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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有着血月的夜晚。
芦苇滩边，七重塔下，快要老死的我与变成鬼的兄长再次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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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可思议，兄长。
我艰难地掀起眼皮，用近几年有点视力衰退的眼睛，静静凝视着与我同样岁数、却保持着二十几岁的外表年轻的他。
他的样貌与我记忆里的别无二致，同样是束着高马尾、穿着绛紫色格纹的和服，腰间插着一把□□。唯一有所不同的，也就是面上遍布的六只鬼眼，哦、还有那该死的“上弦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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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味令人作呕。
作为经验丰富的猎鬼人，我与他照面的瞬间，就明白了，他背负着如山般的罪孽。
我甚至能够从他体内的鬼血的活跃度、肌肉的密度来判断，他到底吃掉了多少人才会到达这样的强度——百人，不，大概有千人吧。
腐臭味如影相随。
鬼的身上，永远有那么一股淡淡的、只要鼻子稍微灵敏些的人就能闻到的，属于尸体的味道。
如果有谁能把他杀死和吃掉的人在此都具现化出来，恐怕我身处的浅滩会变成布满了尸山血海的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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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变得不再是兄长了，他不会再温柔地和我说话，不会和我一同并肩作战，也不会再把我视为亲人了。
自从跨过那一条不可逾越的线后，他是食人鬼，他是杀人魔，他是必须斩杀的对象，他是我的对手和敌人。
啊啊、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目击到了兄长富有冲击力的外表、意识到兄长吃掉了不少人这恐怖的真相，我还是、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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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你还活着……明明开斑纹的剑士都活不过二十五……你为什么还活到了现在……？”
兄长的六只眼睛瞪大了，全身血液的流速和心脏的跳动都变快了。和我一样，他对我的出现也表示了震惊。
他是默认了我会死在二十五岁吗？当年果然是因为斑纹的事情他才变鬼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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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死的人变成鬼残喘于世，不想活的人反倒长命百岁。
多么滑稽的命运、多么戏剧的展开，我的因酿出了他的果，他的罪成就了我的罚。
我们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人，却不得不在几十年后刀剑相向，兄弟相杀，恩断义绝——我悲伤得快要流出眼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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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可怜啊……兄长。”
面颊被泪水打湿了。我在为变成怪物的亲人悲伤，为不得不对着至亲举刀的自己悲伤，也是为、这世间最不讲道理的、手足相残的命运而悲伤。
但是不得不这样做，必须这样做。我活得太久了，我们相见的太晚了，已经来不及了，已经无法挽回了。
在这场战斗后，我就会死去了吧。所以必须做个了断才行，在我死前必须阻止这一切才行。
——抱歉了，兄长，我们地狱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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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拿起刀的时候，一切杂念都被清除了。要说这些年我到底有什么收获，恐怕只有学会了“战斗时要心无杂念”这一条吧。
老化的骨骼在嘎啦嘎啦的发出抗议，我充耳不闻；萎缩的肌肉在用抽筋般的疼痛诅咒，我视而不见。
跑起来吧，动起来吧。用这生锈的身体、用这破败的驱壳，去撞击月球、摧毁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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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兄长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脖子，血流如泉涌。
成功了吗……？完全来不及检验成果，我的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啊啊、不行了，没有力气了。
这一击，灌输了我全身的力气，也榨取了所有细胞的活力。
我完全是以燃烧剩余的生命为代价，才发出了媲美我年轻时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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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头上的斑纹在发烫，全集中的呼吸也难以维持。
到极限了，啊，脑袋好重，全身好痛，我这是、快要死了吗？
…… ……
心跳逐渐变弱了。
…… ……
呼吸也若有若无。
…… ……
大脑是一片混沌。
…… ……
意识陷入黑暗中。
——原来、这就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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