年都是在御书房过的,弄得从那里出来的时候,楚景都是一脸菜色。
楚晏见了都忍不住为他默哀,干什么不好非要惹父皇,不知道父皇那小心眼最喜欢睚眦必报的吗?
看看他,目前已经无师自通了各种求饶撒娇的姿势,坚决秉承能求饶绝不硬拼的原则,这日子才好过许多。
唉,他哥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对上父皇那也是束手无策,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年后的祭祀,楚毓干脆让楚晏来主持,从对方成了太子后,他一直有意让他逐渐在各个地方取代自己的位置,祭祀还是头一遭,毕竟,这历年来,都是皇帝主持的。
楚晏一听,当即以为是楚毓要整自己,然而求了一番后对方毫无所动,便知道这是要动真格了。
可楚毓动真格,其他人却觉得他是在胡闹。
哪怕太子再好,这祭祀一事,却一直都是皇帝的活儿!
然而连楚晏请求都不管用,其他人的反对他自然也不会听。
“诸位请回吧,父皇金口玉言。”楚晏劝道。
有人当即轻笑道:“太子殿下好手段,想必用不了多久,咱们就得对太子殿下改口了!”
有人认同楚晏,自然也有人不认同,这人自然是天生地位便与楚晏对立之人,说话自然不用像别人那般客气讨好,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滋味。
楚晏看也不看他一眼,全当他不存在,反正,这人也只能打打嘴炮而已,动真格的那是如何也不敢的。
就这样,楚晏被迫赶鸭子上架,在礼官的指导下,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这次的祭祀。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他祭祀完毕后,天上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彩虹,明明没有先前下过雨。
一些人称这个为神迹,代表着楚晏被老天爷承认,先前还有的不和谐的声音,此时便消去了大半。
令人可笑又唏嘘。
“父皇,您说,他们怎么就宁愿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不对真实存在的抱有希望呢?”
“人都需要信仰。”楚毓回答道。
“有的人是一件事,有的是一个人,有的是一件物品,虚无的东西更能满足他们的想象,他们可以想象对方无限强大,这是真实所给予不了的。”
楚晏沉思片刻,竟觉得这就像话本,假的东西很能想象,可一旦触及到现实,就难免束手束脚。
“以后我就不每天去早朝了,每月两次的大朝会去一下就行了,其余时间早朝都由你来主持。”楚毓又扔下一个雷,险些砸蒙了楚晏。
他当即抱住楚毓的手臂,痛心疾首道:“父皇……您不能这样,你这是剥削!是奴役压迫!看看您儿子日渐稀疏的头发,和未老先衰的容颜,您真的忍心吗?”
楚毓:“……有什么不忍心的?”
楚晏:“……”
不是……您这也太塑料了吧?连掩饰都不用的吗?
然而,无论他怎么哀求,楚毓就是这般的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当然,为了安抚楚晏的心,楚毓十分高兴地宽慰道:“你放心,我会让太医们帮你做一些补身体防脱发抗衰老的药的,毕竟你还这么年轻,父皇哪里舍得见你为此愁苦呢。”
楚晏:“……”心里不那么相信是怎么回事。
果然,之后楚毓又告诉他,“太医暂时没研制出来,但是父皇已经找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他拿出一手的头发出来,把楚晏给吓了一跳,却还笑着道:“这是我让人去做的假发套,有了它,脱发再也不用怕,秃头也能走天下,喜欢吗?”
还以为是人头的楚晏,差点儿没吓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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