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
“缘一先生,缘一先生,等一下!”有谁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从房间里追了出来。
我记得他,我记得这个声音,这是属于鸣柱的继子的声音。
他找上我,是想要用继承于师长的刀捅穿我的心脏、为师傅报仇吗?
——“报仇”,真是美妙的词语。
好啊,太好了……快点,快点,责骂我吧,杀死我吧。
于是我止住了跌跌撞撞的步伐,停留在了原地。
402
“呼、呼……缘、缘一先生,您跑得太快啦!”少年拉住我的袖口,撒娇般地拽了拽,他仰着脑袋,用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瞳子看着我。
抱歉,是我思虑过重了,有着这样眼神的孩子,哪怕再怎么悲伤,都不会伤害他人的。
对着小鹿一样纯洁的孩子,我不应该用恶意揣度的。
话说、话说——
十四岁的孩童眼中的世界,一定是纤尘不染、纯粹无比的吧,如果我的孩子还活着,他长大后会有这样可爱吗?
403
【‘哇哇——’婴儿在哭泣,尖尖细细,宛如弃猫的濒死前的哀鸣。
孩子又在哭了,他在寻找什么呢?他的母亲吗?
对了,母亲,你的母亲在那里,在花朵从中,在小溪边,在农田里吗?不,不,她不在那里,她哪里都不在——啊啊,母亲,你的母亲,我的母亲,已经哪里都不存在了。
……】
404
“缘一先生?缘一先生!”少年的脸突然变得好近,我吓了一跳。
婴儿的哭声立刻消失了。我又回到了现实中。
“您没事吗?脸色好差……”他皱着眉,小大人一样担忧地看着我。
真是个好孩子,天使一样的好孩子。
鸣柱也是好孩子。
为什么老天爷不愿让他们远离灾厄、幸福美满地活下去呢?
405
“你真是个好孩子啊。”察觉到他话语中隐含的担心和安慰,我的心口有暖流拂过,耳边叫嚣着去死的声音也仿佛被人世间的温情屏蔽了许多。
我叹了一口气,随手拍了拍少年毛茸茸的脑袋,说:“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没有关系的。”
406
【真的吗?你真的不在意吗?】另一个我恶毒地笑:【你真的觉得别人不会在心中怨恨你?虽然那些已经牺牲的人不可能会怪罪你,但留下来的人呢,在对着灵堂哭泣的时候,他们心中难道没有一丁点的怨恨吗?】
407
“如果,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缘一先生一定要和我说啊!”
少年扭捏着,迟疑又坚定地向我表达了想要提供帮助的迫切请求。
他毫无疑问是善的,哪怕天边的星星都不及这一刻的他闪耀。但对于心里存在着巨大的阴影、恐怖的怪兽的人来说,这份光太璀璨也太美丽了,靠近的话会被融化的。
“哦哦,好的,我知道了……”
我胡乱地应答,并在心中暗自决定,除非非常原因,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408
我从少年身边逃走了,而且是落荒而逃。
我怕再和他说一会儿,会因为愧疚而大声忏悔。我多么想告诉他鸣柱真正的死因啊,但是、但是不行,因为被人拜托过了,所以不行。
“缘一君,我希望你不要向除了柱以外的人说出斑纹的情报,这也是为了防止恐慌……”这可是主公大人的原话。
409
“砰——”一直埋头走路的我突然撞到了一具温热的躯体。
顿时,熟悉的皂角味和甜味充满了鼻腔。这个令人安心味道是……?
我不会记错的,这是、这是——
满怀欣喜地抬头,我下意识的微笑:“你回来了,兄……长……?”瞳孔骤缩,剩下的话语在视线接触到男人脸上的火焰状斑纹后消失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对————不可能的!只是看错了!
我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但那该死的斑纹还是牢牢附着在双胞胎兄弟白净的脸上。
怎么会?怎么会!他·为·什·么·会·有·斑·纹?
410
大脑一片空白,我什么都想不到;耳膜在震动,我什么都听不到。
就像一尾离开了水面的鱼,我拼命地张嘴呼吸,痛苦地大口喘气,但却无法获得一点能够延续生命的氧气。四肢开始逐渐失去知觉,手指控制不住地痉挛,心脏被麻痹,胃部在翻滚——好痛苦,好恶心,好难受,我这是要死了吗?
已经看不清对面那人的表情了,只有朦朦胧胧地感觉到虚幻的红色火焰在不停地燃烧,它会烧死他吗,会烧死我吗?一视同仁的死亡会是命运对我们最大的慈悲吗?
啊啊、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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